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沉淪
“我喜歡!”阿苦笑道,兩手比劃着道,“我們可以在這裏建一座木屋,地面搭得高一些,不要沾着潮氣;那邊向陽的石頭上可以晾衣服,我還能曬藥草;你不是會武功?我們搭一個竈臺,做幾張桌椅,還有,還有床……”
他安靜地看着她叽叽喳喳,心緒随着她的設想漸漸歡悅地漂浮起來。這樣避世隐居,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他們二人,他覺得很滿足。她驀然回頭,便對上他那雙深深凝注着她的眸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呢,你有什麽需要的嗎?”
他輕聲說:“我需要衣服。”
她的臉紅透,“這個,還真的只有等杜醫正來……”
***
阿苦的性子是說做就做,容不得一點拖沓,暮色之中,已開始動手搬木材,到月色濃時,兩人已搭好木屋的一部分構架。阿苦拍了拍手,甚是得意地道:“今晚在烽燧裏再睡一夜,明天就能住進這裏啦。”
未殊肩頭有傷,阿苦都不許他搬動重物,這會兒看着這樹在荒天野地之中幾根潦草的直木,心中慢慢地,竟是嘆了口氣。
他擡手,修長的手指抹去了阿苦額上的汗水。阿苦觍顏一笑,“我也該去洗洗了。”
未殊的手卻輕輕劃過她柔嫩的臉頰,他的表情很鄭重:“阿苦,謝謝你。”
“謝我什麽?”她不自然地道。
未殊微笑,“若不是你,我肯定不願花時間做這些事情。”
阿苦打了個哈哈,“那是我比較能來事兒。”
“……”未殊想了想道,“也許吧。”
阿苦拍掉了他的手,大咧咧地道:“我去洗澡啊,你不準偷看!回去,回烽燧裏養傷去!”
“你是不是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未殊被她推着往那城牆下走,一邊道,“一個放牛的男人,偷走了仙女的衣服?”
“你是說牛郎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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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未殊點頭,“就是牛女二星。”
阿苦狐疑地攢了眉,“你想說什麽?”
“你今天,害我沒有衣服穿,”未殊回頭看她,夜色之中,他的眼裏浮蕩着星光,“是不是故意的?”
片刻之後,一聲尖厲的叫喊響徹整座無名山谷。
“你無恥,你耍賴!”阿苦尖叫道,“你知不知道我才是女的?!你都是仙人了,你還要做仙女嗎?!”
“不對嗎?”未殊還在想象,“無妄正可以做那頭老牛……”
七日後,當杜攸辭第三次來到龍首山中送東西,未殊的傷勢在阿苦的調理下已好了不少。兩人已經搭起了簡單的茅屋,紮好了床榻,做出了木桌木椅,院落裏甚至還晾起了藥草。
杜攸辭的手指輕輕敲着藤木編織的桌子,感慨道:“你真不像是在逃亡。”
未殊側首,目光追随着那個忙進忙出的嬌小身影,嘴角始終噙着一抹他自己都未發覺的淡笑,“她比較能來事兒。”
“……”
未殊轉過頭來,“往後你也不必常來,以免引人懷疑。”
杜攸辭道:“我也的确是很忙的……”
阿苦這時候端來了兩碗水,放在桌上。杜攸辭摸了摸,碗是用碎陶片粘起來的。這小丫頭,怎麽就那麽有活力,能那麽快樂地做事情?
“我知道,”待阿苦走了,未殊才發話,“聖上傷勢很重,你身為太醫署的醫正——”
“你便好好呆在這裏吧。”杜攸辭笑起來,“如花美眷,如畫江山,多少人羨慕的。”
杜攸辭離開後,未殊仍坐在院中沒有動。
阿苦站在門邊,看着昏黃的暮色一點點吞噬了他的背影。她慢慢地朝他走過去。
他感覺到了,回頭,對她搖了搖頭。
杜攸辭還是不肯說。
不肯說小葫蘆他們現在如何了。
阿苦的心沉了一沉,面上卻扯出笑來:“我将你打的山雞烤了一部分,腌了一部分。馬上要落雪了,吃食不好找,明日咱們多去打些野味來……”
“想在這裏過冬嗎?”他卻發問。
阿苦一怔,“……不好嗎?”
