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解咒
到天闕宮用不了多長時間, 慕言去鑄劍房找百裏笙詢問解除詛咒的方法,墨君冥提着半死不活的藍逸直接去了刑法司,這些年刑法司從水家手裏收回來, 一直沒找到合适的人接手, 都是由白虎族代管的,直至五十多年前墨君冥在七玄塔歷練之時突破到仙君層次, 一舉打敗他父母,甚至都和他外公白軒戰成了平手, 刑法司便交到了他手裏。
四聖獸的修為基本都在仙君巅峰, 半只腳踏入仙尊的層次, 四只聯手足以發揮出仙尊後期的能力,和菩提樹的修為在伯仲之間,這也是菩提樹最忌憚的一點。
仙界足足有三個人可以對他造成致命傷害, 四聖獸聯手,仙尊巅峰的重衍,以及以及幾乎半只腳踏入神人之境的百裏笙。
菩提樹狡猾如狐,謹慎異常, 他想必在很久之前就已預料到之後會有身份暴露的一天,所以在其它地方留下了幾具分/身鎮壓,像是七玄塔的那具, 以及其它更為隐秘的地方定是還有沒發現的分/身。
他之所以這麽多年都壓抑着沒把重衍的身份捅出去,一方面是顧忌着水天衡,另一方面,仙界三尊大神裏, 重衍和百裏笙的實力足以碾壓任何人,四聖獸信不信還是兩回事,若是萬一百裏笙把虛冥鏡找回來,當年的真相就瞞不住了,到頭來倒黴的還是他。
所以他在等一個時機,一個絕佳的時機,為此他正在一步一步實施計劃,幽靈珠是促成這一切的最重要工具,他最可能會挑選的時間,就是虛冥鏡出世的那一刻。
只要沒了虛冥鏡,當年的真相,會永遠掩埋在時間的長河裏,沒人會相信,沒人會記得,所有知道的人,都會被他一一所殺。
這就是他們猜測的,菩提樹的所有計劃。
現在時間已然不多,必須盡快找到剩下的兩顆幽靈珠,以防菩提樹利用它在仙界造成一些動蕩。
藍逸的出現,算是雪中送炭。
重衍抱着昏迷的水天衡回到寝宮,将他在一邊的耳房安頓好,又打了水把他身上的血跡收拾妥當,剛想去百裏的鑄劍房看看情況,忽而察覺到寝宮那邊傳來一陣熟悉的仙力動蕩。
他輕輕蹙了下眉,轉身行至寝宮裏,看着角落一面一人多高正在閃着層層仙光的巨大銅鏡,臉上并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揮袖掃入一道劍氣,鏡面泛起水波一樣一圈一圈的漣漪,鏡子裏漸漸顯出一個人的身影。
那是個一身黑色華服,面容英俊到邪魅的男子,他漫不經心的靠在一張華美的坐榻上,姿态松散而慵懶,一只腿放平,一只腿曲起,一手撐頭,另一手懶懶的搭在曲起的膝蓋之上,長長的黑發随意的披散着,衣服松垮垮穿在身上,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的肌膚,足上什麽都沒穿,白生生一片蹬在一張黑色的毛絨毯子上,那黑與白的極致對比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強勢到邪魅的霸道之中卻又夾雜着一股漫不經心的誘惑,仿佛一朵開到極致的曼陀羅,美到極致,卻也致命到極致。
那是墨九淵。
他懶洋洋端起一邊的青銅酒樽喝了一口酒液,長眉一挑,露出的漆黑眼眸狹長而銳利,在見到重衍的同時,眸底倏忽掠過一道隐約亮光,語氣雖然不鹹不淡,卻能隐約聽出一絲掩藏得極好的緊張和焦躁。
“無回的魂魄恢複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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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重衍像是已經習慣了他這副樣子,神色并無什麽變化,只有些無奈的揉揉眉心,看起來實在有點疲倦,“你若是不要一天五到六次的問我,我會很有耐心的和你說他的情況。”
墨九淵頓時一蹙眉,嘴唇張了張想說什麽,最後卻又頓住了,半響他才慢吞吞道:“……今天還是第一次。”
重衍點頭,“是,今天是第一次,因為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在仙界,你是想找我都找不到。”
