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七日之期

周家。

“涵姐姐怎麽樣了？”鳶尾飄至徐希諾身邊，輕聲問道。

“不肯休息，要守着她爺爺才放心。”徐希諾輕輕一嘆，“蛇蠱毒性對人乃是致命的，我想不到什麽法子可以解這種奇毒。”

“主人雖然現在擁有赦血之身，但是這能力只能是戒主，也就是涵姐姐，還有我，戒靈共同擁有，也沒法給周家老爺抵禦毒性。”

“周爺爺經屍人一咬，已經被吸了三魂七魄，幽冥蛇毒性未消，他現在就是一副軀殼。”徐希諾喃喃道，思及現在房間裏傷神悲戚的周亦涵，眼眸漫出心痛。

陸肖在旁靜靜聽着她倆的對話，再也沉不住氣，憤然開口：“本來就不能讓鬼差帶走屍人！現在好了，去哪尋回周爺爺的魂魄！”

“我去地府一趟吧。”徐希諾看了陸肖一眼，站了起來，“鳶尾說你也是禦界師，那麽還是信得過的，我怕周爺爺毒發屍變，麻煩你看着點，保護好涵兒。”

涵兒？陸肖俊顏微青，她倆難道真的是那種關系？！

“徐希諾，不用你說，我也會照顧好亦涵的。”

鳶尾看着陸肖有些劍拔弩張的樣子，嘲諷一笑：“不用你出手，我也會照顧好主人的，陸家人，我可信不過。”

想當初鳶尾花精初成，陸家身為禦界的一族，對她的兄弟姐妹們趕盡殺絕，如果不是修無涯最後出現力保，她鳶尾現在也恐怕只是一縷精魂。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花精。”陸肖冷然看她，“我從小與亦涵就認識，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她，你別忘了，你只是栖身的戒靈，而我是堂堂正正的禦界師。”

“好了別吵了，”徐希諾不悅打斷道，“我進去看看她，然後就去地府。”

周亦涵看着床上自己爺爺猶如死去般慘敗灰淡的臉色，心裏席卷着痛苦和悲傷。

幼年父母離去的痛苦紛至沓來，現在又到了爺爺。

“爺爺，您一定要撐住。”她失了血色的櫻唇微微顫動，吐出的這句話帶着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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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希諾進來看她，默默地走到心愛女子身邊，蹲了下來，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心，語調輕輕：“我去地府一趟你好好的，等我回來。”

周亦涵淚眼看她，牽了一抹強撐的微笑，徐希諾嘆息，将她擁入懷裏。

待到她退出房間，陸肖便迎了上來。

“現在我也得去一趟了，十殿閻羅會審，召集禦界師一并去地府。”

徐希諾微微一怔，不知怎的，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感覺。

偌大的漆玄殿內，早已聚集了一衆閻王，徐希諾跟陸肖到場時，全殿一股肅穆的氣氛，為首的崔閻王端坐臺上，神色不辨。

“如諸位所見，今日召集，是因為地府發現了幽冥蛇的蹤跡。”

徐希諾定眼看去，大殿中央赫然漂浮着周顯的魂魄，四肢被禁锢着，猶如死去一般。

“周爺爺！”徐希諾不禁失口一叫。

崔钰對臉色蒼白的徐希諾不置一語，望向面有憂色的各殿閻羅：“幽冥蛇是何物，想必大家心裏有數，如今地府的定魂柱早已不複當初的穩定，根基已動，幽冥蛇只是一個信號，無論這次出現的是什麽人物，都不能放過。”

“禦界師游走人間，為什麽沒有及時發現，難道這麽久以來，地府養了一堆沒用之人嗎？”秦閻王嘲諷一笑，淡淡出口。

“老秦還是這麽口不留情啊，這幽冥蛇不重要，背後代表的意義，難道你我區區閻王又能早早覺察？”

秦閻王似有不憤，微微眯了眼。

薛閻王揚了揚廣袖，撫着胡子，眼神越發深邃：“只怕是未到時候罷了。”

“此事既然是在凡間發現，禦界師也有職責清理，”陸九淵說道，陸肖見自己師傅開口，也緊接着應了下來。

“老九不用急，該處理的，禦界師都會出力，”崔钰淡淡開口，“修家跟陸家為禦界兩大巨璧，此事你們責無旁貸。”

一旁靜立不語的修無涯總算點了點頭。

徐希諾看着面色慘敗的周顯，再也忍不住跪在大殿上，語氣真切：“在此之前，希諾希望諸位能夠歸回此人魂魄。”

話語一出，大殿上一片冷凝。

“這是在凡間被無辜牽連的普通人，被幽冥蛇蠱所殺，吸去三魂七魄歸至地府...”

