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六十八

紀怡嘉聽見隔壁傳來哭鬧聲就知道這件事情已經落幕了， 在這個隔間裏，她和外祖母能清楚的聽見隔壁的聲音。剛剛二舅父開始訴說以前時， 紀怡嘉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一般就算是氣憤也不會那樣說話， 主要是當一個人對你連恨都可以釋然， 足以證明他對你的感情已經走到了底， 當她當着你的面卻在回憶曾經的那個你時， 你們兩個人已經走到了盡頭。

比起其他，紀怡嘉現在更擔心自己的外祖母，就算二舅母之前做了種種的事情，但是外祖母畢竟年紀已經大了， 不知道她能不能安然接受這個事情兒， 畢竟二舅母和二舅父還有表哥表姐兒女在呢， 紀怡嘉就怕外祖母萬一想不開累了身子就不好了。

紀怡嘉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勸你，畢竟都是長輩的事情， 她一個小輩兒不怎麽好說話。

“坐下，”慕容氏看着外孫女一直坐立不安， 好笑的說道，這件事情的結果她已經聽到了， 作為母親，慕容氏自然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夠平安喜樂， 但是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已經不是她能夠做決定的啦，兒子已經足夠成熟， 對自己的決定已經能夠獨立承擔，所以她不說話。其實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因為錢氏這個兒媳婦與她并沒有多少牽記，不然慕容氏也不會這樣灑脫，畢竟不管哪個母親都不希望自己的兒子經歷這樣的事情吧。

紀怡嘉看外祖母沒有因為此事受到什麽影響，微微放下了心，她搬個黑漆矮墩子坐到了慕容氏身邊，正琢磨着要說些什麽來安撫老人家的情緒，不過還沒等她想起要說什麽，安晟就推門進來了，進來之後直接掀袍跪在了慕容氏面前，“兒子不孝。”

紀怡嘉趕緊站到一邊，退到一旁，險險避過了二舅父的禮。

慕容氏看看自己的兒子，開口問道：“此事你可想清楚了？不後悔？”比起其他，慕容氏現在最擔心的是自己兒子有沒有想清楚，刨除其他不說，錢氏這個兒媳婦與自家兒子的感情是極好的，可以這次連環事情之前，他們小夫婦兩個連紅臉都很少。

“是，”安晟沉聲回道，剛剛還磁性十足的聲音，現在已經完全變得沙啞。

“當年你成親的時候，為娘的沒有攔着你，現在你要和離為娘的也不做阻攔。但是你要記着，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之前的毛頭小子了，你有兒有女，是一家之主，這件事情一旦被決定，之後所有的後果你都要一力承擔。”慕容氏沉聲說道。

“是，兒子明白，希望母親不要因此事連累了身子，”安晟回道，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罷了，讓人把他們都送出府吧，阿恒和瑩姐兒那裏你也都提前知會一聲，免得孩子一時接受不了，”聽着隔壁的哭鬧聲，慕容氏嘆了一口氣。

“是，”安晟站起身，看了一眼紀怡嘉，示意她顧着老人家。

紀怡嘉趕緊點點頭，示意交給自己了。

安晟這才轉身出門，接着外面亂了好一陣兒，聽聲音也有人想來隔間這邊，但是都被人攔住了，二舅父的速度很快，半刻鐘沒到，整個世安堂都安靜了下來。

紀怡嘉默默松了一口氣，扶着老太太回房休息，之前要接待客人，老人家已經忙活了大半日，還沒等休息又迎來了錢家人，接着又發生了這些事情，身體和心理上的疲憊随之而來，老人家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紀怡嘉和林嬷嬷把外祖扶到榻椅上，看她和衣躺下，才轉身出了外祖母的卧房。

Advertisement

“等外祖母醒了之後，翡翠姐姐記得和我說一聲，算了，我還是在這裏等着吧，”紀怡嘉臨時改變主意，她之前是準備回去完成今日份的課業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想也知道她專心不了，本來手上的技藝就不行，這手在一抖，恐怕明日在堂上，荀夫子就要點名批判她了，總之她還是留在這裏更放心些。

“好，姑娘累不累，奴婢把偏間給收拾出來，姑娘歇歇？”翡翠笑着應了一聲，提議道。

“不用了，我去小書房待着，你們都個忙個的去吧，我這邊有紫鳶就行了，”紀怡嘉笑着拒絕道，世安堂有兩個書房，一大一小，大的是之前外祖父在世時用的現在是外祖母專用，因為藏書衆多，所以家裏幾個表兄時常也會過來找書；小的那個是慕容氏專門為紀怡嘉布置的，剛剛住到安府的時候，紀怡嘉不常說話，慕容氏怕她多想就放在自己身邊兒教養，為此在世安堂給她布置了許多獨屬于她的設施，到現在都還保存着，主要是紀怡嘉到現在也沒有多大，還可以用。

