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日一早, 元幼祺便與風柔起榻了。

因為前日夜是二人的“洞.房”, 所有的侍女皆知情識趣地退下了, 此刻也都極有眼色地守在外面, 只等着一對新人何時呼喚,何時再進來伺候。

元幼祺心裏有事, 也睡不踏實。日頭剛升起來,她便習慣性地想要坐起來, 如往日一般去庭中練拳, 舒展筋骨。轉念突地意識到自己是個剛“成了親”的人, 只得暫時忍下,合目躺在榻上, 腦中尋思着待會兒入宮謝恩該如何如何。

風柔其實也睡得極不踏實。她本就有些擇床, 吳王府中的床榻自是比鳳鳴樓她卧房中的那張要舒服華麗得多,但身邊躺着那人,她便怎麽都無法安眠了。

于是, 兩個人各存着心事,閉着眼睛假寐。

直到日頭的光影透過窗棂跳躍進來, 估摸着已經過了辰時了, 元幼祺再也躺不住了。

她輕輕地坐起身, 沒忘記回頭看了看卧在內裏的風柔。

見風柔還閉着眼睛,似在沉睡,元幼祺蹑手蹑腳地撩起床帳一角,方要張口低喚侍女進來伺候的時候,冷不防身後伸過來一只手, 按住了她壓得褶皺的衣袍襟角。

元幼祺一驚,慌忙回看,見風柔已經睜開眼睛,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你原來已經醒了?元幼祺以目視她。

自然。風柔回看她一眼。

元幼祺也不想同她多談論睡得好不好、為什麽要裝睡的話題。和風柔獨處總是令她覺得心理壓力很大,不是怕,而是摻雜了愧疚與心虛,還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情愫。若是有第三人在,哪怕只是侍奉的人,這種莫名的氣氛也能緩解幾分。

元幼祺如此想着,便想大聲喚侍女進來。

“殿下是要喚人進來伺候嗎?”風柔輕聲問。

元幼祺點頭。不然呢?一會兒用罷朝食,還要入宮呢。

風柔卻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又點了點元幼祺,小聲道:“你我這般模樣,喚侍女進來伺候,可妥當?”

元幼祺并未多想,一時未解。

風柔卻突然湊近了來,單手勾住了元幼祺的腰帶,便要解下。

元幼祺大驚,急忙躲閃。

“做什麽!”她低聲喝止。

風柔卻“噗呲”笑了,抿嘴道:“殿下以為,經過昨夜一宿,你我今日起榻,在旁人眼中該是何等模樣?”

元幼祺怔住——

她與她,在旁人的眼中,是吳王與吳王側妃。昨夜是她們的洞.房花燭夜,自然是該“鴛鴦交.頸朝慵起”……

元幼祺登時羞了個大紅臉,拽回被風柔扯開一半的腰帶,窘迫道:“我、我自己來!”

她情急之下,連“本王”的自稱都忘記了。

風柔亦不與她争執,自顧自大大方方地拉開了中衣的領口,露出了裏面能晃花了人眼的白皙胸口,還有遮掩着那胸前風光的一抹鮮紅色。

元幼祺只看了這麽一眼,便驚得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了。她慌忙移開了目光,幹脆站起身來,閃出了床帳,将褪下的外袍和腰帶胡亂丢在了榻前的地上。

聯想到待會兒侍女們進來的時候,可能的觀感,元幼祺的耳朵尖兒都紅透了。

她只着中衣立在床帳外,有一瞬的恍惚,驀地眼前一花——

原來是床帳被撩開,一件中衣、一條中褲被從裏面丢了出來,“噠噠”兩聲輕響,落在了地上。

元幼祺應聲瞧過去,登時更覺得沒臉了。

那中衣、中褲的顏色、款式,正是風柔之前身上穿着的,而且,它們這會兒正與自己之前丢在地上的外袍疊在一處,真仿佛纏綿糾結着似的。

元幼祺的呼吸都快尋不到了,她能夠想象得出,侍女們見到這副情景之後,會有怎樣旖旎的猜測。

兩幅床帳重又被從裏面合上,回複了之前的平靜無紋,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元幼祺咬着牙,想到風柔此刻在床帳裏面可能的模樣,牙都要咬疼了。

她很清楚,風柔做的沒錯。不過這種事放在她與她的身上,還真是……

元幼祺于是順手扯過一條發帶,随意束起了自己披散在肩頭的頭發。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若是這般穿着,還披散着頭發,難保不讓人覺得肖像女子。

罷了!作戲便作全套吧!

