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好看嗎？

做完這一切，初雪交待小貓好好看着這人，自己便向山上去。小貓待她走遠了，方才進屋，他雖不會把脈問病，卻能聽，聽得床上的人氣息穩了許多，方才放下心來，複又回到門口趴下。

初雪并沒有接着去修煉，去了三刻鐘的功夫就回來了，手上籃子裏放着半籃子的藥。她進門時摸了摸小貓的頭，又到房間看了看那人，還是昏迷着，脈象卻穩了不少。便到了廚房，将采回來的藥擇了擇，洗了幾味放在罐子裏，又加了幾味空間裏的藥，便坐在火前熬起來。沒有用完的藥順手放到空間裏。

約莫熬了一刻鐘，初雪将罐子提起來，将藥汁勻到碗裏，藥渣随手倒在門前的地上。她雖不喜歡喝藥，卻極喜歡聞藥香。從書上看出，這個時空裏的丹藥與前世接觸的中藥有極大的差別，她之前就喜歡搗騰藥材，跟着中醫學了幾年，《黃帝內經》、《易經》之類的書鑽研過很久，便下了決心，哪怕是靈力和鬥氣學不好，至少要把煉丹給鑽研透了。

只是眼下，她還沒有找到竅門。

初雪再次将那人扶起來，他肌膚如玉，卻并不顯得瘦弱，相反很是健碩，肌腱凸起，似蘊含着巨大的能量，初雪很是費了些力才将他上身擡起，用枕頭穩住他的身形，只是頭有些歪。初雪舀了一勺藥，細細吹涼，這才一只手扶住他的頭，一只手将藥勺喂到他的嘴邊。似是不喜這藥的氣味，他偏了偏頭，他的唇正好觸到勺子，一勺藥便灑了一半，全部浸到被子上。

“該死！”初雪低聲咒了一句，她捏住他的下颚，強行将藥灌了進去。初雪并沒有放開他的下颚，但那人也沒有吐出了，只是過了很久，才看到他咽了下去。後面喂藥便簡單了一些，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碗藥便喂完了。

天色大亮，初雪走到門口伸了個懶腰，小貓已經幻化成了拟态，初雪将他抱在懷裏，親了親他的頭，柔聲道：“你怎樣了？好點沒有？肚子餓了吧？我去做吃的。”說完，便将他放在地上，自己去了廚房。

軒轅夜醒來的時候，便聞到一股香味，香味中摻雜着一股子藥味，一部分來自他嘴裏，一部分來自他蓋着的被子上。昨晚，他疼得昏迷了過去，并不代表他毫無意識，初雪給他施針時，他并非毫無還手之力，只是看到小貓在一旁，靈獸的感知很強，而小貓又非比尋常，才任由她所為。後來，初雪給他喂藥時，他把藥在嘴裏品了品，确定沒問題才咽下去的。

他試了試身體內的靈力，已經恢複如常了，正要翻身起來，整個人如凍僵了一般，定住了，他自然不會覺察不到此時的自己是一絲不挂的。正要從戒指裏拿出衣服來穿上，聽到門口的聲音，忙又躺了下來。

“我去喂飯，你吃好了就去活動活動！”

聲音是睡夢中的那個聲音，軒轅夜放松了身體，看着門口進來的人。一身黑衣裹着消瘦的身材，看上去約莫十歲的樣子，頭發束在腦後，一張并不出衆的臉，只那雙眼睛生得格外好，似聚集了天地間所有的精華，波光潋滟，如極北之地，日頭映在北山之巅的冰層上反射出的光芒。

“你醒了？”

看到軒轅夜睜着的雙眼，初雪愣了一下，軒轅夜眼色一冷，旋即又看到她眼中分明只有震驚，沒有尋常人看到他眼睛的顏色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害怕和厭棄，然後便是淡淡的一句話，沒有驚訝，平常的問候。

