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晚膳

紀怡嘉自然也注意到了安芙的表情，不過她不甚在意，二表姐向來如此，說是從京城回來的，但是心智什麽的可不像是大家族培養出來的姑娘，單單是這什麽情緒都放在臉上的習慣就說很不好，再加上自視清高，整個安府就沒有她放在眼裏的人，別人待她好是天經地義、對她不好你就天理難容的這這種心理更是讓人無言以對。

對紀怡嘉來講，安芙注定是親近不了的人，有些塑料姐妹情已經是極限了。索性，大舅母和大表姐都是清醒的，不過有這麽個女兒（妹妹）未來肯定會有不少事兒，不過這些在紀怡嘉看來，都與自己沒有多大幹系。

“表妹，既然都已經沒事兒了，怎麽還不去閨學報道，莫不是打着生病的名義逃學的吧，夫子們都辛苦的很，祖母也對你寄予厚望，這些可是讓師者和長輩傷心的行為，”翡翠把泡好的茶端上來退出去之後，安芙再也忍耐不住開口對紀怡嘉說道，指責的語氣明顯，就是旁邊坐着的王氏都皺了皺眉。

“這本就是祖母體恤表妹身子虛弱，讀書一事再大能大過身子康健？二妹妹這話有失偏頗，快別讓祖母聽到不然祖母該不高興了，”安蕾慢慢說道，秀氣的眉卻是緊緊皺着的，愚蠢，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在世安堂欺負世安堂小主子一樣的紀怡嘉，腦子怎麽長的，明明剛剛都已經警告過了還是不聽。

“蕾姐兒說的對，你蓁蓁妹妹還小，惹風帶寒可不是小事兒，老太太自然是小心着的，夫子們肯定能理解，”王氏接話，能不能理解的，都架不住外甥女樂意，老太太支持，今日芙姐兒是怎麽了，說個話還夾槍帶棒的針對怡嘉，這樣想着王氏後背冒出了一陣冷汗，緊緊拉住安芙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得罪了老太太與他們沒有好處。

“你二姐姐也是關心你的學業，只她向來不會說話，這話中的歧義多了些，但是蓁姐兒放心她沒有惡意的，”王氏讪讪地對紀怡嘉說道。

“大舅母別擔心，我不放在心上的，二表姐向來如此，我已經習慣了，不愧是從京城回來的，關心人的方式也這麽奇特，”紀怡嘉飲了口茶調皮地笑了笑，語氣平淡并不把這些事兒放在心上，不過雖然她不甚在意，過過嘴瘾還是要的，不然還能事事都當泥人兒。

“……”王氏臉上的表情有些僵。

“……”安蕾已經不想說話不想說話。

“……”安芙根本沒聽懂。

一盞茶的功夫轉瞬即逝，外面傳來小厮報喜的聲音，道是三位爺已經到了垂花拱門處了。聽聞消息，王氏率先站起身走了出去，她已經許久不曾見過自己的兒子了，自然想念的很。就是安蕾臉上也有了絲絲笑意，看起來對這個弟弟也是疼愛的緊，安芙面上倒是沒有什麽變化。

大房母女三人出去了，紀怡嘉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出偏廳的時候正巧廳堂的門也開了，紀怡嘉對接三位表兄沒有興趣，不管怎麽樣總會走到這裏來的，那還用得着親自去迎，這樣想着她直接進了廳堂。

“外祖母，大舅舅，二舅舅，”紀怡嘉進了廳堂，沖廳堂裏的長輩行禮，聲音甜甜的，紀怡嘉在長輩面前都是乖巧可愛的小姑娘一枚，安府最重要的三位主子都在，還都是她的長輩，她自然不能崩人設。

“怎麽沒跟着表姐一起去接表哥們？”安康笑盈盈的問道，他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懂事知禮，小女兒任性活潑，卻沒有這麽嬌軟可愛的，每次見他都稀罕的緊，不過他事務繁忙，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

