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民國賢妻良母要爬牆(7)
紙筆都送上來了, 但趙承宣的手直哆嗦,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朋友見狀感覺不對啊, “承宣, 你這是怎麽了?”
“我……我……”趙承宣是害怕,是心虛, 是緊張,但什麽都不能說。
沐晴微微一笑, 自告奮勇, “他估計不會寫,我來吧。”
“啊?”大家懵逼了, 茫然四顧, 什麽情況?還能代寫休書?
沐晴搶過鋼筆刷刷的寫好了, 不假思索, 動作飛快。
寫好後,往趙承宣面前一送。
大家探頭一看,“休書:沐家女沐晴, 有夫趙承宣,因其不守夫道另結新歡,故立此休書休之,此後各自婚嫁, 永無争執。恐後無憑, 自願立此文約為照。”
衆人:???不守夫道是什麽鬼?
方平弱弱的開口,“這位女士,你寫反了。”
他是參加過婚宴, 但新娘子全程蓋着紅蓋頭,沒有露面。
沐晴仔細看了一眼,“沒反,哦,少寫了一條。”
她又添上一筆,趙家自願将長孫趙子庭的撫養權歸于其母沐晴,趙家每年出五百大洋的撫養費。
最後,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沐晴。
“趙承宣,你覺得如何?沒問題的話就簽字吧。”
“不行。“趙承宣惱羞成怒,從古到今都是男方寫休書,從未聽說女方寫的。
這對他來說,是一大羞辱,還說他不守夫道,這女人瘋了嗎?
更何況,趙家的骨肉怎麽能流落在外面?就算給沐家也不行。
沐晴表示很大度,“你是不想離婚?那也行,你這就将這個小妖精送走,并保證永不相見……”
趙承宣斷然喝止,“不可能。”
沐晴臉色一沉,當場就發作了,“趙承宣,這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做什麽?我們沐家的面子不是你能折辱的,我還沒有死,沐家還沒有倒,什麽時候輪到她冒充趙太太了?居然還以趙太太的名義在外面行走,這是斷然将我沐家的臉面往地上踩,你必須負起所有的責作任。”
還沒有離婚,就迫不及待了?
這可是特別打臉的舉止,打正室娘家的臉,這是要跟沐家交惡,不相往來的節奏。
沐晴是真心看不上,先離婚不行嗎?
家裏長輩不同意,那就想辦法呗,踩沐家的臉面,太沒品了,沒有這麽幹的。
“你們有媒灼之言嗎?有婚書嗎?有遍邀親戚朋友觀禮嗎?有找人證婚嗎?如果沒有這些,那就是露水姻緣,玩玩而已。”
文佩心的臉色刷的全白了,又氣又怒又怕,可憐兮兮的看着趙承宣。
趙承宣只覺得全身的熱血直往腦門沖去,“我是很認真的,我也确定這是我想執手一生的女人。”
沐晴淡淡瞥了他一眼,像看着一個荒唐無能的纨绔子弟。
她轉向文佩心,“妹妹,你還沒有給我跪地奉茶呢,沒有得到正妻的認可,連妾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外室。”
文佩心看到她躲都來不及,嘴唇直哆嗦,“你不能這麽羞辱我。”
趙承宣心疼壞了,“沐晴,你別欺負佩心,有什麽怨氣沖我來。”
沐晴一副你們這對無理取鬧的狗男女,真是煩人。“我句句是實話,不知哪句說的不對,還請指出來。”
問題是,她句句在理,挑不出毛病。
他的朋友們已經看到她的簽名,不敢相信這才是趙家少奶奶。
不得不承認,她美麗大方聰明,說話有邏輯有條理,談吐優雅,是個受過良好的教育。
文佩心雖然很美,但站在她身邊,硬是被襯的黯然無光。
趙承宣找不出反駁的話,羞惱不已,“沐晴,你給我回去,立刻,馬上。”
沐晴根本不怕他,憑什麽命令她?“都是讀過書的人,已所不欲勿施于人,這道理都懂,趙承宣,你嚴于待人,寬于待已,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趙承宣氣炸了,臉被打的啪啪響。“你……”
沐晴漫不經心的笑道,“行吧,你不簽就不簽,我不急,不知道你的小乖乖急不急?”