不知為何，軒轅夜的心暖了一下。

他靜靜地看着初雪沒有說話，見初雪将一碗粥放在床邊的矮桌上，自己在床邊坐下，探出手搭在他的脈搏上。她凝神片刻，咦了一聲，然後眉頭緊鎖。對上軒轅夜的眼時，卻又笑了一下，“你既醒了，應當沒事，靈力雖還沒恢複，不過這裏尚還安全，待你的人找到你再走吧！”她猶記得那日那些為他效忠的黑衣人，他的手下都不弱，那日若不是那些白衣人占多數，勝負之分還很難定。

說完，端起碗送到軒轅夜的跟前，眼望着他，等着他坐起身自己吃，軒轅夜卻別過頭，沒有要起來的意識。初雪實在沒想到自己撿了個爺回來，醒來了連句謝謝都不說，竟然還要自己這個救命恩人喂他吃飯，可此刻，她卻覺得自己和一個病人計較，又太不應該。想到他昨晚受的大創，無可奈何地嘆口氣，便放下碗，擡起軒轅夜的上身，加了一個枕頭在他的背後，自己舀了一勺粥，送到他的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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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本有些擔心，在門口偷偷地瞅了瞅，感覺到軒轅夜一個冷刀子甩過來，不敢再看，默默地退了出去。他認識軒轅夜有十年了，也幫他做過一些事，打過交道之後，哪裏還敢惹他？有時候，傳聞并非十分不可信，比如，他的嗜血無情，他的狠辣歹毒之類的。

只是此刻，他這麽耍小脾氣，小貓還是感到很無語。他，還是那個人嗎？

初雪的小手觸上他的肌膚時，軒轅夜幾乎是感覺到一股電流擊過全身，不自然地身體就僵硬了一下。這于軒轅夜多少年來都沒有經歷過的事，竟然讓他有些窘。初雪卻沒有留意這些，見軒轅夜一直眼眸低垂，不知再想什麽。一勺粥就這麽舉着良久，胳膊都要酸了，正準備出言相催時，這位大爺終于是張開了嘴，将一勺粥含在嘴裏。

粥的味道很好，帶着魚湯的鮮味，又有青菜的清淡，粥裏面細細碎碎地摻了魚肉沫和青菜沫，軒轅夜一夜下來，體力消耗不知多少，早就餓了，一碗粥下來，體力才有些恢複。

見軒轅夜意猶未盡，初雪又去添來半碗，邊喂他，邊道：“你身體還未恢複，不能多吃，否則消化會不好！”她的聲音和語氣都很淡，又不失關懷，聽在耳中，只覺得如人在冬夜，初進門時迎面撲來的那股子暖意。軒轅夜擡眸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自是認可了她的話。

初雪将他背後的枕頭抽走，又幫他掩好被角，方才拿了碗出來，走到門口，又回頭道：“你好好休息，小貓會在外面守着你。”

初雪上了山巅，屋子裏只剩下小貓和軒轅夜。小貓踱到卧室裏，匍匐在地，一副臣服的樣子，軒轅夜斜目看了他一眼，并未說話。

“是她嗎？”疑問帶着肯定的語氣。

小貓不語，他不知道軒轅夜所問的是何意義，待聽到軒轅夜問起他是如何遇到她的，方才答道：“回君上，十日前小的在死亡峽谷遇到她。”

“十日前？那顆蛋呢？”

“寂老大與她簽了血契，寂老大在她的魔獸空間裏。”

“你并未與她簽訂契約。”但凡見過初雪和小貓的都以為小貓是初雪的契約獸，但那日在半空中，軒轅夜看到初雪懷中的小貓，一眼便看出兩人其實并無契約關系。正因知道是小貓，軒轅夜才那麽自顧自地走了。

“主人不願與小人簽訂契約。”小貓低着頭，很是慚愧。

“為何？你的實力比她強。”紫靈手镯有隐藏功能，除非初雪願意，否則任何人其實根本就看不出初雪的實力，可軒轅夜卻能看得清清楚楚，初雪不過是七級靈師的境界，比起他自己雖然不足為道，但她這樣的年齡，七級靈師已經是天才一般的存在了。

