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月的天，乍暖還寒——

春節過完，學校又要開始上課了，楚染與秦懷信回到了鎮上，而楚琬琰早在正月初三就已經回廠裏上班了。

開學的這天，天空飄起了雪。飄飄灑灑濕了地面，起初還以為是下雨，伸手接住的瞬間融化成了水，才發覺原來是下雪了。雪片越來越大，漸漸的地面開始變得雪白起來。

楚染出神的望着窗外，好久不曾看到家鄉的雪，在上輩子的記憶中，上初中後就不曾再下過大雪。等雪停後，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學生們的注意力都被窗外吸引去了。因為是開學第一天，照例沒有什麽課，趙成光幹脆早早的放了學，讓學生們能去雪地裏玩耍一番。

楚染跟着班裏的女生也去了，白雪像棉花糖，一切都變得純潔。楚染發現她沒辦法控制自己，與其他同齡小女生一起打起了雪仗，還堆了一個叫「小三」的雪人。

初中生就沒這麽好命了，大約是覺得他們自制力要強于小學生，老師們都沒有讓他們出來玩的打算。王勝只得遺憾的嘆氣，看了一眼身旁認真翻看着新課本的秦懷信，正想用手指戳他，卻發現剛才還專注于課本的雙眼正緊緊盯着自己。

「哧！你幹嘛？」王勝吓了一跳。

「…」秦懷信見他不再有動作，又低下頭繼續看書。

「我說，你理我一下呀！難道你不想出去玩嗎？下大雪哎。」王勝不甘心的湊了過去，繼續說道，「你沒聽見外面有很多人在玩啊。」

「外面是不是有很多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又在打擾秦懷信同學，王勝，你是不是皮癢！」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王勝頓覺不妙，轉身一看——

「媽呀！唐老師。」王勝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趕緊拍了拍吓得碰碰直跳的胸膛。

「亂叫什麽，自習課也給我認真點，外面都是小學生，你也是嗎！」唐東明沒好氣的曲指在他頭上重重一敲。「再發現一次，給我面壁去。」

王勝被訓得聳拉着腦袋，不再說話。

小學生嗎？

秦懷信擡頭也望了一眼窗外，可惜什麽也看不到，他們初中跟小學雖然是一棟樓，但陽臺走廊卻是相反的方向。因此如果他想看看後操場的景象只能去到教室外面才行。

秦懷信失笑搖頭，小丫頭估計這會兒玩得正歡。

Advertisement

…

雪地上一通嘻鬧，便到了小學的放學時間，學生們背着書包很快離開了學校。

「染染，我們先走了。」吳娟與周瑤幾人也準備離開了。

「好。」楚染點頭沖着她們揮了揮手，開學第一天初中照例不會上晚自習，她要等秦懷信一起回家。

小學這邊人去樓空，初中幾個班都還在上課，整棟教學樓顯得很安靜。楚染在後操場上踱步。經過剛才的踩踏，白雪再不複最初的樣子，顯得雜亂而且髒。

楚染突然一愣，她好像想起來了一件事。關于泥濘髒亂…是什麽時候呢？也是下雪天？

楚染幹脆停下腳步，細細回想起來。好像…

上輩子她還在村裏上小學的時候，上初一的秦懷信放假回家時講了一件事。學校後操場打好地基卻還沒開始修建的新大樓，因為下雨的緣故，地基坑裏裝滿了水，一直排不出來，也沒人去理會。結果有一天下雪，一群學校老師家裏的小孩跑出去玩耍，在無人注意的時候靠近了裝水的地基坑。也不知道怎麽的，有一個孩子就掉了進去，因為發現太晚，最終卻沒能搶救過來。

當時說起這個事，大家還都很遺憾。秦懷信好像認識那個小孩子，是初中一位數學老師的兒子。但是楚染卻沒能想起來那個孩子姓什麽叫什麽，不知道是記憶太久遠，還是秦懷信沒說過。而且具體時間她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場大雪後。既然她想起了這件事，說明她跟這個孩子有緣，能救她肯定得去救。

可是如果确定不了具體時間，她也沒辦法每場大雪後都去地基那守着吧。

等等！大雪…在上輩子她上小學的那幾年确實沒少下雪，但要說是能讓小孩玩耍的雪…不會…

就是今天吧！

楚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擡頭望去想要找些蛛絲馬跡來證明，卻發現果然有一些雜亂的小腳印，但也看不出是不是通往新大樓地基坑去了。那邊地勢要低一些，楚染踮了踮腳，卻什麽也沒辦法看見。

四下空蕩蕩的，找不到人幫忙，而且她又不能确定，總不好大張旗鼓的叫人。楚染咬了咬牙，準備先去看看。就算孩子們真的在那邊，也希望那事兒還沒發生。

楚染邁步剛要跑，被從樓上下來的秦懷信一把抓住了書包帶子。

「染染，你要去哪兒？」他知道楚染會等他，但今天下雪太冷了，怕她感冒，便跟老師請假下樓來找她，結果一下來就發現她想往雪地裏沖，被踩得髒亂的雪地十分濕滑，一不小心就會摔跤。

