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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靈藥閣此處去往小師叔顧北芽的天鳶宮需得乘飛劍過去, 越過一衆小山頭, 那一片冰雪之處, 樓臺亭閣無比冷清卻又如畫似夢的地方,便是了。

柳沉冤去那裏的次數比得上自己的洞府,所以輕車熟路,又知曉顧北芽現下不在宮內, 于是輕易入了那無人看守的宮門,直接進入那大堂, 看着顧北芽常坐的那暖榻,然後坐在那暖榻的對面去,盯着那處發呆。

忽有過來整理試卷的小童子蹑手蹑腳的路過,看見柳師兄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不敢打攪, 但誰知道自己從一進來便已經算是打攪,聽柳師兄拍了拍手, 小童子便立即立正站好, 對着柳師兄行禮,說:“柳師兄,我是奉蕭坊主的命令, 過來拿卷子,這是令牌。”

說罷, 才五六歲的小童子将一直捏在手心的令牌遞過去, 生怕柳師兄不信自己。

柳沉冤沒有接過來看, 點了點頭, 擺手讓小童自行過去,小童得了同意就是一喜,又道了謝,結果跑去書房的時候,柳沉冤卻是跟了過去,不過站在書房外面就被擋住,只能看見小童子如若無物的進入書房取出試卷。

‘這是什麽?’

小童抱着一沓子試卷出來,就見空中浮着一行字。

小童回答:“這是小師叔親自出的卷子,說是不讓他們進入十三塔了,打打殺殺的,太血腥,也不促進彼此友愛,就做卷子比較快,說卷子能夠考驗一個人腦袋聰不聰明,若是最後能拿六十分就算過關,滿分的話那就不必再比下一場了,滿分的那位修士直接做他的道侶。”

柳沉冤微微颦眉:‘即使如此,怎麽又要拿過去?’

小童抿了抿唇,到底是不敢隐瞞:“蕭坊主說,讓雲洲來的宮思欲,宮修士先看看卷子,提前做一做,提前考試,等小師叔回來了,就能直接改卷子了,倘若還算過得去……”小童聲音漸漸低下去。

柳沉冤明白了,那雲洲來的宮修士大抵是有些來路,走了蕭坊主的路子,又不知道哪裏得了蕭坊主的青眼,所以十分看好他,想要給宮思欲走一個後門,将宮思欲介紹給顧北芽認識,倘若顧北芽也覺得可以,那麽就直接內定了。

宮思欲的大名,柳沉冤沒有聽過,但是雲洲宮家,柳沉冤卻是如雷貫耳。

五大洲中心雲洲最強門派赤月門便是宮家老祖宗一手創建。

宮家祖上有那樣的大能,無數資源,無數靈根絕好的天才,更是層出不窮。

倘若沒有當年那場大戰,也應當是繼續輝煌下去,只可惜宮家和鳳凰坊一樣,在那場大戰中全部隕落,只餘一個獨苗,坐擁偌大的財富,極快便被周圍的修士們以保護為名全部占為己有。

好在宮家後來也還算慢慢恢複從前的榮光,比起鳳凰坊一族的詛咒來,宮家發展順利,如今俨然又成了雲洲一大家族,這宮思欲,應當便是其中最為優秀的年輕人,也難怪蕭坊主如此推崇備至,打算單獨介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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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你同去。’空中的金字變化。

小童本身就莫名自覺心虛,看見柳師兄也要跟過去,那真是再沒有比這更慘的事情了!

“柳師兄還是好好休息吧,蕭坊主叫我來,是秘密行事,我卻告知你了,若是受到懲罰……”小童為難推脫。

柳沉冤卻根本不理會這話,自顧自的前去,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小童眼前,小童跺了跺腳,唉聲嘆氣道:“完了完了,不會打起來吧?柳師兄怎麽一碰到小師叔的事情就這樣沖動,真是人不可貌相。”

柳沉冤長着一副陰柔斯文的模樣,哪裏知道本質卻是沖動易怒。

他風風火火殺去了悅來樓,但卻沒有按照他的脾氣一腳踹開房門,臨頭,他似乎是記起屋內還有個蕭坊主,于是頓了頓焦躁的腳步,敲門。

門內有雄渾又略帶嘶啞的聲音傳來:“進。”

于是柳沉冤這才推門而入,擡眸赫然便是半張臉藏于面具之下的一襲金色長袍的年輕修士對面坐着的是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回來了的顧北芽,上座則是慈眉善目的蕭坊主。

蕭坊主頭發已然全白,樂呵呵的正笑着,見柳沉冤和小童一前一後匆匆回來,蒼老的眼睛裏沒有任何驚訝的情緒,十分友好的對那位戴着半張精致面具的修士說:“宮賢侄,這位放在你應當也見過,是我們鏡山門門內也很是優秀的弟子,名叫柳沉冤,他素來最是在意北芽,也應當是除了顧宗主以外最了解北芽的孩子了,以後你若是有什麽疑問,北芽不回答你,你問他,便知道了。”

柳沉冤也不傻,哪裏聽不出這話裏話外的意思?

