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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絕豔的鏡山門第一人顧淩霄出關是大事, 鏡山門內幾乎人人都在談論這件事,尤其是顧淩霄的三位弟子。

顧宗主從前弟子衆多,出了鏡山門後, 跟他出去的, 卻只有三位,一位叫金蕪,一位叫綠蘿,最後那位,便是風風火火的紅芙。

紅芙作為弟子中的老大,如今的代理掌門, 将自己的兩個師妹放出去歷練, 自己為了鏡山門忙前忙後, 自覺有點兒吃力不讨好, 畢竟現在的鏡山門, 人心浮動,掌門天樞閉關去了,她師傅也閉關,下頭的人都有些自己的看法, 她鎮不住。

如今好啦,師傅成功出關!外人想看他們鏡山門落敗下去,可去他-媽-的!

紅芙心裏頭一陣輕松, 可又想着小芽的婚事, 卻又一個頭兩個大, 等她意外在議事堂見着應該和小芽兩人你侬我侬的師傅時, 更是詫異不已,張着嘴吧不知道該問什麽。

“有些時日不見,紅芙你修行精進不少。”顧宗主看了一眼大弟子的修為,微微點了點頭,随後直接走去坐到上座,輕輕撩起衣擺,然後震了震,動作帥氣逼人。

紅芙順勢拱手一拜:“謝師傅誇獎……可是師傅……”

“赤月門的什麽長老過來鬧事的?”顧宗主沒有要聽紅芙說話的意思,大抵是知道自己這個弟子要說什麽,他不願聽,也沒有必要。

哪裏知道紅芙可不是顧北芽,才不會善解人意,看懂人的臉色,繼續問說:“師傅,小芽呢?你和他沒有一塊兒嗎?”

顧宗主放在扶手上的手輕輕敲擊着扶手面,沉聲冷靜地說:“他大了,和他未婚夫去了。”

“什麽?!師傅!小芽和你說了他要成親的事情?”

“嗯。”

紅芙臉色古怪:“你就沒什麽要說的?”

“紅芙,你又想聽為師說什麽?”顧淩霄冷淡的看着弟子,好像終于是一名合格的父親和師傅了,他又成為了當年那個一心向道的顧淩霄,冷心冷情,沒有人可以在他的心裏留下痕跡。

可紅芙卻不信,她一邊難過一邊低着頭和師傅說:“師傅,我不懂你,你想說什麽便說,只不要藏着掖着才好,會後悔的。”

“後悔?”顧淩霄大概是因為将過于偏激的情緒都分給了三屍,所以情緒平淡,沒有太大的波瀾,“不會的,這次,一切都不一樣了。”

“啊?”紅芙聽不明白。

顧淩霄也不必和這個弟子說太多:“我已知曉他們的婚事,按照流程,接下來定個好日子便可以成親了,你看哪個日子好?”

紅芙看着沒有一絲悲傷的師傅,不能理解這個師傅是不是被誰換了!

怎麽好像一出來,就迫不及待想要将小芽送出去一樣,當初是誰要死要活為了小芽,差點兒走火入魔的?!

往事如水,不可追。

紅芙依舊沒有開竅,不懂這人世間的情情愛愛怎麽說變就變,但她還是顧淩霄的弟子,她記得自己還有這麽一層身份,于是很老實的回答說:“下個月小芽的生辰,那天是個好日子。”

“那就定在那一日,春天啊……”顧宗主恍惚的念着‘春天’兩字,說,“很好。”

“那這個月我們先分發請帖,五大洲所有的門派都邀請一遍,除了赤月門。”

紅芙點頭,嘴上卻又忍不住說:“師傅這是要為小芽出頭?”