「沒時間跟你解釋了！」楚染一把将書包扔給了他，轉身就跑了出去，她心裏越來越有不妙的感覺。

秦懷信不知道楚染想要幹嘛，本能的追了上去。

快到的時候，楚染摔了一跤，痛得讓她有些咬牙，她卻沒時間去理會。因為遠遠的她已經能望見有幾個小孩站在積水的地基坑旁邊，而水裏似乎有什麽在撲騰。楚染加快速度跑過去，推開了旁邊吓呆的小孩，仗着自己會游泳想也沒想就準備往裏跳。

跟上來的秦懷信甚至比她更早發現不對勁，扔下書包脫了外套，到底身高腿長，沒兩步就超越了楚染，率先跳了進去。

「染染，快把小孩拉上去。」楚染見秦懷信下了水，一時有些發愣。只見他已經抓住小孩的後領往這邊過來，急忙回神把小孩弄了上來，地基坑的積水對小孩來說有些深，秦懷信在裏面倒是能站立，就是腳下都是陷腳的泥漿，不太好使勁兒。

楚染抱着小孩不知所措，秦懷信從坑裏爬出來，一陣風吹來不由打了個冷顫，他卻沒時間去在意。

「染染，趕緊去找老師來。」沖楚染喊了一句，秦懷信蹲到溺水小孩身邊，又讓其他小孩子趕緊走遠些。

将自己的外套墊在小孩的頭部下面，不停的按壓他的胸膛，他不知道這方法有沒有效果，但他曾經見爺爺秦紹伯對別人做過。秦莊有個大池塘，經常有小孩會溜去游泳，因此秦莊小孩多數會游泳，但是也容易發生溺水情況。秦懷信便學着做了，但其他的他就不知道怎麽辦了。

幸好，楚染已經喚來了其他人…

秦懷信一放松，才感覺到刺骨的寒冷，打濕掉的衣服令他整個人更加沉重。楚染趕緊跑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手。

「小三，你…你有沒有事？」剛才她吓出一身冷汗，這會兒風一吹都覺得冷得要命，而秦懷信卻是從這冷水坑裏爬出來。

秦懷信笑了笑，想要說一句他沒事，卻發現張不開口，一陣暈眩差點一頭又栽進水裏。楚染趕緊抱住他，卻沒辦法站穩，只得改變方向倒了下去。

「小三…小三，你別吓我！」楚染趕緊拍了拍他的臉頰，卻見他始終沒有反應，想要去找人求救，卻發現自己腿軟得站不起來，楚染沒有哪一刻這麽痛恨自己的沒用。

幸好兩人的情況被老師們發現了，又趕緊把秦懷信也送到了離得最近的醫務室，也就是楚琬琰工作的廠子裏。

…

後面兩天，楚染兩人都沒有去學校，秦懷信被換過了衣服又打了針，還在醫務室觀察。到底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受了凍，結果差點燒成肺炎。吓得楚染連續守了他一個晚上，不停的用毛巾給他降溫，楚琬琰要幫忙她都不讓。

終于，第二天早上醒了過來，楚染紅着眼眶握住秦懷信的手。

「小三，你吓死我了。」

「對不起，染染。」讓你擔心了。秦懷信見到一向愛美的楚染，頭發亂槽槽的，眼睛紅紅鼻子也紅紅，眼眶下還有黑眼圈。不由心疼的擡頭摸了摸她的發。「不哭，我沒事了。」

「你怎麽就那麽跳下去了。」

「不然就是你跳了嗎？那麽沖動！」秦懷信還是沒有什麽力氣，但他堅持一遍遍的為楚染順着發。「染染，水那麽冷，我會心疼的。」

「可是…我也心疼你呀！」楚染捧着他的手泣不成聲，「傻瓜。」

秦懷信被罵傻，卻一點兒也不在意，嘴角上揚，是楚染喜歡的弧度。

「以後你不許讓我這麽擔心。」楚染想了想，決定不能這麽算了，放下他的手，叉着腰很是霸道的說道。

「好，那我們約好了，你也不能做讓我擔心的事。」秦懷信也趁機要求。

「行，拉鈎。」楚染點頭，這很公平。

「染染，你果然還是個小孩子。」秦懷信笑出了聲，不由咳了兩聲。楚染趕緊給他拍了拍，又喂他喝了點水，才又道：「拉不拉呀！」她還記着這事兒呢。

「拉…怎麽不拉！」要拉一輩子呢，虛弱的病弱美少年笑得格外滿足。

門外秦紹伯與兒子、女兒相視一笑，總算是雨過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