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她是誰?她在哪兒?”蕭可對這個故事半信半疑,他不顧安危從安州趕回來,就是為了她嗎?

“朕也不太清楚,好像叫什麽璀璨的,說是跟着千裏、曦彥他們一起流放嶺南了,她在永徽三年就生了一個男孩,現在肚子裏的孩子怕是都……。”原以蕭可會沉不住氣,遠遠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她一如淡淡的,只淌着兩行淚,“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千裏他們想想,好自為之吧!”

剛出來紫雲閣,蕭雲襄盛妝華服,袅袅挪挪而來,其母蕭夫人緊随其後,兩人還真有耐性,一等就是一下午,且看她們又有什麽花樣。二人各施了一禮,均面帶笑顏,蕭淑妃假作嗔怪道:“陛下也真是的,為何不讓雲襄探望姐姐?一再阻撓。”

一聽這話怪別扭,這時候倒成了姐姐,以前不是以賤婢相稱的嗎?随口應付一句道:“她身子不大好,還是別見了。”

“那有什麽關系,畢竟叫了十幾年的母親,情分總是在的。”蕭夫人唉聲嘆氣,“臣婦也曾把宣兒當作親生女兒相待,出入相伴,遠在山東道的齊州也去了一趟,現今她無依無靠,實在于心不忍,當初也不是非要告發她,事情出來,我們也不知所措。”

蕭家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一會兒一個樣,若不是看在天峰的情面上,直接打發了。“你們到底是什麽意思?”

蕭夫人與女兒對視一眼,“懇請陛下允許臣婦把宣兒接回蕭府,以後定會好生相待于她。”

這不是送羊入虎口,一去不回,索性把話挑明了說:“那就不必了,朕打算立她為妃的。”

“您不能這樣,她的孩子根本不是您的。”蕭雲襄原形畢露,任憑母親怎樣使眼色都不能制止。

“朕要怎麽做,不用你教。”李治再不想多說,直接拿腳走了。

蕭雲襄怒火中燒,這才是陛下的真實想法,今日是聽了母親的勸,來此與之重歸于好,現在弄得恨上加恨。随母親來到立政殿,對着皇後王氏大發牢騷,把陛下的話一字不漏倒了出來,皇後的母親魏國夫人柳氏也在坐,女兒與雲襄漸漸不得寵,眼看着武昭儀就要一家獨大,偏偏又來了個假王妃,真是諸事不如意。

蕭雲襄氣急敗壞道:“都是母親失算,那賤婢算什麽東西?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淫、婦,與她重修舊好簡直辱沒了我們蘭陵蕭氏的名聲。”

“看來陛下是鐵了心要留下那賤婢。”女兒老實木讷,柳氏作為母親不能不替她打算,“雲襄說得對,先收拾那賤婢,再收拾武昭儀那賤人不遲。”

“怎麽收拾?王伏勝将那裏圍得如銅牆鐵壁一般,再說她腹中的孩子是陛下的骨血,等她生下孩子再動手不遲呀!”皇後一派的雍容華貴,但城府不深,還頗為蕭可腹中的孩子擔心,“到時候咱們再勸勸陛下,只把那孩子留下。”

“什麽孩子,她的孩子明明來歷不明,您倒好,現在就一口咬定那是陛下的孩子。”蕭雲襄雖是滿腹怨尤,又嫌皇後愚笨,但拿不出半點主意,皇後說得不錯,王伏勝将那裏圍得如銅牆鐵壁一般,外頭又由表哥的禁軍把守,可以說是滴水不漏,“表哥也不知存了什麽心,處處護着那賤婢,倒把正經的表妹撂在一旁。”

“好了,不要再怨天怨地了,一步錯,步步錯,悔不該讓武媚娘那小賤人回到宮裏,現在多說無宜,唯有靠國舅了。”最後,還是柳氏拿定了主意,向皇後道:“母親這就去見你舅舅,把其中原委陳述一遍,陛下最聽國舅的話,不敢不照辦。”