“回君上，主人與伽羅大陸其他人不一樣，主人說靈獸與人相等，不應該做人類的仆人。若不是寂老大使詐，主人也不會與寂老大簽訂契約。”

“原來如此！”早該想到這一點的，軒轅夜說這話時，語氣裏帶着一絲嘆息的意味。

屋子裏并沒有聲音，一人一豹用意識在交流。聽了小貓的話，軒轅夜似乎想到什麽，嘴角翹起，勾起一絲笑意，他眼睛向上瞟了一下，冷聲道：“下來！”

只見一個黑衣人跪在軒轅夜面前，他從頭到腳都用一層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對眼睛，低垂着，“王爺饒命，屬下救駕來遲！”

“去查一下，現在和親隊伍裏面的安國公主到底是誰？”

黑衣人正要轉身時，軒轅夜又加了一句，“下次離遠一點，不要讓她發現！”

小貓自然知道和親的公主是別人假扮的，見軒轅夜有此吩咐，便知曉軒轅夜必定是算出什麽來了。軒轅夜知微知彰的能力素來不必要去懷疑，他依然是如昔一般的睿智。是以，小貓便沒有再說什麽。和親公主是誰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的公主近在眼前。

軒轅夜并不知道初雪已然發現了有人假扮自己了，他哪裏能夠料到，初雪自逃出來後，又與北辰羽等人有過偶遇。且，他現在只是在懷疑，真正的确定還是要等他的影衛回來後，才能斷定。

“天光斬！”山頂上，一聲嬌喝，一道透明無實質的光影看似慢，實則如極光般地飛向對面的一塊巨石，便聽到“轟”地一聲，那三丈高，三尺見方的石頭緩緩碎裂開來，片刻便成了一堆碎石。初雪看看自己的右手，不敢相信這道力量是由自己發出的。自那日，她看到黑衣人和白衣人的對決，看到軒轅夜半空中就那麽一揮，秒殺一片，她着實豔羨這個時空的人所具備的靈力。這些日子，她一直潛心在練習紫靈手镯中的“紫靈訣”，第一招靈技便是紫靈訣。若說靈力的修煉只是存儲力量，那麽靈技便是教一個靈師如何利用有限的力量發出最大的威力。靈力的修煉各不相同，靈技自然也是分上中下等的。此時，初雪并不知道“紫靈訣”是多麽霸道的靈技。

“紫靈訣”中的靈技一共分八層，每一層八招，“天光斬”是第一層八招中的第一招，這一招初雪三天前便已經練成，是以昨日在與雙頭蟒對決中，她一個大靈師初階卻能夠一招傷了一頭8級靈獸，這一招功不可沒。可初雪卻并沒有因此而去練第二招，她深知一招靈技并沒有那麽簡單幾天便可練成的。昨日一招幾乎耗去了她一半的靈力，若是如此，這一招也便高明不到哪裏去。從昨日晚開始，她便在琢磨，靈技的應用，奧妙或許便在運用二字上了，正如“好鐵用在刀刃”上，道理通常很簡單，但能夠想到，卻很難，要做到，更難。

而方才這一招，初雪卻只花去三分之一的靈力，一日千裏，若是昨日有今日的力道，又何須如喪家之犬一樣被那頭雙頭蟒追着繞了一個山頭？

日頭正盛，初雪抹了一把汗，想到屋子裏有個吃貨還有個病號等着自己，便從戒指裏取下棘爪，哧溜一下，便溜了下去。十日并不多，可初雪的身手已經今非昔比了，有了靈力潤澤，每日裏修習內力，更是敏捷不少。她還是很重視武道，所以每天上山巅來，都是用沙袋綁在雙腿上，一步步爬上來，自昨日開始，棘爪只是起一個保險作用的，并不再借助棘爪來攀岩了。

