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虛冥鏡出

重衍帶着自家兒子逛了一圈, 又回到了自己宮殿裏，休息了不多一會，有魔衛過來通知, 紫冥宮的登基大典準備好了, 等他們前去。

于是一家三口又帶着白軒一家三口往紫冥宮走去。

路上，還不知情況的三人一直看着重衍懷裏抱着的小白貓, 目光多多少少有些奇特。

難道這就是那只傳說中的，他們家崽崽的小崽崽？

三只大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小白貓瞟去, 一邊化成人形的墨君冥總算覺得有點事可以做了, 連忙把這小白貓的身份交代了, 不過考慮到重衍的身份，沒說天星石化貓的事，只說是自己用重衍的血結合他自己的血, 用一種頂級天才地寶孵出來的兒子。

三人一瞬間眸光大亮，白軒一臉的老懷大慰，“沒想到我這麽早就有了重孫，哈哈哈, 那三個老家夥要被我氣壞喽！”

白卿目光溫和，他當然知道這小貓到底是用什麽孵出來的，然而當着白軒的面不好說, 她便也沒有多說，重衍被她看的略微不自在，幹脆把小白貓往她懷裏一放，囑咐道：“這是你……嗯……爺爺奶奶和你曾爺爺。”

當着三位長輩的面, 重衍總算給了某只貓一些面子，沒直接說出“外公外婆”這兩個詞。

一邊的墨君冥悄悄的松出一口氣。

小白貓乖巧的被三人輪流在懷中抱了一圈，等最後回到重衍身上時，已經入了紫冥宮的大殿。

墨君冥今晚明顯是盛裝打扮過一番的，他當先走在前邊，一身玄色錦袍在周遭燈光的映襯之下，散出絲絲暗沉的金光，縷縷金光絲絲缭繞，勾勒出一副猛虎嘯月圖，漆黑長發随着他走動之間帶起的微風往後輕拂，更襯得他整個人威武而挺拔，一舉一動之間，自然便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油然而出，不過短短幾步，他已然從一個慫慫的小媳婦變成了一個稱霸魔界的至強尊者。

這十年的歷練，終究不是戲耍，魔族崇尚弱肉強食，強者為尊，這幾年當然不乏不服他，或是因他仙魔兩族混合血脈為由出來鬧事的人，因為這是魔帝立威的最好時機，墨九淵沒有出面，這些事情都是墨君冥親自出手解決的，這十年來他殺的魔族足足都有六位數了，加之他本身的魔帝修為，身上的氣勢自然不可小觑，雙目睥睨之間，一股魔虎獨有的王者之氣沸然而開，剛剛還略有些吵鬧的大廳裏瞬間安靜下來。

魔族崇尚強者，登基不需要凡間皇帝那樣的祭祖之類，只要召集各方要臣，宣布一下上屆魔帝退位，新任魔帝上任的事情就好，至于禮儀之類那等繁瑣之事，于魔族來說還不如痛痛快快幹上一架來得舒爽，那些東西能省就省，所以魔族的登基大典，其實就是一場胡吃海喝的盛宴……而已。

重衍這次難得往後落了一步，今日是墨君冥正式坐上魔帝之位的日子，他不欲搶人風頭，然而還沒等他正式落在後邊，手指突然一暖，一抹溫度覆了上來，他側頭看過去，卻見剛剛還一副威武睥睨姿态的黑衣男子側頭望着他，幽藍色的眼睛微微彎起，眼底漾起一抹混雜着期待，喜悅，還有一抹深藏忐忑的笑紋，宛如澄澈碧藍的天空之中泛起的一抹漣漪，美麗而純粹。

“和我一起上去？”

他輕輕的說，雖極力壓抑，還是能察覺到一絲微弱的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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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緊張。

重衍并不笨，自然是知道和他一起上去意味着什麽。

他是想宣布他們的關系。

這十年來，重衍已經理清了對于墨君冥的感情，因為之前九十年的相處，他和這貓之間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這感情有親情，也有友情，或許的确有愛情，但親友二情占的比例實在太重，導致這愛情看起來便微乎其微，只是在墨君冥表白之時突然讓他發覺了自己隐藏最深處的情義，然而，這愛情卻還只是初見其形，并不深厚。