感情他過來還是個自投羅網的媒人?

柳沉冤對那個宮修士沒有任何好奇,他看了一眼始終安靜不語亭亭如玉樹的顧北芽,察覺出顧北芽對這個蕭坊主介紹的修士也并無任何心思,這才松了口氣,也沒什麽好緊張的了,對着蕭坊主行了禮後,站到顧北芽的身邊去,用顧北芽杯中的茶水在空中凝成字:小師叔,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呀?

顧北芽這時才擡頭看了柳沉冤一眼,看見柳沉冤剛受過傷的手臂已然好了,便也不多問,說:“我也是剛到。”

“是啊,我讓人到處尋他,他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比賽既然早就結束了,就該早些回來,你以為鏡山門附近就沒什麽危險嗎?正值盛會,魑魅魍魉都出來了,你這小龍什麽都不會呢,就不怕被人捉去炖了?”蕭坊主言語裏都帶着慈愛,“對了,快快把你的卷子拿給宮賢侄看看,宮賢侄從前就也很愛算數,珠算更是厲害,現在的修士大都只曉修煉,要不然就是風花雪月的彈琴說愛,沒幾個像你和宮賢侄這麽投緣,都愛算數呢。”

顧北芽聽蕭爸爸這話,着實覺得有趣,想這古往今來大抵所有媒婆都是一樣的,非要将相親雙方扯上一些共同點,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不得了的很。

可他那卷子裏的東西可不是算數,是微積分,微積分懂嗎?

當然,為了顯得他不那麽刻意刁難,卷子裏也出了幾道類似雞兔同籠的題目,以供修士們自由發揮。

果不其然,當小童屁颠屁颠眼睛都放光的看着顧北芽,順道将試卷遞給蕭坊主後,蕭坊主笑容就這麽在嘴角凝固了。

對面坐着的宮修士便有幸見着從一進來便總是冷冷淡淡沒什麽表情的龍忽地惡作劇成功般笑了一下,似昙花一現,眼尾卻彎着翹起一個足以融化霜雪的弧度,像是瞬間從高高的神壇上下來的神仙,屈尊降貴的落入人間。

“你這……這……小芽,你這都是什麽啊?老夫可看不懂……你不要亂寫呀。”

顧北芽剛要正色回答,說這是正經卷子,每一道題都是能夠解開的,卻見對面也一直比較沉默的相親對象宮修士開口解圍:“顧兄親自寫的題目,自然不會有錯,我試着做一做吧,只是我這樣提前做卷子,很有讨人厭的嫌疑,恐怕顧兄心裏已經在想着我是個小人。”

顧北芽不否認,一雙只有激動時刻才會格外顯出異瞳奪目光彩的雙眸溫和的看着宮思欲。

宮修士卻用那半張面具下略顯俊逸灑脫的笑容,笑道:“但是方才的籃球賽,我表現并不出衆,稀裏糊塗的就被那位魏修士帶着合格了,一旁觀戰的顧兄想必只記得那位魏修士與柳沉冤,但凡我知道顧兄也在,定是不會那樣得過且過,想着我方贏了便罷,無論如何也得進幾個漂亮的球,好讓你知道我。”

“可時間不能回溯,只好求助蕭坊主了,想着單獨與顧兄交談交談也好,起碼不虛此行。”

顧北芽抿了抿唇瓣,說道:“那你還做卷子嗎?”

宮修士點頭:“不做白不做啊。”

顧北芽沒有多想,餘光卻在看見蕭坊主略微懷念的神色裏,發現,這個宮修士,的的确确有點像是當初的蕭萬降……

蕭萬降……

他真是很久沒有記起他了。

只記得蕭萬降偶爾嚴肅,偶爾又很皮,也愛開玩笑的樣子。

記起一切的顧北芽自覺是個老人家,不知道活了多久,所以想起蕭萬降也不樂意再喊蕭哥哥,并且很不能理解自己當初是怎麽叫得出口的啊?真是太羞恥了!

忽然明白為什麽蕭坊主這麽喜歡宮修士了,顧北芽一時間便又不知道該以什麽态度對待宮修士比較好……

過于熱情,那很假,表現出自己對蕭萬降的思念他也做不出來,但若是能讓宮修士留下來多陪陪蕭坊主就好了,蕭坊主只是個愛子心切的人,蕭坊主思念他的孩子又有什麽錯呢?天下的父親都不會有錯的,蕭坊主他只是思念蕭萬降,多可憐啊……

顧北芽一面想着,一面抽出一張卷子遞給對面的宮修士,手裏有些煩躁的自己給自己找事兒做,把卷子百無聊賴的從頭到尾數了一遍,卻發現只有四十八張卷子。

“咦?”

宮修士正閱讀第一道題目呢,連第一行字都沒有閱讀完,就聽見顧北芽的聲音,緊張之餘還以為自己哪裏出了纰漏,連忙擡頭,聲音都差點兒破音,說:“怎麽了?”

蕭坊主、柳沉冤、小童也俱是望着顧北芽。

顧北芽疑惑着皺眉說:“好像少了一張卷子,總共該是五十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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