文佩心氣紅了臉,但愣是不敢跟她對面幹。
趙承宣一起留學的同學忍不住問道,“你是趙承宣的太太?”
沐晴微微颌首,“對,我就是那個又土又沒見識的醜女人。”
在場的人都噎住了,背後說人壞話被抓住,好尴尬。
其中一人清咳幾聲,“咳咳,趙太太,你可能不懂,休書向來是男人寫的……”
沐晴微微蹙眉,“這位朋友,你的思想覺悟不行啊,留洋多年接受最先進的教育,應該懂很多道理。男方能寫休書,女方為什麽不能寫?男女平等難道僅僅是一句空話?你是腦子不好呢?還是良心壞掉了?你母親也是女人,學會尊重一下女人很難嗎?”
那人被怼的面紅耳赤,啞口無言,“這……承宣,你說句話啊。”
趙承宣能說什麽?他說什麽都不對。
“我這個醜八怪向來不入趙承宣的眼,他應該是舍不得我身後的沐家。”沐晴嘴角揚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我們沐家呀,別的沒有,就是有幾個錢。”
趙承宣忍無可忍,這是罵他愛錢?“如果我簽了字,你就自動放棄趙家少奶奶的身份,不再糾纏?”
沐晴的神色不變,平靜極了,“對,你們趙家也不要來糾纏我們母子,給撫養費就行了。”
趙承宣如抓到了把柄般,精神一震,“你們沐家這麽有錢,還缺這一點撫養費?”
“你不給也行。”沐晴面露憐憫之色,“不過,你要考慮清楚,沒有了撫養的情份,你将來就別指望孩子給你養老,因為,責任和義務是相應的,你養他小,他才養你老,我索要的不是錢,而是你撫養孩子的責任,相應的,将來也能收獲孩子的感恩之心,給你養老是他的義務。”
這觀念太新潮了,卻說的大家面面相視,深感有道理。
太有想法,太獨特了。
人家要撫養費,是給你機會,是仁慈善良,而不是求着你。
人家真大氣,就算被欺到面前,依舊保持着一顆溫柔的心。
看來,不是沐晴配不上他,而是趙承宣配不上人家。
趙承宣目瞪口呆,他雖然對兒子沒有多少感情,但也不想斷絕關系,從此不往來。
但不擠兌幾句,就顯得自己氣弱心虛。
“那你呢,你付出什麽?”
沐晴翻了個白眼,特別嫌棄,“你以為養大一個孩子很容易嗎?要給他讀書,要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将來還要送他出國留學,不僅如此,還要給孩子最好的生活,吃的穿的用的都不能差,五百塊夠嗎?”
