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楚染覺得怎麽就那麽熱血沸騰，恨不能去參與一把，結果好戰因子被她媽打壓了，只能在被窩裏老實睡覺。

後來的事她就不知道了，只曉得名氣打出來了，別的廠子跟附近的村子對上都是輸了，只有楚琬琰他們廠贏了，風頭真是一時無兩，在整個文縣都很有名，甚至有那拉黑車敲詐的人碰見對方是去往楚琬琰他們廠，立刻不敢亂收費多要錢。

廠裏的人出門在外，走路都帶風。

「媽。」楚染來到楚琬琰辦公室門外，敲了敲門。

「染染，你跟懷信一起來的？」楚琬琰擡起頭，見是自己二女兒，忙招了招手，讓她坐在辦公桌另一面的椅子上。

楚染看到她媽心裏還有些怕怕的，拐子那件事後，因為她受了傷，結果還是被她媽懲罰了，現在都還覺得屁股隐隐作痛。楚琬琰發火秦家男人沒有一個人敢插嘴，小三肯定是幫她的，結果被她媽罰到院子裏去跪了小半天。最後是秦紹伯看不得屁股被打痛肩膀又受傷的傷殘人士也去陪跪，把兩人都叫了起來，這事才算過去了。

但是…被她媽狠揍的陰影深深的印刻在了楚染的腦海裏。

楚琬琰仿佛不記得那回事了，從那以後也沒再提過，只是警告她往後多長腦子。

「對呀。他去學校了，我無聊就來轉轉。」楚染趴在媽媽的桌子上，好奇的看着她工作。

楚琬琰已經沒有在銀行代辦點上班了，被劉科長調到了財務科，還讓她去進修，是重點培養對象。當然楚琬琰自己也非常争氣，每一樁事情都完成得非常好，這也讓劉科長十分有面子。

「喲，楚染來了？」這時，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楚染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就見媽媽站了起來。

「科長，你回來了？身體沒事了吧？」來人——劉科長向她點了點頭，又笑容滿面的對楚染道，「聽說你九月就要去文縣中學讀書了？」

劉科長就是當年楚染秦懷信從水裏救起來的小孩的媽媽，這些年他們也有時常走動着，關系算是很親近了。

「劉阿姨。」楚染起身禮貌的喊道，「嗯，開學就在那邊上初一了，傷也好了很多。」

「真好，染染要是我女兒就好了，實在是不讓人操心，哪像我家那小子，整天皮得很。」劉科長搖了搖頭，無限感嘆。

楚染笑笑沒有說話，劉科長幾乎每次見到她都要這樣念叨一句。聽得出來她是真心的，但楚染并沒有就這樣應承認下一個幹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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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媽一定不覺是她這個女兒省心，果然…

「這孩子都是問題多多，這次的她受傷都怪她自己莽撞，還差點連累懷信。」楚琬琰說着那眼神又往楚染看去，令她趕緊往後躲了躲。

「琬琰，孩子們都沒事就好。」劉科長勸了一句。

楚琬琰搖着頭笑了，她這個女兒确實很省心，但主意卻大着呢。

劉科長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琬琰是不是下午休息？」記得她前幾天就向自己請過假。