墨九淵瞥過頭去沒說話,面上神色雖沒什麽變化,下巴線條卻微微的收緊了,看起來頗有點孤高冷傲的感覺。
重衍見他如此,更頭疼了,這墨九淵大概是因為顧慮到他和無回一體兩魂的關系,他的情緒直接關系到無回魂魄的所有狀态,所以對他從不說重話,逼急了就側過頭去悶悶的不說話,等情緒緩和過來才繼續說,雖然知道他這麽做是為了無回,可看着這麽狂放邪肆的一個人在自己面前忍氣吞聲,實在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
他整理了下思緒,緩緩道:“他恢複得不錯,以前虛弱到我都感覺不到,這些年有慕言和你陸續送來的養魂之物,現在已經快凝成形了,不出十年應該就可以出來了,只是這些都不是問題,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重塑肉身的事,你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墨九淵慢吞吞回過頭來,想了想,有些苦惱道:“我查過典籍了,這裏記載的重塑肉身所用之物品階太低,承受不了無回那半神人的魂魄,恐怕無回一入身就會把肉身撐破了,暫時還沒可用之物代替,你那邊如何?”
“百裏還在牽引虛冥鏡,他之前說過,若是實在沒有可以重塑肉身之物,便用之前鑄造我劍身剩下的天星石鍛造一柄匕首,天星石品階足夠高,容納他半神人魂魄雖有勉強,但若加上我身上的劍靈石,應該可以穩住他的身體。”
重衍緩緩的說着,眉宇之間卻凝成一個深深的山川,“只是如此一來,他便只能以器靈的身份存在了,當然這是最壞的情況,我們再想想其它辦法。”
墨九淵微微握緊了拳頭,緩緩垂下眼睫,半響,有些嘶啞的聲音低低的響起,“若是能找到他之前的肉身就好了……”
“沒用的。”重衍一句話無情的打碎了他的希望,“先不說他的肉身氣息早已斷絕,之前被菩提樹擄走,這麽多年一直在他手裏,早已不知變成了何等模樣,最好的情況也不過仙氣散去,變成一具普通的屍體,再多的,便不要奢望了。”
“菩提樹……菩提樹……”墨九淵咬牙切齒的楠楠一句,忍了幾下沒忍住,終于低吼出聲,“你們當初到底為什麽要救那麽一顆破樹!若是沒有他,無回現在早就回來了!”
空氣一時之間緊繃到極點,鏡子兩面誰都沒有出聲,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半響,墨九淵突然擡手捏了捏眉心,有些嘶啞的道:“抱歉,是我激動了。”
重衍面色冷淡的望着他,沒說話。
墨九淵卻也沒有在意,自顧自道:“說到底,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無回待我恩重如山,我卻最後把劍對準了他。”
他自嘲一笑,“說起來,我和那菩提樹也不差什麽,同樣是忘恩負義之輩。”
重衍終于淡淡的開口,“你比他好點。”
當然,也只是一點。
起碼你懂得悔悟回頭,而那棵樹,卻依舊在那裏執迷不悟,一錯再錯。
“若是沒事的話,我先走了,這邊還有事要忙。”
他轉身往門口行去,身後不出意外響起一道聲音:
“等等……”
重衍腳步一頓。
墨九淵猶豫半響,終于還是開口道:“若是無回回來,這仙尊的位子……”
重衍背對着他沒有轉身,只淡淡道:“這位子本來就是他的,我只是受他所托暫時代管,若他回來……”
說到這裏他忽而頓了一下,再響起的聲音铿锵有力,帶着一絲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世上,只有一位無回仙尊,也只有一柄天衍劍。”
清冷出塵的身影漸漸步出門外,留下身後鏡子裏若有所思的人影。
墨九淵低垂着頭靜靜出了會神,半響,驀地勾起唇角淡淡笑了,“地冥。”
鏡子一邊隐約有個人影動了動,緩緩走上前道:“主人。”
“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我也看着你喜歡了他那麽多年,可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我每次和他說話你都站一邊,你真以為他沒發覺嗎?”