“為師親自去送請帖,你們一人也不必跟着去。”說罷,顧淩霄才緩緩說,“自然是要為他出頭,他是我的孩子,誰欺負他,就是欺負我,就得付出代價。”

紅芙激動了一瞬,說:“那師傅要先去看看我們捉住的那個巨人的一半嗎?那傀儡邪門得很,也不知道到底是靠什麽活着,被魏修士一刀劈成兩半後,逃了一半,現在這半正被關押在牢房裏,有弟子晝夜不分的把守。”

“嗯,去看看吧,如今的傀儡師大都沒什麽本事,能夠煉出巨人傀儡的,倒是稀奇。”

紅芙聽見師傅這麽說完,便站起來瞬間消失,沒有任何的磨磨蹭蹭,雷厲風行。

她急忙跟去,兩人在鏡山門的地下天牢見着被鎖住了琵琶骨的傀儡。

那傀儡披頭散發,肮髒不堪,一雙幽深的眼從散亂的髒發裏露出,餓狼一般,凝視來人。

“師傅!就是他,瞧不出是什麽來路。”紅芙上前一步說。

牢房裏沒有什麽光線,僅有的光源來自角落的火把,火光在陰暗潮濕的牢房裏燃燒得極度萎靡,因此石頭縫裏喜陰的雜草茂盛不已,青苔更是爬滿了囚徒身後的整面牆壁,瞧着,竟是頗有意境——死人的意境。

顧宗主緩步上前,手指頭微微勾了勾,便讓傀儡擡起頭來,露出真容,這真容略微有些熟悉,但即便是顧淩霄,也找不見是何人所化,唯有傀儡耳邊的玉耳環突然讓顧淩霄頓住,直接捏上去,扯下來,把那耳朵扯得血肉模糊也并不在意。

傀儡更是哼都未哼一聲,只将雙眸盯着那耳環,像是生怕它不見了。

“師傅?”紅芙不解,上前過去探頭看,誰知道這一看不得了,這師傅手裏的耳環根本不是耳環,原是一枚戒指,和她小芽手上戴的那幾個大環玄戒一模一樣!或者說這就是大環玄戒!

不過……這個戒指怎麽在傀儡這裏?

“這……師傅……他……”紅芙有所懷疑,可話根本沒能說出口,就瞪大了眼睛,看見面前的傀儡被師傅單手捏住頭顱,眨眼間便爆開!化成泥點子,濺落整個囚室。

紅芙目瞪口呆,她還以為師傅會研究研究,難道就不好奇這個傀儡到底是不是當初鳳凰的傀儡嗎?!

她這麽想,便也如此說出了口。

顧淩霄甩了甩手中的泥點子,淡淡的看向大弟子,說:“是與不是,并不重要。”

“為何?”紅芙覺得,這應該還是蠻重要的吧,畢竟是小芽以前喜歡過的人。

“沒有為何。”

紅芙無語。

“明日召集所有長老,我有些事情要交代,将婚禮提上日程是一回事,準備之後的收徒大典又是一件事,還有在過不了幾年出現的玄瑰秘境也要準備迎接。”

紅芙恭敬的點頭:“是。”

“小芽還在找一個叫做易同塵的人嗎?”顧宗主看着手中的戒指,忽地問道。

紅芙依舊是言無不盡:“是的。”

“沒有找到?”

“沒有……所以小芽似乎現在有點放棄了。”

顧宗主不予置否,說:“有時候,越是強求什麽,便越不來什麽,相比小芽也是知道這個道理,如今順其自然了。”

“敢問師傅,那易同塵究竟是何許人?真的是小芽小時候的朋友?”紅芙覺得不像,她可從沒有聽說過這麽個人,小芽連那人住在哪裏,今年幾歲都知道,卻找不到他,真是奇了怪了。

“是吧。”

“是嗎?”

“嗯,他說是,那便是了。”

這話說得,好像顧北芽說天上的星星是年糕做的,顧宗主也能做個睜眼瞎,附和起來。

因為,他是父親。

紅芙沒有父親,但師傅便如同父親了,這位老父親偏心得沒邊兒,可紅芙也不在乎,只在忽老父親到底是真豁然還是假豁然,這點,興許等小芽出嫁那天就能夠有個結論。

這兩人各自心裏揣着事情,另一邊到人間玩了一趟的顧北芽和魏寒空仿佛沒什麽心事,後者任勞任怨帶着小芽出去開心,把人哄好了,又送回天鳶宮,可天鳶宮着實冷清,魏寒空便也不問顧北芽,直接将人拐去了他們的山頭,乘着夜色,沒人瞧見的時候,把人往自己的頂樓一塞,做賊一樣做了個結界,不讓外人窺探。

