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深秋,霜花遍地,宮苑內一片蕭索,偶有離了群的孤雁哀鳴于天,讓人倍感凄涼。
蕭可憑欄仰望,尚宮局外的一方晴空,恍惚間,皇後瑰姿麗妍,似衆星捧月而來,忙率四司女史上前迎接。
皇後今日心情好,妝扮更顯國色天香,“都平身吧!本宮今日閑暇,來看看你的尚宮局。”
蕭可引皇後入內,分別介紹着司記、司言、司薄、司闱四司,首先來到司記司,典籍陳列,汗牛充棟。“這裏有女史四人,掌管宮內文薄入出,審行付焉,諜狀無違後加印。”
皇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所經之處皆是井井有條,“很不錯!諸司各司其職,諸事有條不紊,看來你對這裏的事務已是駕輕就熟,是着實下了一番苦功吧!”
“是啊!下官不能讓皇後失望。”這回,蕭可不大謙虛了,“皇後再去司闱司瞧瞧如何?”
蕭尚宮引着皇後游逛尚宮局諸司,一直插不上嘴的安采旻只能陪同于各司女史之中,臉上笑容可掬,心裏早就不樂意了,各司有序皆是她的功勞,那位蕭尚宮不過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每日只在應時點卯時出現,一向對各司事務不聞不問,現在倒成了她的功勞。
逛過了尚宮局,蕭可請皇後到她的書房內奉茶,各司女史則在門外肅立,後有宮娥禀報,說是左衛府将軍秦楓有要事面見皇後,此時正在宮門外等候。
皇後向蕭可道:“終于肯回來了,說是去尋個朋友,一走就是大半個月。”。
秦楓大步流星而來,拱手行禮,“穎姐,到處找不到你,原來你在這裏呀!我想跟尚宮出去一趟,您能不能答應呢?”
一上來就找蕭尚宮,皇後就怕他闖禍,“不是剛剛回來,還沒有逛夠?”
秦楓在那裏擠眉弄眼,非要皇後答應不可,“穎姐,我們有正經事兒。”
皇後拗不過秦楓,笑道:“什麽時候成了你們,快去快回,不可闖禍。”
秦楓答應一聲,拽了蕭可就走,真像有什麽要緊的事兒。
蕭可仍弄不清他這是哪一出兒,“秦将軍,你到底因何事要我出宮?”
秦楓神秘的一笑,“你不是想女兒嗎?我都打點好了,跟我去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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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可怔怔的,與女兒分別了六年,竟還有見面的一天,“你是說婵娟?你走了大半個月,就是去幫我打點?為什麽要這麽做?”
被她一一猜中,秦楓很高興,“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你的女兒……還是你的女兒。”
兩人乘馬出了長安,一路向三原縣急駛,莫約半個時辰後,密林間那座壯觀宏偉的陵寝瞬間眺入視線,巍峨的宮闕,質樸的石刻,古樹參天,這裏就是唐高祖李淵的長眠之地——獻陵。
年老的內侍依次推開宮門,機械而木然,秦楓早已支會了獻陵的守令,一路暢行無阻。據他所言,婵娟與元如娴母女早已搬離了荒寂的偏宮,她們如今的幽居之地名叫桂苑。在偌大的宮殿群裏,桂苑毫不起眼,大概因滿苑的桂樹而得名,元如娴母女就桂樹下立着,青衣布裙,裝束樸素,六年不見,娉婷長得很高了,形容與其母一樣,秀麗無雙。
元如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消失了六年了王妃竟然好端端站在她的面前。
兩方對望,一時無語。
蕭可有千百次幻想女兒的情形,一定是骨瘦如柴、蓬頭垢面,急切沖進室內尋找,青幔遮掩處,一個少女呆坐在榻邊,長發垂落,目光盈盈,原來女兒不是想像中的樣子,她衣衫齊整,膚色柔潤,不是幻想中的弱不禁風。
李婵娟四歲離開母親,映像全無。
蕭可慢慢向前移動,一手撫上女兒的臉龐,她的發絲濃密如瀑,明眸善睐,嬌嫩如花,直教她不敢相認。“你是婵娟,阿娘竟認不出來,阿娘離開的時候,你才……。”話未完,便将女兒摟在了腰際,拂着她的發絲,潸然落淚,從模糊的視線中打量女兒住處,一室昏暗,唯有一榻一幾,幾簇閑花開在了窗臺的邊緣。
“阿娘,你是阿娘?”李婵娟抱着母親,珠淚盈盈,“自你走後,婵娟日日夜夜盼着你回來,娉婷姐姐都有娘,婵娟為什麽沒有?”
蕭可一直在哭,腦袋裏嗡嗡作響,所有的隐忍在女兒面前不堪一擊,對她的映像仍停留孩提時,她伸着小手向哥哥要着雀兒。無力地跌坐下來,牢牢将女兒抱在懷裏,她的身體柔若無骨,惹人憐惜,自幼被關在牢籠一般的地方,何年才能重獲自由?
“母親這不是來了嗎?妹妹別哭了。”娉婷也來安慰妹妹,回眸望着母親,“阿娘,你也來勸勸。”
蕭可這才拭去眼淚,将女兒交給娉婷,長身而起,朝元如娴深深一揖。六年來,婵娟多虧她的悉心照料,才不至于成了想像中的樣子,曾經是有多恨她,早已消逝在煙霭紛紛裏。
“王妃一拜,娴兒愧不敢當。”元如娴随即還禮答拜,“彥英一直承蒙王妃關愛,他還好嗎?”