“不得了，小小禦界師也敢在閻王面前要人了。”

徐希諾能夠感受到閻羅們投過來的灼灼審視，可是她不能後退，也不能露出膽怯。

“雖然他死的無辜，但是魂魄歸入地府，就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崔钰凝視了徐希諾一眼，又看了看修無涯。

你的好徒兒啊。

“陰界生死簿是否顯示此人陽壽已盡？”陸肖思及周亦涵，不甘心地問了一句，陸九淵立馬一個眼神冷冽地看了他一眼。

“別人的事情，你操什麽心。”

生死簿乃由崔钰掌管，這麽發問，不是在質疑閻羅嗎。

“徐希諾。”

這是崔閻王第一次冰冷地叫出她的名字，徐希諾微微一凜，想到此時大殿上的崔爺爺不是平日那位可以玩笑的崔钰，不由得心裏一陣懼意。

“地府向來有人進，不能出的道理，你可懂得？”

“希諾知曉。”

“你就那麽想要挽回這個無辜的凡人？”

徐希諾咬牙：“是。”

崔閻王與修無涯投過來的眼神對了一瞬，微微凝眸。

“不如一命抵一命，倒也公平。”秦閻王冷冷一句。

徐希諾額上滲出冷汗，背脊卻沒有彎曲一絲。

“幽冥蛇的詭異，大家也是知道的，如果放回此人，可以由此得來追查的線索，禦界師肅清起來會方便得多，我相信，這次不是無端的襲擊。”修無涯面色如常，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

“修老道真是為自家徒兒撐腰。”陸九淵出口調笑道，語氣卻不善得很。

“空穴來風，必有蹊跷，陸家是禦界大家，想來也不會放過這一線索吧。”

崔钰擺擺手，阻止了他們之間的對立場面，“七日。七日之後，倘若禦界師仍無所破解，查不到幽冥蛇的由來，他非但不能入輪回，魂飛魄散，你也必須接受地府的刑罰，割壽償還。”

七日...

地府刑法何等嚴厲，饒是鬼魂也禁受不了，更何況要割壽，衆閻王聽罷，也不再多言。

“好。”

片刻後，徐希諾緩緩應道。

修無涯微閉雙眼，神色有些疲憊。

“黑白無常。”

漆玄殿忽地出現一黑一白的身影，只見崔钰眼神往上空的周顯魂魄示意了一瞬，片刻後倆兄妹間便将那縷魂魄押械在手。

一臺續魂燈懸在周顯頭上，燈盞裏正悄然散發一簇火焰的亮度，隐隐照出他蒼白的臉龐。

待到一路行出大殿，徐希諾才轉身面向修無涯跪了下去。

“對不起，師傅。”

“你一貫如此，何來對不起。”修無涯越過她，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敢跟閻羅交易，你也是有為師當年的風範了，只是記住，別敗得太難看。”

鳶尾坐在窗臺上，四處搖晃的身子忽然定了一下，紫眸閃出一絲光亮。

“他們回來了！”

周亦涵惴惴不安的心在看到忽地閃現在房間的徐希諾之後才輕舒了一口氣，迎上前去的時候卻微微訝然站住了腳步。

希諾跟陸肖後面，赫然是一黑一白陰晦的人影。

白色的較小人影率先走出陰影處，沖她一笑。

“初次見面，美人姐姐好。”

鳶尾掠至周亦涵身邊，輕聲解釋：“主人，這是陰界無常，你現在有了赦血之身，自然也能看得見陰界各物了。”

謝必安驚喜叫道：“呀，還有一個花精妹妹！”

“我是姐姐！”

“可是看着不像啊...”

鳶尾憤然扭頭，早就聽說陰界這黑白無常兄妹的事情，沒想到這小的妹妹這麽沒眼力見！

“好了，先辦正事。”陸肖忍不住開口打斷。

片刻之後，屋子裏沉寂了下來。

徐希諾止住胸口翻湧的氣血，緩了一下，鳶尾正驚訝贊嘆于禦界師抵禦幽冥蛇蠱的強大力量，拍了她肩膀一記。

“厲害啊，小諾子如今境界不可同日而語了！”

徐希諾冷不防被她一拍，蹙眉咳了起來。

要不是體內氣力已順，差點被她整吐血了。

“希諾！”周亦涵心疼地幫她順氣，責怪地看了鳶尾一眼，後者也意識到自己确實有點魯莽了，歉然吐吐舌頭。

陸肖見周亦涵平日清冷的臉上都是對徐希諾的關注，心裏已經大概了然，卻仍是不大相信。

他微微眯起雙眸，不願再看。

“七日之期。”黑無常淡淡說道，轉身朝一邊還在跟鳶尾嬉鬧的白無常吩咐：“小安，我們該走了。”

徐希諾微微點頭：“我明白。”

周亦涵疑惑看她，徐希諾只是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又對黑無常說了幾句：“替我問孟姐姐好。”

範無赦定了一瞬，語氣有點冷：“在下不是傳話的，她很關心你，這種話，自己跟她說。”

徐希諾怔怔看着黑白無常消失，有點摸不着頭腦，剛剛，黑無常是生氣了？

鳶尾吃吃笑了一下，一副看熱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