未殊看她半晌,“好。”
兩人吃過了晚飯,便擠在一張簡陋的床榻上聊天。被褥是杜攸辭帶過來的,柔軟的,能令人回想起紙醉金迷的西平京。阿苦呆呆地望着房頂,那裏有些漏光,冷冷的月華射入來,浸得人一身寒意。
未殊因為肩傷的關系,七天以來都是側身而卧,背對着阿苦。這樣也好,他也怕自己情不自禁。沒有了肢體的接觸,兩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七個晚上,才發覺原來對方的世界都是那麽精彩,而自己過去竟都沒有認真去了解過。
阿苦說起九坊,說起扶香閣,說起莫先生和窦三娘。未殊想了很久,只想起自己救過的人中有一個大伯是姓魯。
“魯伯伯你見過的。”阿苦笑道,“我跟他約好了訛你錢呢。”
他記不起那人的樣貌了,只道:“你們手法不高明。”
阿苦一愣怔,“啊?”
未殊頓了頓道:“你應該直接把自己衣裳扯爛了再來訛我……”
阿苦坐起身來,看他半晌,突然大笑起來,笑得打跌。
他稍回頭,漫漫然看着她的笑。月光自她背後緩緩流動過來,少女的發絲輕飄在銀色的幕景裏,她好像已然成為了他的天和地。
真是很可怕的事情——有這麽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忽然成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可以假設她的離開,不可以想象她的傷悲,不然自己會死,真的會。
她低下頭,聲音雖遠,卻幽幽地撓人:“你在想什麽?”
未殊張口,半晌,道:“我在想,怎樣才算成親?”
阿苦被問住了。
兩人在床上,一坐一卧,大眼瞪小眼。
終于,未殊扶額道:“我回去問問無妄……”
“不要不要!”阿苦連連擺手,問了無妄哪裏還能有安寧?“這樣,”她自作聰明地道,“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就成親。就在這裏,就我們倆。”
未殊怔了一怔,看向她,月光之下,女孩的目光堅定如磐。他撐着手慢慢坐起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是安靜地擡起了手臂。
她咬着下唇偷觑他一眼,輕輕靠入他懷中。他收攏了臂膀,薄唇貼在她的發絲上,聲音低如地底的冰泉,清冽,藏了無窮盡的秘密:“到了那天,你想做什麽?”
阿苦悶在他懷裏發笑。
“嗯?”他低頭。
“我呀,”她的腔調一本正經,紅透的臉卻深埋在他胸前不讓他看見,“我想睡了你。”
***
初冬,山谷中愈來愈冷,瀑布水流愈弱,河面上凝了脆弱的薄冰。候雁早歸,鳥獸藏匿,未殊已獵不到更多東西。
杜攸辭已有五日沒有來,往後大約也不會來了。
不知為何,未殊心中隐約竟感到輕松。明明知道杜攸辭不來絕非好事,只能說明西平京的局勢愈發緊張,但他卻僥幸地希望自己和阿苦永遠避開那個世界。
他過去覺得無所謂的,現在驚覺那個世界會傷到阿苦,他便寧願自己做個懦夫。
阿苦擎着燭臺進來,荊釵布裙,另一手提了藥盒,道:“可以拆紗帶了。”
未殊自窗邊回過頭來。今晚月色晦暗,天市垣星辰隐隐難見,風冷欲雪。每在夜中擡頭,總是習慣性地判斷星相,可是見到了眼前人,他才發現那些過去自己引以為豪的本領已經沒有了更多的用處。
他已經不再是舍盧可汗身邊的年幼軍師,也不再是司天臺裏的容成仙人。
他唯一的身份,只不過是阿苦的師父而已。他必須借由眼前這個女孩,才能知道自己是誰。
少女在他身邊坐下,将他的衣襟解開,肩頭纏滿紗帶的傷口赫然在目。面對他光裸的身軀,她的耳根紅了紅,卻裝得很鎮靜,一圈圈小心翼翼地将紗帶拆下,又敷上搗好的藥。手指在他痊愈的創傷處按了片刻,她忽然發話了:“杜醫正幾天沒來了?”
未殊靜了片刻,“聖上傷勢兇急,杜醫正自然很難外出……”
“可是聖上還沒死。”阿苦的聲音輕緩,好像很從容,目光卻是顫抖,“他沒死,便肯定下大力氣搜查,查不到我們也會查到九坊。小葫蘆已經被關起來了,我娘他們只怕也逃不過——會不會殺頭?”
未殊回過身來,女孩的眼睛濕漉漉的,像一只幼鹿。她咬了咬唇,想低下頭,卻被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住了下颌。
他悄然探身,薄涼的唇線印上了她的眼。
“不要怕。”他啞聲說,“他們都不會有事的。”
她在他的唇下眨了眨眼,“真的嗎?”
他點了點頭,沒有更多的話,親了她一下,又乖乖坐回去。阿苦沒來由地悻悻,給他換好最後一次藥,攬好了衣衫,猶豫了片刻,雙臂從後方環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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