這十年之間沒有墨君冥的陪伴，前兩種感情漸漸沉澱，反而是第三種愛情越發的濃厚了起來。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沒有墨君冥在的關系，導致這不太濃厚的感情在十年時間裏漸漸占據了主導地位，但這并不妨礙一件事。

他的确是有點喜歡這只貓的。

雖然，可能不像他喜歡自己一樣的喜歡他，更多的，還是那種濃厚的親情。

但他的确是喜歡他的。

作為一柄劍，實在不喜歡那麽多彎彎繞繞，喜歡就是喜歡，他不會扭扭捏捏的去在意那麽多事情，既然确定了感情，那也沒什麽好猶豫的。

他輕輕點了點頭，“好。”

墨君冥一瞬間似乎松出一口氣來，握着他的手緊了又緊，他慢慢把頭轉回去，面向前方丹陛之上，看着上面唯一端坐的人。

此刻那人正緩緩的站起身來，一雙子夜一般漆黑的眼眸居高臨下看着他們，那眸子淡淡的垂着，濃密的眼睫在眼底罩下一層陰影，輕易便将眸底的神色掩蓋住了，面上沒什麽表情，就連以往那邪肆張揚的神色都斂了下去，沉靜的不像是一個人，倒像是一個矗立在殿上的雕像，莫名有一絲悲涼的氣息從他身上泛濫開來。

墨君冥目光一凜，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正了臉色，拉着重衍的手大步往丹陛之上走去，大殿上議論的聲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散了去，燈火通明的紫冥宮裏，只有兩人走動之間落下的腳步聲，以及衣袂飄蕩之間摩擦的聲音，除此之外，萬籁俱寂。

他們沿着丹陛一步一步拾階而上，走到墨九淵身前之時，原本靜立不動的魔帝陛下嘴唇動了一下，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墨君冥卻倏地擡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用那種很欠揍的語調施舍一般的說：“放心上路，你的孩子我會好好照顧的，安息吧。”

正沉浸在莫名悲涼氣氛裏的墨九淵：“……”

正打算與魔帝陛下唏噓一番的重衍：“……”

他幽幽的側過頭看了眼身邊的人，再低頭看了眼懷裏抱着的小白貓，眼神莫名就有些高深莫測起來。

墨君冥一看他這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了，連忙申訴道：“君玉不是墨九淵的崽，是我的，我們的！”

重衍：“……呵呵。”

墨君冥莫名就打了個哆嗦，小小聲的說：“……真是我們的。”

小白貓在重衍懷裏弱弱的舉爪，“我……我是魔帝陛下和爹的崽嗎？”

墨君冥的臉徹底的黑了。

“哈哈……”

倒是一邊的墨九淵笑出了聲來，他擡手摸了摸小白貓的腦袋，臉上帶着一抹豪放不羁的笑意，“是我小氣了，既然這位子遲早是要交出去的，在這裏悲天憫人也不管什麽事，也難為你們一家三口跟着我演戲，我墨九淵不是那等放不下的人，小貓崽子，這魔界是我和無回一同打下來的，我待它一如待自己親兒，傾付諸多感情，有不舍是正常的，只是我并不是個好的父親，三萬年前它差點毀在我的手中，三萬年後的如今，為了不會重蹈覆轍，我把它托付給你，望你不要辜負我的囑托，善待我魔族子民。”

墨君冥難得正了臉色，他鄭重的點了點頭，“定不負君所托。”

墨九淵伸出手來，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望你記住今天的話。”

頓了頓，他看着面前執手相望的兩人，目光之中快速的閃過一絲什麽，良久，笑嘆一聲，“你比我好，若我當年能有你一分穩重，或許我可以再忍忍，或許……我不會刺無回那一劍……”