山高千仞，可，千裏之行始于足下。

那一聲巨響，軒轅夜和小貓都聽到了。從卧室的窗戶看到那一片山頂巨石碎裂的場景，想到這股巨大的能量竟然是那個身高不足自己腋下的孩子所發出的，軒轅夜心裏說不出的欣喜。這塵世間，再無人能夠體會到他此刻的心情，萬年如一夢，他等醒的一刻等了多久？

“餓壞了吧？”

門外傳來的聲音，軒轅夜不用看便能想見此刻那個孩子定是把小貓揉在懷裏，果然，不一時便聽到小貓四只肉墊着地的聲音。想起早上，她扶起自己時，身上傳來的清香，自己的臉與她胸口的衣襟只有一指之隔，軒轅夜只覺得心頭一陣煩躁。他咳嗽一聲，翻了個身，面朝裏，閉上眼睛。

初雪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感覺到她在床前立定，又感覺她牽起被角搭在自己的背上，然後便聽到她離去的腳步聲。軒轅夜的心漸漸地沉澱下來，變得格外充盈。

人這一生所求，不過是一只溫暖的手。彼時，軒轅夜并不懂得。

初雪将小貓趕去打獵，自己關了廚房的門，進了空間，将昨日晚采來的藥種在藥圃裏。那日從日不落小鎮買回來的菜秧已經長得很好了，她素喜清淡，不太愛油膩，這也是她刻意種菜的緣故。可小貓卻不同，無肉不歡。她又從空間的河裏捕了一條斤重的魚，出來的時候，小貓正含着獵物回來了。

是一頭風鹿，已經被小貓剝了皮，內髒也清理幹淨了。初雪沒有如往常一樣架起火來烤，烤肉不易消化，這對軒轅夜來說，并不合适。初雪将鹿肉切成塊，又加了蘿蔔，然後炖起來。她把魚做成紅燒，炒了個青菜，又做了米飯。

小貓自從跟了初雪，便越來越刁了。他在迷霧森林生活了上千年，從未出去過，人類的生活，他一直很是好奇，特別是吃的食物。他是個吃貨。這是初雪與他相處十日得出來的結論。

半缽米飯，半缽肉食湯水。缽子不是普通的大小，而是初雪三日前用煉器法幫他煉出來的，加了一塊一階的水系獸晶，能夠加速食物的降溫，這對小貓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了。吃慣了生食的他，實在是不習慣吃滾燙的食物，又不耐煩等。

初雪将桌子搬到卧室裏的床邊。軒轅夜轉過身來，看到桌子上兩菜一湯，散發着誘人的香味。他早起吃過她做的食物，不得不說，味道迥異，美味至極，是他這十八年來走南闖北也沒有吃過的。南臨，他去過多次，他知，初雪所做的并非是南臨口味。更何況，如若身為南臨郡主，生于貴族，長于深宮，所食所用，不可能脫離了南臨皇都的範圍。想到這裏，他擡頭看了初雪一眼，初雪并沒有看到，軒轅夜的眼中帶着深深的愧疚，還有一點無奈。

軒轅夜已經穿上了一身裏衣，外罩一身黑色中衣，不待初雪伸手，他已經起了身，坐在床沿。他身材修長，床邊又沒有踏板，腿垂在地上。初雪見狀，初想起她之前将他的衣服剝了個精光，臉上不由得一紅，忙從戒指裏拿出一塊獸毛毯子鋪在地上，借着鋪毯子的功夫，低着頭，壓下心頭的那絲躁動。

軒轅夜從她不安的神态，猜出了她的想法，唇角勾起一絲笑，下了床踩在地毯上，故意走到她的跟前。軒轅夜肌膚極好，白皙如玉，卻又不顯陰柔，反給人一種康健之美。初雪盯着他的腳看了一會兒，只覺得這雙腳與黑黝黝的獸皮搭配在一起，如一副水墨山水一般。

“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