顧北芽手裏提溜着街上買來的糖餅,吃得嘴角都是酥皮,眼睛亮亮的看着肩上扛了一整串糖葫蘆的未婚夫,笑了笑,說:“賊頭賊腦。”

魏修士挑眉,走過去做到小芽身邊,搶了人家的餅子說:“好哇,你說我賊頭賊腦,我得啃你一口餅子才能解氣。”

顧北芽吃東西秀氣,半天也沒有吃掉一半下去。他在今天和魏寒空感情似有突飛猛進,點頭答應:“許你一口。”

魏寒空微微一笑,一口将整個餅子都啃了,只留下小芽手裏那一丢丢,笑說:“現在我還賊頭賊腦嗎?”

顧北芽看了看手裏的餅渣滓,又看了看得意洋洋的魏修士,起得眼睛都撐的老大:“我的餅子!”他自己都舍不得吃,一點點的啃呢。

魏寒空連忙張開嘴:“喏,你若是想要,還你便是。”

“惡心不惡心啊?”顧北芽又嫌棄。

“你左也不依,右也不要,你想怎麽着?”魏寒空也沉着臉,看上去好像是要打架一樣,兇神惡煞,結果下一句便是,“我給你跪下好不好?再說我這裏還有一大串糖葫蘆,夠你吃到明年去。”

“可我現在只想要糖餅。”顧北芽為難他。

魏寒空‘啧’了一聲,站起來,将一個樁子的糖葫蘆放在旁邊,撸起袖子。

“你幹什麽?你還要打人不成?!”顧北芽心慌了一下。

哪知道魏寒空又反過身,準備将人背到背上,說:“你怎麽老覺着我要打人?我帶你重新買餅去。”

顧北芽立即拍了魏修士腦袋一下,臉頰紅紅的,解釋:“不必了,不必了,我方才逗你呢。”

魏修士從善如流将人放下去,故意說:“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去,所以剛才我也是逗你呢。”

顧北芽‘切’了一聲,知道魏寒空這是成天沒事兒幹,和自己貧嘴玩,不過這樣的魏寒空,倒也有趣,平日裏見不了幾個人,半天崩不出一個字的顧北芽和他說的話,簡直比去年一年說的都要多。

——像是突然養了幾百只鴨子,成天圍着自己嘎嘎叫。

顧北芽心裏腹诽未婚夫呢,全然将未婚夫領着無數妖族來救他時候狂霸酷炫的樣子抛擲腦後。

孰不住人家魏修士只是在他面前沒什麽形象可言罷了。

顧嬌龍和人家鬥嘴了一會兒,又被遞了根糖葫蘆,也就不問為什麽今天會被帶來魔修所在的位置,等等,魔修呢?

魏寒空只是從顧北芽忽然回神過來的樣子裏,就能看出他的疑惑,狀若無所謂的答曰:“都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

他說罷,便盯着他的小芽,從他的眼到那漂亮的很适合被人捧着臉頰,到那微微嘟着的很有質感的唇,看他究竟有什麽表情,結果小芽并沒什麽反應的樣子,只是睫毛顫了顫,不怎麽說話,随後想了想,才問:“是誰做的?”

“你師姐。”

“知道了。算了……”

魏寒空輕輕笑了笑,搖了搖頭。

“怎麽?你好像很失望的樣子。”顧北芽舌尖舔了舔糖葫蘆上面的麥芽糖,有點好奇。

魏修士嘆了口氣,說:“不是失望,是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結果看不出來。”

“……”顧北芽有點傲嬌的仰了仰臉蛋,說,“若是讓你看出來,那我才是真的失敗。”

“可我想知道。”魏寒空深深看着顧北芽,他清楚,眼前的小芽忘記了一些東西,那些對他來說并不重要,但是對小芽來說特別重要的事,那讓小芽變得功利的原因還有冷漠的原因都消失了,怎麽如今聽見那些魔修到底沒能逃脫卻依舊這麽冷淡呢?“你之前對他們很好,怎麽現在好像并不如何傷心。”