他微微擡起頭來，目光仿佛透過了頭頂繁複的屋頂，落在了蒼茫遙遠的虛空一點之上。

那裏有一個銀發銀眸的白衣人，風姿無雙，衣袂飄揚，腰懸一柄銀藍長劍，回眸朝他淡淡一笑，清冷之中透出一絲絲難言的溫柔，落在心底，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動人心魄，勾魂攝魄。

他的目光漸漸的有些恍惚起來，漆黑的眸底泛起一絲溫潤的水光。

曾經也有那麽一個人，陪着他一起走上這九階丹陛，他許諾他海枯石爛，天長地久，然而那個人，被他親手抹殺了。

無回……

你可會原諒我……

他閉了閉眼睛，長出一口氣，終于擡步，落在了九階丹陛臺階之上。

一步，一步。

當年他牽着那人的手，和他共許一生，如今只身一人，步下曾經輝煌的世界。

當初有多麽的喜悅，如今就有多麽的落寞。

我只是我，墨九淵。

不再是主宰魔界的魔帝，也不再是一聲令下，就可以攻上仙界的魔帝了。

我親手，拔了我的爪牙，我再也不會，也不能去傷害你了，從此以後，我只是你的小黑貓，是你一個人的小九。

無回……無回……

你等我……

玄色衣袍的男子帶着一身落寞的氣息從丹陛之上一步一步走下，他腳下不停，順着大開的殿門邁步走了出去，直至徹底融入外面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衆人不自覺看着他離去的方向，心裏倏然生出一種沉重肅穆的感覺。

初代魔帝墨九淵，第一個一統魔界的魔帝，魔界公認的帝王，即使離開三萬年也依舊不減威望的傳奇。

他是真的走了……

真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衆人心底無不産生一種荒謬的感覺，可這感覺還沒來得及開始泛濫，一股磅礴浩大的威壓突然自丹陛之上輻散開來，衆人心中一凜，恍惚的神智立刻回籠，紛紛回頭看向丹陛。

新任的魔帝牽着仙界至尊的手站在那裏，目光威嚴凜然，帶着莫大的威壓從衆人身上一一掃過，他緩緩啓唇，每一個字都像是千鈞之重一般，一字一頓，雖輕，卻瞬間響徹整個魔界。

“自此以後，吾墨君冥便是魔界之帝，掌魔界之生死，主魔族之命脈，身側這位乃吾之道侶，本帝在此立誓，必傾盡所能誠心待之，君玉為心，永不背棄，有我們在之一日，仙魔二界，永不互犯，若違，天誅。”

此話一落，整個魔界瞬間不穩的沸騰起來。

重衍心神顫動，他微微側過頭去看着身邊一臉肅穆發着誓的人，嘴唇微微動了動，剛想說些什麽，忽而腰間仙尊令輕輕一顫，屬于百裏笙的聲音在腦海裏響了起來。

“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重衍輕輕吸了口氣，好容易把躁動的心強壓了回去，神念觸到仙尊令上，回道：“說。”

“虛冥鏡出現了，只是出現的地點不太好。”

百裏笙的聲音沉沉的響起，帶着一絲不穩的顫動，“在天淵之巅，時空之海附近。”

重衍沒出聲，等着他繼續說。

百裏笙頓了一下，聲音又響了起來，只是這次卻帶了一絲罕見的怒火：“我剛剛在封印鎮妖塔，結果虛冥鏡突然出現，我一個晃神給它逃了，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我剛剛聽到菩提樹的聲音了，它利用最後一顆幽靈珠，結合自己的能力給仙界的人下了大範圍迷魂術，将當年的真相歪曲了講述出來，現在你在他們眼裏，就是殺了無回，頂替他身份掌控仙界的卑鄙小人。”

他輕輕吸了口氣，一字一頓道：“鎮妖塔現在已經從菩提樹那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只要趕過去搶虛冥鏡，一定會遇到他，我現在被三聖獸纏住暫時去不了那裏，我已經讓七玄和慕言盡快過去助你了，你一定要在菩提樹将虛冥鏡扔入時空之海之前将它奪過來，不然仙界，怕是會永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