她立在原地,定了定神,才揚聲喚進了侍女來。

四名貼身伺候的侍女魚貫而入,分別捧了兩位主子的替換衣衫。

果不其然,當她們看到地上散亂的衣衫,尤其是自家王爺只穿着中衣,還随意綁着頭發的時候,四張年輕的臉同時羞紅了,皆慌忙垂下頭去,不敢再直視自家王爺。

我們王爺很俊。這是吳王府中所有人的共識。

不過,此刻的王爺,卻不是一個“俊”字就可以形容的。

很柔和,很……妩媚,還有幾分灑脫……

幾名侍女不敢再想下去了。

元幼祺很窘。

雖然這幾名侍女都是她熟悉的,雖然她們此時都很恭謹地低下了頭去,元幼祺卻覺得自己很像是被撂在烤架上烤的那塊肥肉,怎麽都覺得別扭。

“放下衣衫,你們暫都退下吧!”元幼祺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攆起人來。

四名侍女皆覺詫異。她們進來便是侍奉這兩位更衣的。她們家王爺素來不喜歡侍者貼身侍奉,她們久在府中是知道的,可是床帳裏面的那位呢?

聯想到那位府中的新貴人,将來的主母,這會兒可能正光.裸着身體,四名侍女便識趣地退下了——

也許這是人家兩位新人的情.趣呢!她們不過是做下人的,讓她們如何,便如何呗!

侍女退下。

元幼祺将風柔的衣衫順着床帳塞進去,便一言不發火速換起自己的來。

為什麽是火速?

她方換上幹淨的中衣,一只白生生的手掌就從床帳內伸出來,拉住了她中衣的一角。

元幼祺只怔了一瞬,忙不疊地扯過外袍,裹在了身上。

“穿好了,便出來吧。一會兒還要去宮裏謝恩。”她淡着聲音對身後的風柔道。

風柔挑眉,暗哼,口中道:“殿下以後是要日日與妾身在一處的,可是要日日這般生分疏遠?”

元幼祺攏外袍的動作一滞,答非所問:“本王在外間等你。”

說罷,快步走了。

至于風柔在床帳內是何神情,她不想再去細思了。

二人梳洗利落,朝食已經備好了。

王府中自有規矩,每一時當做什麽、每一步當行什麽,都是有定例的。

風柔并不是第一次陪着元幼祺用餐,但在王府之中,身後立着衆仆從,簡直衆目睽睽之下用餐,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她素性是個膽大的,在這份氣勢的熏染下,也不由得有些忐忑,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元幼祺自幼便見慣了如此的。若論規矩,若論服侍的人,宮裏面更多。

風柔的不适,她多少能體會些,遂道:“慢慢習慣了就好了。”

風柔臉上的神情更顯不自然,她不由得聯想到了自己“小門小戶”“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出身來。

手一抖,她手中的銀箸險些脫落。

元幼祺眉峰一挑,看過去,面有疑色——

手指怎麽破了?

風柔難得地紅了臉,下意識地将破口已經凝血的手指攥進了掌心。

她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對元幼祺道:“自己咬的。”

元幼祺面色更古怪,心道你咬破自己的手指頭做什麽?