Advertisement

魏國夫人雷厲風行,随後便找了柳奭相商,柳奭又搬出國舅,果然非同凡響,直直把大唐天子氣了個倒仰,一路怒氣沖沖來到紫雲閣。适才國舅與褚遂良是你一句我一句的針對蕭可,一口一個罪婦相稱,稱其居心險惡,用心不良,直指其腹中孩子來歷不明,非要将她抓起來審問,兩位輔臣的‘風采’,今日算是又領教了一番。

王伏勝緊随其後,故作一臉憂心狀,“陛下,不是老奴多嘴,定是柳氏在背後唆使的。”

李治何嘗不知道,她已經很可憐了,他們還想怎樣?“反正朕看上的女人就入不了他們的眼,這些人的嘴臉朕算是看清楚了,一個個以托孤重臣自居,一個個都把朕當作小孩子玩弄,何況姐姐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麽,何苦把她說得這麽難聽,咱們就等着瞧,有一天把朕逼急了,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王伏勝嘆了一聲,陛下這回是真的生氣了,雖然他脾氣好,但泥人還有土性呢!剛掀起珠簾,恰逢眉兒端着一小碗雞湯出來,看樣子又是一口沒動,“夫人醒了?又不想吃東西。”

“是啊!剛才夢到曦彥,給驚醒了,就用了半小碗鴨花湯餅。”眉兒也是愁眉不展,不管怎麽樣,也要愛惜自己才行呀!“用了崔太醫的方子之後,夫人好了很多,就是沒什麽胃口。”

心病最難醫,這一點李治懂得,默默坐在榻邊看着她,整個人又似個蠶繭的裹在毯子裏,大夏天也不嫌熱,臉色的确比先前稍稍好了些,但雙目浮腫,猶帶淚痕,悔不該拿什麽璀璨的事兒來刺激她,“曦彥好好的,不要總是胡思亂想。”

“你怎麽知道曦彥好好的?”蕭可反問,她根本不相信有個延福坊的女人,若是他們真的存在,為何連個影子都沒有,以三郎的性子,不可能讓他們流落在外。

沒聽到壞消息,當然是好好的,承諾道:“你放心,總有一天,朕會把曦彥、千裏和婵娟送回到你身邊。”

“總有一天是哪天?”蕭可問道:“三年?五年?十年?”

“不會那麽久的,你再耐心等等。”三省全是國舅的人,就算想替她出頭,也是有心無力。

“不過是在騙我罷了,你根本做不了主。”蕭可幽幽道:“除非,除非你把長孫無忌殺了。”

“說什麽呢!殺他,這怎麽可能。”李治吓了一跳,國舅現在雖是氣焰熏天,可從來沒有想過殺他,能坐上太極殿的寶座,國舅功不可沒。

“有什麽不可能,武昭儀能對付他。”蕭可怔怔看着李治,“你根本不想殺他,對你來說,他是功臣,而對我來說,他卻是仇人,三郎死得太慘了,報不了仇,我活着也沒意思。”

“你當然要好好活着。”李治以為她又犯病了,連忙勸慰,“好,好,你說殺便殺,報仇也随你,但殺一個人,總需要時間吧!給朕一點兒時間,朕一定把他殺了。”說着,摸了摸她的腦袋,不燒也能說胡話,還說崔太醫的藥管用,明明是越來越嚴重,媚娘一個弱質女流如何能對付國舅?

“你以後就知道,我說得都是真話。”靜默良久,蕭可似才回過神兒來,“你記着,許敬宗、李義府也能對付他。”

“朕記着呢!”李治趕緊點頭,這兩個人竟讓她點名了,許敬宗雖是昔日的秦王府的十八學士之一,但人品有問題,年少時曾向殺父仇人乞命,為了多拿些彩禮錢,竟把女兒嫁給蠻夷,更可惡的是在母後的葬禮上嘲笑長得像猴子一樣的歐陽詢,之後被貶為洪州司馬,此後一直不得志,此時正在弘文館編修那永遠寫不完的國史。另一個李義府現任中書舍人,文采斐然,與來濟并稱‘來、李’,對人笑裏藏刀,以柔害物,人送綽號‘笑中刀’,又稱‘李貓兒’,風評最惡,是徹頭徹尾的卑鄙小人。

“我想見媚娘一面。”蕭可剛剛想起來,自打入宮,從未與她謀面。

“她不大舒服。”李治一口拒絕,她瘋瘋癫癫的,一準兒對媚娘亂講話,別在給吓着了。

“天峰也行。”