“我先給外祖母和舅舅們請安，一會表哥們過來再說話也是可以的，”紀怡嘉細聲細氣的回道，之後就跑到了老太太身邊說話。

安康和安晟對視一眼笑了笑。

“今日身子可好些了？”慕容氏笑着問道，蓁姐兒氣色還不錯，但是總歸還是問問更放心一些。

“已經差不多了，張娘子說藥可以停了，”紀怡嘉乖巧的答話，語氣之中藏着易察覺的欣喜。

“那就好，那就好，”慕容氏笑着說道。

“老夫人，三位爺到了，”瑪瑙推開門迎進三位男子。

紀怡嘉聞言擡頭看去，打頭的一位，看上去十八上下的年紀，穿了件玄衣直裰，頭戴幅巾，一副文人雅士的打扮，天庭飽滿，劍眉鳳眼，鼻梁高挺，眼神深邃，樣貌看起來是非常出色的，一身的氣度也着實不凡，這是府中大房庶出的二爺——安恂。安恂如今已有舉人的功名，才識更是經過南山書院衆夫子認定的，後年下場不出意外十之八九能取得功名，前途可以說不可限量。

後面跟上來的男子，十七八歲的年紀，穿着青色素面細布料的袍子，雖是男子但是眉眼間都是秀氣，說不上英武，但是一看就是好相與的，現在天還涼的緊，他手裏卻拿了把扇子，雖然沒有打開，但是紀怡嘉知道扇面上畫的指定是竹林七賢，他最是喜歡那種放縱和肆意，想必不用說大家也都知道了，這正是紀怡嘉嫡親的表兄安恒。安恒讀書方面只能算是平庸，雖與安恂年紀相差不大，但是如今也只有秀才的功名，這還是當年被二舅舅重點督促的結果，之後在科舉之路上恐怕進益不大。

最後進來的是安恪，大概是因為大舅母一直在一旁噓寒問暖的緣故，他臉上有些許的不耐煩卻也沒有當着衆人的面說什麽。安恪年紀最小，今年十五歲，但卻算是三人之中身份最尊貴的，再加上王氏疼寵，手裏銀錢也富足，吃穿上更是不會短了他的。安恪年紀不大卻是極喜歡排場的，一身淺色織錦緞的袍子，腰間挂着上好的和田玉，一身下來也是價值不菲，所以雖然他本人生的不多出衆，但是這樣看起來還不錯，起碼可以說清秀。

“祖母安好，”進屋之後三人自然是先向慕容氏磕頭行禮。

“快起來吧，這一路上也是辛苦了，一會在這用過膳食就趕緊回院子休息。”慕容氏笑着說道，這幾個孩子都是在她眼皮底下長大的，回來了她也是喜悅的很。

接着他們三人又向安康和安晟行禮，然後就是兄弟姐妹之間的見禮。

“二表兄，三表兄，四表兄，”紀怡嘉也乖巧的走過去一一俯身問禮。

“哎呀，這段日子不見，小怡嘉又長高了不少，”安恒自不會與怡嘉客氣在，這可是他嫡親的表妹，拿手揉揉紀怡嘉的頭，比了比紀怡嘉的個頭，笑着說道，“不過，再怎麽長你也是比不過我的。”

“哎呀，頭發亂了，一會還要見人呢。”紀怡嘉不客氣的把安恒的手拉下來，，她才剛梳的頭發，等等就要用膳了她可不想變殺馬特，表兄就是煩人，雖然很想暴躁，但是她可是小可憐人設。

安恒趕緊有把揉亂的發絲拍了拍，沒甚有感情的說道：“沒事兒，表哥都給你拍下去了。”

紀怡嘉，“……”亂我發型者不能忍，不懷好意的看了看安恒的頭頂，像模像樣的比了比，“我發現最近三表哥一點沒長啊，至少比二表哥矮這麽些，一直拿我一個女孩子比身高，表哥羞不羞，”紀怡嘉身處胳膊比劃了大概一頭的距離，來呀，互相傷害呀。