“應該還好。”扪心自問,何曾關愛過玮兒,既然沒有得到壞的消息,想必就是好。
元如娴頓時安心,除了王妃,再無可信之人,吩咐娉婷照顧婵娟,便将蕭可請出來說話,“王妃,你要想想辦法,婵娟今年十一歲,娉婷十二歲,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不能一輩子留在這裏。”既然王妃肯光顧,就是記挂着婵娟,順便捎帶女兒脫離苦海,不過是舉手之勞。
蕭可當下為難,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千裏遠在廣州,卻娉有慕容家的姑娘,娉婷、婵娟根本無路可走,永徽年間的冤案一天不平反,她們休想出這個牢籠,可那位天子根本不想為三郎平反,就如李義府所言,他豈會承認當年枉殺好人,更多的是,他仍記恨着貞觀十七年,先皇要改立太子一事。
“我會想辦法的。”如今,只能讓她安心。
斜陽外,寒鴉萬點,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今夜,蕭可沒有打算離開,至少要陪女兒說一晚的話,好在湘君與麗媛嫁得早,夫家雖遭貶斥,徒遷巴州,卻是自由自在。她也不曾向元如娴打聽韋琳琅與袁箴兒的下落,怕是仍在那座偏宮裏,她誰也幫不了。
安頓了女兒休息,便去外頭尋找秦楓,他一直坐在桂花樹下,諸事不插言。
“多謝你了,為我們做了這麽多。”
“我都說過,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你的女兒就是……還是你的女兒。”秦楓笑了笑,又說錯了,“去吧!陪女兒說話,我在院裏裏守着。”
蕭可再次道了謝,回房間陪女兒去了,幽暗的燈火下,案幾上擺着許多書卷、筆墨,随手一翻,是《孝經》、《論語》、《左傳》、《禮記》等,那字寫得極是工整秀麗,比做母親的強了許多,全賴娴兒教導有方,當年是有多看不起她的‘優點’,琴棋書畫皆通。
“阿娘,你在看什麽?過來陪婵娟呀!”李婵娟一頭紮進母親懷裏,寵溺地纏着她,“阿娘別走好不好?就在這裏陪着婵娟。”
“阿娘會經常來看你的。”撫着女兒的脊背,滿是愛憐,“阿娘還有很多事要做,正是有今日的分別,才能徐圖日後的相聚,婵娟再耐心等等。”
李婵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不再要求母親留下,“阿娘餓不餓,晚飯就吃了一點兒。”
“阿娘不餓。”抱着女兒,又念起了英華,今夜不見了母親,他會不會哭鬧?有乳母在,應該不會吧!本來一直擔心女兒吃不飽、穿不暖,眼下情形卻沒有想像中的糟糕,飲食皆是由內侍送來的,雖不豐盛,果腹足夠。“想吃什麽?下次阿娘給你帶來。”
李婵娟搖了搖頭,“不用了,慕容伯伯經常來看我,每次帶好多點心。”
蕭可感到意外,天峰從來沒有提過,想來女兒能離開偏宮入住桂苑,全是他的庇護。摩挲着女兒的雙臂,一眼看到頸項露出的紅蠅,向外一拉,一只碧盈盈的蝴蝶玉佩顯露出來,與這簡陋的房間格格不入,“這是哪裏來的?”
李婵娟慌忙掩住玉佩,當寶貝似的捂着,怯生生道:“是……獻直給的。”
“獻直是誰?”蕭可從未聽說過此人。
“是元姨娘的侄兒。”李婵娟柔柔啞啞道:“他名思忠,字獻直,比女兒大兩歲,經常随着父母來看望元姨娘,所以就認識了女兒。”
“他給你玉佩是什麽意思?”女兒才十一歲,就有人相贈玉佩,驀然想起了蕭雲襄,正是收了雉奴的交頸鴛鴦玉佩,才誤了終身。
“他說長大要……要娶女兒為妻。”李婵娟忸忸怩怩,貼在母親懷裏一動不動。
蕭可暗自叫苦,女兒才多大,竟會對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有好感,看樣子已經私訂了終身。元如娴的叔父應該在司農寺任少卿,當年沒有被牽連是得益于謹小慎微,到處鑽營,且那元少卿的為人尖酸刻薄,女兒若嫁給他的兒子,還能有好果子吃,何況元少卿根本不會同意這門婚事,婵娟畢竟是獲罪之人的女兒。
翌日,蕭可好言安慰了女兒才離開桂苑,臨走時又向元如娴鄭重的保證,一定會想辦法讓娉婷與婵娟脫離苦海,話說得信誓旦旦,卻是一籌莫展,不過是要娴兒安心,人,總要有個盼頭。
回到紫雲閣,夜幕降臨,王伏勝久候多時,說是陛下有請,在甘露殿等着,請她速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唐故信安縣主元府君(思忠)墓志并序 》縣主隴西狄道人。曾祖神堯皇帝,祖文武聖皇帝,吳王恪第四女,今上之堂姑也。口口睿族,肇跡于殷時,鳳翥龍興,克昌于明代。遠則垂芳萬古,近則啓聖千齡。國史為祥,斯可略而稱也。昔文帝升遐之後,高宗踐位之初,吳王以英傑親賢,口為權臣所疾,讒言罔極,非命而薨,縣主年未勝口,夙口兇憫,竹園無托,桂苑幽居,陪奉獻陵,多歷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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