“是，”翡翠也沒有跟她客氣，主要是表姑娘經常過來，她們已經足夠習慣了。

玉笙居內，雖然即将要回京，但是李婧這邊實在沒有什麽要收拾的東西，而今日買來的這些土儀已經在車上了，根本也不用專門整理。

因為身邊有了春華，所以李婧手邊并沒有什麽事情要忙活兒，這是她的習慣，主要是她自小的事情都是春華替她張羅的，什麽事兒都不用她擔心，所以今日從街上回來之後，李婧一直在休息，為明日回京養精蓄銳，然後她就被一陣嘈雜之聲吵醒了。

“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吵？”李婧皺着眉問道，這金陵安家再怎麽說也是個伯爺府吧，怎麽還有人打在府上鎮上大聲喧嘩，看來金陵安撫确實是沒落了呀。

聽到聲響，立刻有丫鬟過來和李婧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這年頭真的是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再怎麽說也是個嫡出吧，現在竟然弄出這麽丢人的事，看來我這位繼外祖母的手段不怎麽行啊，”李婧諷刺的說道。

“姑娘，慎言！”真的，這時候春華走了過來，正好聽到李婧說些不遜的話，于是停下自己的腳步提醒道。

春華狠狠皺起了眉，這段日子不見，她覺得自家姑娘脾氣更狂躁了一些，這些想法并不适合說出口，尤其她們現在正身處金陵安府，隔牆有耳，隔牆有耳，要是這話傳到正主那裏可也不好聽，雖然現在因為身份地位的關系，她們無法對姑娘做什麽，但是誰能保證未來會發生什麽。

春華知道自家姑娘驕傲，但是她更清楚，人永遠不能把另外一個人想的太過渺小，否則最後吃虧的只是自己，要是自家姑娘一直這樣口無遮攔，未來一定會出大問題，這是作為春華不願意看到的。

聞言，李婧雖然還是不怎麽服氣，但是并沒有回嘴，主要是之前她因為不聽春華的提醒曾經吃不大虧，所以到現在對于春華所說的話，她一直都有意的聽着。而且李婧自小身邊就由春華照顧着，包括衣食住行的各個方面都是春華一手置辦，所以李婧一直很信任和看重春華。

“姑娘，我們手頭的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在那之前，請姑娘一定謹言慎行，等我們平安到了京城，回到王府，姑娘您想做什麽都可以的，”春華囑咐道，現在京中的局勢并不明朗，戚府剛剛立了大功，深受聖寵，卻也因此成了許多人的眼中釘，現在京城有多少人家都盯着戚府出錯呢。

主要是王妃娘娘安筝雖然出身安家，但是在京城所有世家的眼裏她卻是姓戚的，畢竟安筝是戚府戚老太太一手教養出來的，這些年又深受宮中戚貴妃的照顧，怎麽說他們王府都與戚國公府脫不了幹系，利益捆綁之下，牽一發而動全局，自家姑娘這兒現在可是有個大錯處，要是被抓住大作文章，自家姑娘的名聲可就毀了。

不過雖然春華深谙其中的道理，卻從來沒有對李婧講過，主要是她們家姑娘雖然不會駁斥她的話，但是如果她果真念叨的長了，反而會适得其反。為了不讓李婧起逆反心理，春華只能時刻拘着李婧，不讓她做的太過分，不過這次的事情牽扯甚廣，所以就是春華也有些力不從心，尤其這一段時間不見，李婧的脾氣見長，春華時常不知道具體要怎麽操作。

李婧卻完全沒有想到這些，她只感覺這一次春華過來總是對她說教，一次兩次的她可以不在意，但是總是說她心裏就有些不得勁兒，這樣想着，李婧擺了擺手：“姑姑，你說的這些我都已經聽過數遍了，我之前已經說了我知道了，能不再重複了嗎？”

春華面上的表情絲毫不變，“是奴婢記着了，只要姑娘記在了心裏，奴婢再也不會提起。”春華的聲音依舊不卑不亢，絲毫沒有因為主家的為難而改變自己的初衷，甚至她行禮的動作都和之間沒有分別。

李婧擺擺手，示意自己已經完全聽心裏。

春華點點頭，轉身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