讀書很燒錢的,孩子的開銷也燒錢,更不要說去海外讀書了。
她不是非要撫養費,而是為了孩子考慮,給孩子和趙家留了一條後路,沒有将事情做絕。
她是無所謂,不在乎輿論,但孩子跟趙家的血緣關系是斬不斷的。
她不能替孩子斬斷跟趙家的聯系,免得孩子将來怪她。
如果趙家盡到了撫養的責任,那她也不會攔着小寶将來盡孝。
如果趙家不給錢,那更好辦了,她就此占據了道德高地。
至于趙家給小寶灌輸不好的東西,她一點都不擔心,她的洗腦手段并不輸于任何人。
“還有,陪伴孩子的精力和時間是無法用金錢估量的,一次都沒有抱過孩子的男人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也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趙承宣滿面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你不是我想要的,是我父母硬塞給我的,我讨厭包辦婚姻。”
好多男人都愛用這樣的借口為自己開脫,但沐晴只覺得可笑。
她大聲怒斥,“你反對包辦婚姻,可以,但為什麽不反抗到底?為什麽不堅持退婚?為什麽不在婚前就逃到國外?而是在婚後一個月才跑?說到底,你太軟弱太自私,不夠勇敢,沒有擔當。”
字字如淬了毒的箭,重重戳中趙承宣的心髒。
也讓全場食客都震驚萬分,怔怔的看着她。
她說的好有道理,沒法反駁。
男人啊,就是愛找借口。
但,這不是你毀掉一個女人一生的理由。
沐晴還沒有說完,“你不怪包辦婚姻的家人,反而遷怒無辜的我,說明什麽?說明你欺軟怕硬,喜歡欺負弱小,你是懦夫!這樣的你有什麽資格沖我叫嚣?又有什麽資格将所有的責任怪到我的頭上?”
她義正言辭,如一道驚雷砸到衆人頭上。
她勇敢,她坦然,她有理有條,她是最美麗的女人。
全場皆靜,不管男女都盯着她看,神色亢奮莫名。
她的話如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讓無數人激動。
包辦婚姻的女方也是受害者,但為什麽沒人同情?為什麽所有人都站在男方這一邊?為什麽大家都司空見慣的幫着男方說話?
這是一個問題,值得所有人研究。
沐晴将休書遞到趙承宣面前,“簽字吧,是我不想跟你過了,你配不上我。”
趙承宣五味俱雜,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也不知怎麽想的,哆嗦着手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從此形同陌路,不再是夫妻,男婚女嫁,各不相關。
他沒有想像中的如釋重負,而是悵然若失。
大家木木的看着他,不知該恭喜他,還是安慰他。
錯失這樣的女人,是不幸吧。
這男人的眼神不好,身邊那個哆嗦了半天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利落的女人,有什麽好的?
哎,這男人啊,眼瞎!
高寒愣愣的看着那個據理力争的女子,心口怦怦亂跳,心底好像有什麽破土而出。
她是這時代最出色的女人,也是他此生見過的最睿智的女人。
他強忍着悸動走過來,“沐女士,需要幫忙嗎?”
沐晴沖他微微一笑,“我想登報離婚,可行?”
高寒毫不猶豫的說道,“合法合理,我有認識的報社記者,幫你聯系。”
“謝謝。”
高寒的行動力強大,很快就聯系到最大報紙的記者。
記者很快趕來,給休書拍了一張照,神色興奮的要采訪,但被沐晴婉拒了。
沐晴從侄女手裏接過睡的正香的小寶,扭頭往外走,“詠詩,走啦。”
沐詠詩全程都很懵逼,上街一趟,姑姑就把姑父休了?
恍恍惚惚,不敢置信,女人也能休夫?
不過,她怎麽覺得這麽爽呢?
高寒迅速跟上,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趙承宣一眼,趙家的人啊。
等人一走,趙承宣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發白,雙手不由自主的發抖。
他是不是做錯了?
方平輕輕嘆了一口氣,“承宣啊,人家是個仁厚大度的好女人。”
一起留學的同學一臉的惋惜,“哎,這麽好的女人你怎麽就看不上?她說的每一句話都非常有道理,是個很有深度的女人。”
“比我們那些女同學更有思想,她值得我尊敬。”
“我怎麽覺得她說的特別好?你們看呢?”
身邊的朋友紛紛倒戈,趙承宣瞠目結舌,“那是你們沒有看到她惡劣的一面,她打我!她踢我!”
所有人表示鄙視,“承宣,你太讓我失望了,咱不說謊成嗎?”
“做人誠實些吧。”
一個柔弱嬌小的女人打他?別開玩笑了。
趙承宣特別生氣,他被沐晴指着鼻子罵,被休掉,已經夠窩囊了。
“你們啥意思?不信我喽?“我沒說謊!”