李治無奈,示意王伏勝去請慕容天峰,轉而又握了蕭可的手,“你好好也回答一句,孩子是朕的,天峰說得明明白白,那幾個月,你只見過朕。”

半響,蕭可搖了搖頭,“等天峰來了再說,你先走。”

李治拿她沒辦法,這話能當着臣子問嗎?他前腳剛走,慕容天峰大踏步而來,一襲千牛衛公服,威風凜凜,氣宇軒昂,對着病人說話毫不客氣,“聽說你病得要死,正在擔心呢!你死了,千裏會傷心死的,他還是我的女婿,你想讓我的女兒做望門寡?”

蕭可無視他怨婦似的口氣,問道:“你不用千裏、女婿叫得親,我也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來。今日,我只想問你一句話,雉奴所說的是真是假?千裏、曦彥是不是安然無恙?”

慕容天峰斬釘截鐵道:“他說得不假,我已經把千裏、曦彥交托給馮盎的後人馮子游照顧了。”

蕭可當然聽過馮盎的威名,當年振臂一呼,嶺南各部歸順,馮家正是巾帼女傑、嶺南聖母冼夫人之後,世代雄居于嶺南。“多謝了,既然如此,你還打算做仁兒岳父?”

“我曾與仁兒的父親擊掌為誓,誓言豈能更改,淑兒到了及笄之年,我自會将她送到南海縣與千裏成親。”慕容天峰一如的坦蕩蕩,“是,我是有‘把柄’在你的手裏,但我不是為了‘把柄’才把女兒嫁給千裏的,而且我也不怕你把‘把柄’抖出去。”

蕭可諷刺道:“是啊!你現下正風光呢!”

“風光也好,好心當成驢肝肺也好,只當為了千裏,我慕容天峰活該自作自受。”說着,将一婚婚書拿了出來,“表妹,這是馮子游正式寄來的婚書,在下不才,又多管了閑事,做了個讨人嫌的大媒,對方是他的兩個小女兒,一個六歲,一個四歲,将來一個嫁彥英,一個嫁曦彥。”

“開什麽玩笑,曦彥才幾歲。”蕭可不敢答應,世代稱霸嶺南的馮家,也會選擇曦彥、彥英這樣流徒的 ‘罪人’為婿,難道不可疑嗎?

“元夫人已經簽了,你真的不簽?”慕容天峰倒是不強求,又把婚書收了起來。

“等等。”蕭可叫住了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支撐起身子,抱病已久,整個人顫巍巍的,“你見過元如娴?我的婵娟呢?袁箴兒那個賤人有沒有難為她?”

“元夫人一直在照顧婵娟。”慕容天峰面無表情。

“是嗎?”蕭可複又坐下,“看來我是非簽不可了,因為曦彥還要靠着馮子游,嶺南,馮家說了算,是這樣嗎?”

她陰陽怪氣的,慕容天峰實在不敢把曦彥被毒蟲咬傷一事說出來,且已在長安尋問了許多有名的大夫,均不懂得什麽十二時蟲,那孩子能不能過這一關,只能聽天由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唐故朗陵郡王墓志銘并序》

王諱玮, 字彥英。其先隴西成紀人也。自唐有天下, 于今百齡。神武歷昌,業崇五帝。我王神堯之曾孫, 太宗之孫, 高宗之猶子, 睿宗之兄, 今上之伯, 吳國大王之第三子也。王胤紫薇之貴, 當朱邸之尊。聞道天家, 訓風河漢。昔吳王,帝之愛子,朝望攸歸, 雖魏武憐才, 方之多愧, 漢皇許善, 對我何階。然優寵特殊, 各萌斯構。讒人發于左戚,妖疊兆于中臺。桂折小山, 蘭枯長圾。王銜破家之痛, 深覆巢之禍。號訴不達于天門, 投俾遂居于海裔。安時委命, 與物同塵。寳書瑤琴, 日夜清韻。金鼎王粒, 歲月忘形。詩窮大雅之篇, 禮獲中庸之美。嗟嗟, 留落南越, 吾何東周。永淳元年二月廿一日薨于廣州南海縣, 時年卅有六。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