顧北芽被說的一愣,慚愧了那麽一瞬,嗫嚅着唇瓣半晌,說:“你想看我哭嗎?我從來不哭。”

魏寒空:放屁,三天兩頭用眼淚逼我就範的不知道是哪個漂亮的小混蛋。

“而且,總覺得沒有必要,只是有點失落,除此之外,沒有什麽感覺。”說罷,顧北芽有點尴尬,“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冷血?”

魏寒空心想:的确。

但是他卻說:“不會,因為他們的确不是什麽重要的人。所以如果我要殺了柳沉冤,你覺得如何?”

“怎麽又提起這個事情了?我以為都過去了。”顧北芽說,“不行。”

“為什麽?”沒了柳沉冤是反派這個理由,魏寒空不知道顧北芽還有什麽理由阻止他複仇,即便這個修真界當真過不了多久就要毀滅,那也不能阻止他複仇。

顧北芽一愣,想不起來,他的腦海裏只有這一輩子的故事,他只記得追求了自己很久很久的柳沉冤是自己先招惹的,記得他可憐,記得他的癡情,但卻不知道柳沉冤是魔修,不知道因為柳沉冤他遭受了多少苦難!

于是,顧北芽感慨着說了一句:“他怪可憐的。”

“我就不可憐嗎?”魏寒空冷冷道。心裏卻明白,小芽潛意識還想要回到那個傳說中的書外的世界。

“你現在不是有我了嗎?”顧北芽突然俏皮的歪了歪頭,企圖用美色迷惑人家。

人家魏修士可是妖族首領!深山老林苦練十年的鐵石心腸!怎麽會這麽不堪一擊?!

魏修士靜靜的看着顧北芽,還真就這麽不堪一擊,咳嗽了一聲,說:“算了,下次再說這個事。”

顧北芽瞧他擺個臭臉,伸手戳了戳,把自己的糖葫蘆湊過去:“喏,送你。”

“拿我給你買的東西送我,還真是大手筆呢顧小師叔。”

顧北芽淺笑,正是溫柔地不得了,聲音也有些被縱容之後的甜:“你小時候才不會總擺臉色給我看,現在真是越發沒大沒小了。”

“哦?小芽你能有多大?”

顧北芽挑眉:“反正比你大。”

“比我大有什麽用?還不是要嫁給我?我都勉為其難當你爹,滿足你……”

顧北芽也不知道怎麽的,覺得今天的魏寒空特別讨厭,但讨厭,又不是真正的讨厭,只讓他笑,于是談論起婚嫁的事情,竟是十分的羞澀,又不願意讓魏寒空知道:“呸。”

“喲,你還敢呸我?”魏寒空佯裝生氣,捏着顧北芽的下巴就眯起眼打量。

他能察覺到顧北芽有時候很膽小,像是總是怕別人害他,比方現在,就瑟縮了一下,随後才放松下來和他鬥嘴。

“怎麽?”顧北芽語氣冷淡,“你要拿我怎麽辦?”

魏寒空眼神裏都是那因為小芽沒由來的害怕的心疼,他親了親小芽的唇,知道問小芽為什麽那麽容易怕別人害他,是得不到答案的,因為小芽全忘了啊,于是只有心疼了,天殺的,他連自己都不心疼,只心疼這個從小就發誓要保護的小哥哥:“不怎麽辦,誰讓你是我未來道侶?”

顧北芽瞬間來了感覺,龍族的身體實在很不給他面子。

頭上的百靈鳥更是盡職盡責準備飛出去折枝了,但被顧北芽一把抓住,訓道:“沒讓你動!”

妖族首領魏修士低聲笑了笑,實在是打從心眼裏快樂着,他的深仇大恨此刻不存在他的心裏,心裏只滿滿裝着眼前人。

他忽地有點明白過來,自己大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愛顧北芽。

希望他永遠和自己在一起。

而如今,他就要如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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