他笑了一笑,“他不過不想說罷了,确切的說,是連你這麽個人,都不想看。”
地冥身形驟然一僵,臉上血色瞬間褪盡,整個人都有些瀕臨崩潰的搖搖欲墜。
墨九淵看了他一眼,低頭嘆了口氣,“當年雖是你刺的無回,可始作俑者是我,你不過是我的武器,尊我之命罷了,我不會懦弱到連這點都不承認,所以我不會對你有何芥蒂,可你現在,的确是該放手了,若是再逼下去,只會将他推的越來越遠。”
地冥慘然一笑,“他都想殺我了,還有比這更遠的嗎 ?”
“有的。”墨九淵竟然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生與死的距離,很遠,很遠,遠到能讓你絕望到麻木……”
地冥低低抽了口氣,語氣難得重了一點,“主人!”
墨九淵搖頭一笑,端起一邊的酒樽一仰而盡,擡手随意一抹唇角,淡淡道:“是我說多了,別放心上。”
地冥眯着眼睛看着他,良久沒說話。
真的是說多了,還是……
他已經預感到了什麽事情?
墨九淵一邊給自己斟酒,一邊慢慢悠悠的喝着,那神态悠閑而懶散,一舉一動卻又帶出一股邪魅的霸氣,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地冥若有所思的看了半響,終于側過了頭 。
罷了,可能是他想多了。
墨九淵喝酒的空隙,微微擡眸看了他一眼。
有危險的是你,不是他啊,地冥。
再不放棄你的念想,你怕是再沒那個機會……有什麽念想了。
重衍到了鑄劍房附近的時候,正巧遇到百裏笙和慕言迎面走來。
他們似乎在商量什麽事情,你一言我一語,讨論得正激烈,誰都不願意停下來,慕言白皙的臉頰都争得有點紅了,可見他到底有多着急。
重衍瞧着有趣,忍不住提聲道:“你們在說什麽?”
兩人倏然擡頭看來,同時怔愣一瞬,百裏笙先道:“在說解開那個詛咒的方法。”
“哦?”重衍挑挑眉,有些意外道:“這麽快就有方法了?說來聽聽。”
百裏笙大咧咧擺擺手,“其實倒也簡單,只要把他體內仙力全部化去,不管什麽詛咒都會消除了。”
重衍抽抽嘴角,“……廢了他的修為,我覺得他醒來第一眼就會去尋死了。”
百裏笙顯然早就預料到他不會答應了,不慌不忙道:“那還有第二種嘛,就是……”
慕言卻突然出聲道:“就是等他詛咒發作出來再對症下藥解除詛咒!”
百裏笙擡手拍拍他肩膀,解釋道:“唉,不是這樣的,還有其它辦法的……”
慕言卻是堅定的一搖頭,“沒有,就這兩種辦法,其他的行不通!”
重衍這時候也看出問題所在了,不由輕輕蹙眉道:“百裏,還有什麽辦法?”
慕言張口就要說些什麽,重衍搖了搖頭,聲音微微重了點,“慕言,讓他說完。”
慕言一頓的功夫,百裏笙已經開口了,“這詛咒最多只對仙君層次的人有效果,只要把詛咒的黑氣過度到我身上,我半神人的境界足以把那什麽詛咒化去了。”他撓了撓頭,“雖然可能費點力氣。”
慕言頓時狠狠的瞪他一眼,眼神之兇狠程度讓百裏笙都愣了一下,他還有些莫名其妙,“……祖宗,我哪裏惹你了?”
慕言冷哼一聲,扭頭不說話,面色冰雪一樣冷冰冰的,弄得百裏笙更加懵了。
重衍在一邊看着好笑,搖頭道:“讓你來不太好,他畢竟是為救我中的詛咒,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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