安恒：“……”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紀怡嘉覺得身後有人看他，回頭正巧掠過安恂，二表哥的眼睛似乎眯了眯，像是笑了似的，紀怡嘉趕緊收回了眼神，一定是她看錯了，二表兄怎麽可能笑，她從來沒見過呢。

紀怡嘉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只當那轉瞬即逝的笑意是她的錯覺，回頭繼續和安恒互相傷害，最後自然是紀怡嘉占上風，安恒看着花花公子的人設，但其實是一個細心的哥哥，就算是他主動撩撥的，最後也會主動做出讓步。

晚膳的氣氛還算熱鬧，一家子人除了因娘家那邊有喜事過府去做客的大哥一家也算是到齊了，雖說大齊也講究個男女七歲不同席，但是安府沒有這麽多男子女眷，分席之後連兩席面都湊不足，所以老太太做主就定了一席，總之她現在也并不打算把外孫女嫁到自家了。

安恒和安恪是喜歡熱鬧又好說的，他們又在長輩面前又慣會讨巧，在他們的活躍之下，就是慕容氏也時常笑的合不攏嘴。

晚膳後，自然是各回各家，引嫣閣就在世安堂的後面，紀怡嘉并不怎麽着急，老太太晚上飲了杯果酒，有些昏沉，紀怡嘉跟着林嬷嬷伺候外祖母上床榻之後才離開世安堂回院子。

這時候大家都已經回去了，外面還起了些涼風，紫鳶把披風披在紀怡嘉身上還給她戴上了帷帽。

“姑娘，前面是表少爺，”紫鳶低聲對紀怡嘉說道。

“表哥不是說有事兒明日再說嗎，怎麽還等我？”紀怡嘉疑惑的擡起頭去。

“不是三爺，是二爺。”紫鳶說道。

不用紫鳶說，紀怡嘉也已經看見了前面柳樹旁站着的安恂，這路是她回引嫣閣的必經之路，後面再沒有院子了，這是在等她？

“二表哥？”紀怡嘉也不好當做看不見，走過去在離安恂五六米的地方停下來。

“聽說表妹前段時間落水了？”安恂問道，這是他從安恒那聽說的，剛剛在世安堂沒有機會問。

“事兒已經過去了，我現在都大好了，二表哥不用擔心，”紀怡嘉笑着回道，有人關心她，她自然也是開心的，只是，她向來與二表兄不熟……

“阿恒說你擅丹青，我那還有只‘夢筆生花’，回頭拿來與你，也算是物盡其用，”安恂看着紀怡嘉說道，眼神直勾勾的。

她？擅丹青，紀怡嘉瞪圓了眼睛，她自己怎麽都不知道，安恒又編排她，她自小沒有學畫天賦，就算再認真也于事無補，就是荀夫子都已經放棄她了，整個安府不說都知道也十之八九知道這事兒，要不是她素來與二表哥沒有什麽過節，都以為這是專門來找茬的了。

說到底，這禮自然是不能收的，‘夢筆生花’是宣筆的一個品種，為筆中精品，非常不易得，大多數學子在科舉時候都是用這個這種筆的，這筆罕見不易得，有價無市，在安恂手中更能發揮價值，給她算什麽呀，再說她手裏有呢，已經有這麽多宣筆注定蒙塵，就不要再多增不義之筆了。

“不用了二表哥，你別聽三表哥瞎說，我這丹青功力用名筆也是糟蹋，還是在表哥手裏多做幾篇策論，也算是物盡其用，”紀怡嘉讪讪笑着說道，扭了扭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平常時候她在丫鬟面前從來都是誇海口，這樣直接承認自己不行的時候很少。

看到小姑娘俏生生站在那裏，粉嫩的手指動個不停，就是臉頰也挂了些粉色，安恂心裏莫名軟了軟。

“就這樣吧，明日我讓人給你送來，”安恂一錘定音，說着就從紀怡嘉身邊走遠了。

紀怡嘉，嗯？二表哥真是怪，非得給她送禮，難不成是看她功課太差了，要督促他上進？唉，搞不懂這些聰明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