風柔的臉頰更紅了。

她們二人湊得很近,在旁人的眼中,倒像是新婚夫婦在郎情妾意地咬耳朵說悄悄話。

“不咬破了出血,哪裏弄出那……那物事來?”風柔忍着羞意,向元幼祺悄聲道。

元幼祺立時懂了——

她們二人昨夜各睡各的,連衣衫都穿在身上,什麽事都沒發生,床褥上必定是幹淨的。如此,被收拾床榻的侍女瞧去了,還不得以為新側妃已經不是……

世人對女子的要求總是比對男子苛刻。這種事,他們不會想到可能是做丈夫的體貼妻子勞累什麽都沒做,他們只會認定是做妻子的不貞潔。

元幼祺自然是不知道兩個女子之間如何做“那事”的,便是知道,她也絕不會同風柔做出那種事來。

但她卻馬上想到了:若被人誤以為吳王側妃不貞潔,于風柔的名聲,尤其于自己的名聲,都是極大的損害。就算是退一步,別人想到的,是洞.房花燭夜自己什麽也沒對風柔做,難保不會聯想到自己對這個新側妃不滿意。萬一傳揚到父皇的耳中,很可能會讓父皇不快,甚至生疑。

說到底,風柔此舉,是在成全自己。

元幼祺心中感激,歉道:“委屈你了……其實,我可以……”

我可以弄破自己的手指擠出些血的。

風柔眼波一橫,嗔道:“殿下以為妾身舍得殿下傷自己嗎?”

元幼祺:“……”

朝食尚未用一半,唐喜匆匆地趕來,低聲向元幼祺禀道:“爺,鳳儀宮來人了!”

元幼祺一驚。大清早的,母妃派人來,莫非有什麽大事?

她實在覺得,這段日子裏經歷的驚吓,比以往十六年所經歷的合在一處都要多。

她心中升騰起了一股子“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強烈預感。

這一回,韋賢妃派來的,是一名貼身侍奉的得力內監。

他匆匆給元幼祺見了禮,見周圍沒有閑雜人等,方放心禀道:“奴婢是奉了娘娘的谕,帶幾句話給王爺您。”

元幼祺忙整了整衣衫,肅然道:“母妃有何吩咐?”

那內監道:“娘娘命奴婢火速趕到王爺府上,一則要王爺暫不用去鳳儀宮中謝恩。二則,還有一件緊要事,便是……陛下病了。”

元幼祺極是意外,忙追問道:“鳳儀宮可有什麽異樣?”

莫非鳳儀宮中出了什麽事,母妃才不讓自己去?元幼祺的一顆心提溜到了嗓子眼兒。

她旋即想到內監所說的第二件事,忙尴尬又問道:“父皇龍體如何了?”

相比她的父皇,她如今最先想到的,還是母妃的安危。

那內監是個極妥當的,縱是事情緊急,也未見慌亂,從容答道:“王爺請放寬心,娘娘這會兒正在陛下的寝宮中侍疾,其他宮的幾位娘娘也都在。王爺這會兒入宮,只怕會撲個空。”

“而且,”他話鋒一轉,又道,“娘娘說,側妃是陛下為王爺選的側妃,王爺該當喜歡,更該知道如何做才最妥當。”

元幼祺一凜,旋即明白了母妃話中的深意——

風柔既是父皇所選賜,自己就該歡喜她恩寵她。而她與風柔,此刻,最該做的事,是在床榻上待上個昏天黑地,最好馬上讓她的父皇抱上皇孫,這才是她的父皇最樂意看到的。

元幼祺暗自冷笑:她專寵風柔,陷在這溫柔鄉中無法自拔,便不會去想顧蘅了。她的好父皇,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擁有顧蘅了。

只聽那內監又禀道:“王爺請放心,陛下的龍體并無大礙。聽太醫大人們說,是‘心火上炎’之證。只要心緒平和,少動熱燥,再輔以藥餌,便會無礙了。”

元幼祺知道,這是母妃在告訴自己,暫不必急着入宮侍疾問安。她此刻最重要的事,是讓她的父皇以為,她正貪戀風柔的美.色,樂不思蜀。

然而,父皇怎會突然就犯了“心火上炎”的熱燥之症了呢?

按理說,父皇正值壯年,年輕的時候又慣于習武,身體不該如此脆弱啊!

作者有話要說: 風柔是個好姑娘,然而她不是女主(攤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