沉默寡言的元武忍不住開口了,“是誰說趙太太沒有讀過書?是誰說趙太太是醜八怪見不得人?是誰說趙太太又土又沒見識?我們的眼睛都沒瞎。”
身為一個男人,不擇手段诋毀自己的發妻,人品有問題。
方平搖了搖頭,“她那一手字寫的比你好。”
趙承宣吐血了,這一個兩個的什麽意思啊?
又有一個人發表意見,“沒見識?就沖責任和義務是相應的這句話,我就覺得趙太太比我們都有見識,不對,是沐女士,你們已經離婚了。”
“人家只是不愛跟你争辯,這并不是你抹黑她的理由。”
方平來了一句,“如果這叫醜,那你告訴我,什麽樣的才是美人?啊,我想追求她了,承宣,你沒意見吧?”
他剛喪妻,家裏有一個女兒,有資格追求的。
趙承宣氣的胸口痛,故意的吧?“你就不怕方伯父錘死你?她嫁過人!”
方平是真的喜歡,“嫁一百次我也喜歡,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是沐晴。”
“啊啊啊。”趙承宣徹底抓狂了。
……
一輛小汽車徐徐開過來,停在沐晴身邊,車門打開,“沐小姐,我送你們回家吧。”
沐晴呆了呆,怎麽是高寒?“不用,太麻煩你了。”
沐家雖然有幾個錢,但家裏沒有小汽車,沒辦法,光有錢不行。
他們家裏養着幾輛黃包車,還有自行車,出行就靠這些。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高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沐晴想了想,沒有跟他客氣,抱着娃帶着侄女坐在後座。
高寒是自己開車,車開的很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沐晴忽然想起一事,“高教授,你是教化學生物的?”
高寒心口一跳,她對他的私事感興趣?她私底下打聽他?
“是,我在英國學的是這個,有些偏門,但我覺得現在的華國需要這些。”
沐晴展顏而笑,“我也這麽覺得,你很有遠見。”
“謝謝。”高寒心底升起一絲淡淡的甜意,被誇了!
沐晴抱緊懷中的孩子,小家夥吃飽睡着了,她壓低聲音問道,“那你對青黴素有所了解嗎?”
高寒留學鷹國,見過世面,學了很多東西,自然也知道這些。
“聽說過,1928年英國人弗萊明發現的,說是可以殺傷致病的細菌,但這只是一種理論,并沒有得到實驗論證,沒有引起重視,也沒有多少人相信。”
沐晴抿了抿嘴,“你信嗎?”
高寒有些奇怪,“我?我并沒有研究過這一塊……”
沐晴輕輕打斷他的話,“我信,你能從青黴菌培養液中提取出青黴素嗎?”
高寒呆住了,她不走尋常路,她也是唯一一個難住他的女人。
“我不能,也沒有聽說哪個人在研究這個。”
“現在沒人能提取出青黴素嗎?”沐晴微微皺眉,她曾經微生物研究所的網站上無意掃到過科普知識,關于青黴素的。
1940年青黴素才面世,是由英國和德國的兩位科學家發明的。
之前弗萊明是發表理論知識,而這兩位是通過大量實驗證明青黴素可以治療細菌感染,還發現了提取青黴素的方法。
那麽,在之前的大量實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是不是現在已經開始研究?
高寒心裏有些異樣,“或許有,但我沒有聽說過,你怎麽對這個感興趣?”
她對這個藥有着超乎想像的熱情。
沐晴深吸一口氣,“能救很多人,萬一發生戰争,那将是救命神藥。”
高寒心神劇震,雙手一抖,車子蛇形扭動,差點撞上前面的車子,他趕緊将車子停在路邊,回頭深深的看着沐晴,神色複雜到無法用言語形容。
“戰争?”
——
休書格式是網上找的哈,特此說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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