「是，懷信今天知道中考成績，如果考得好，家裏肯定要為他慶祝一番。」楚琬琰語氣中滿是笑意，顯然并不是多擔心秦懷信的成績。

「那還用說，以懷信的成績，那文縣高中還不搶着要。」劉科長笑道。

楚琬琰謙虛了一聲，楚染也沒有多說什麽，在自個兒家裏驕傲一下沒什麽，在外面總還是注意點才好。

「那你就先走吧。」劉科長看了看腕表。

「好的，科長。我先把手上這點事做完。」楚琬琰也沒有與她客氣。「染染你先在廠裏玩一會兒？」

「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去廠門口王家開那小店逛逛，看看他們家的小昆。」

楚琬琰笑着點了點頭。

「看看也好，之前碰到那小子，還直念叨想你了。」

「好呢！」

楚染對劉科長說了再見，才離開了辦公室。

到了廠子門口，楚染見到了被拘在家裏的王小昆，他對她是相當熱情，劉慧珍也是不停的拿出些好吃的來招待，令楚染挺不自在。

她起初只是覺得既然知道，就得去給人家提醒一下。她也未曾想到會直接跟拐子正面對上，這段時間也一直在後怕，萬一當時沒有疑似小三舅舅的人在，他們三個都不可能安然無恙。上輩子她就是這樣的性格，莽撞而不知進退，多少次給人充當了炮灰，原來重活一世她一點兒長進也沒有。

這次的教訓一定要牢牢記住，否則傷害的人只能是身邊人，何況秦懷信總是會擋在她的身前。雖然不後悔救下了王小昆，但楚染不止一次的在心內對自己說：量力而行。

為了以後遇見事情，不再束手無策，她要更加努力。既然沒辦法讓自己的頭腦變得更厲害，就多多聽聽別人的意見吧，如果這次她提前跟秦懷信商量了，就不會出那樣的岔子。

重生以來她仗着上輩子打架很溜，對于鍛煉是十分懈怠，以後努力的方向不能只是學習，荒廢的拳法更是要撿起來，精益求精。

…

因為只是看一下成績，要不了多少時間，楚染辭別王家人，幹脆去了學校等秦懷信。

她來到教學樓下的時候，秦懷信還在老師的辦公室，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現在的榮星初中已經不是跟小學一棟樓了，在秦懷信初中的最後一年，新大樓終于修好了，初中部便搬了過去。

「楚染，你等你哥呀？」王勝嘻嘻哈哈的跑了過來。「他還要等一會兒。「

「你怎麽就出來了？」楚染一挑眉，不解的問道。

「誰讓我沒他考得好呢，哈哈！」王勝一邊說着，卻止不住笑。令楚染側目——

「你幹嘛不停的笑。」像總是在鎮上睡大街的那個傻子一樣。

「我考上文縣高中了，還不準我笑啊！」王勝越說越想笑，越說越得意。

「真的啊？那恭喜你。」王勝能考上文縣高中，也是在情理之中，畢竟最後幾次摸底考試他就只是比小三差而已。想一想剛上初一時，他還只是個吊車尾的關系戶，楚染難免有些感嘆。

「哈哈…謝謝。」王勝依然一副喜不自禁的樣子。「懷信這次考得可好了，老師應該還要跟他聊上一會兒，楚然，我先回家去了。我爸我姑他們都在家裏等着我呢！」

這麽光宗耀祖的事情，他爸一向十分重視。

「好。」楚染剛點頭，就見王勝一路飄着出了校門。往年榮星鎮中學頂多也就兩三個人能考入文縣高中，所以這真是份莫大的榮耀。

等秦懷信從辦公室出來，時間都又過去了半小時。

「小三。」楚染歡喜地朝他蹦了過去。「考得怎麽樣？」

雖然聽王勝說過了，她心裏也有譜，但還是想聽他親口說。

秦懷信怕她摔跤，趕緊往前快速走了兩步，伸手接住她。等她站穩了，才把老師抄來的成績單拿給楚染。

「語文113，數學130，英語100…哇！小三，你好厲害。物理化學都是100，政治99。總分640分，你考了642分！哈哈…一定沒有人能比你考得更好了。」楚染相當驕傲，不過剛說完又愣住了。「為什麽你比總分還要高啊？而且數學滿分不是120嗎？」

「老師之前拿到成績單也是不敢相信，後來還特意去問了，說是因為數學最難的一道題，我的解法很新穎，批卷老師們一致認為可以獎勵10分。」這結果也是他沒想到的，那些老師更沒想到，他的其他科目考得也很好，結果就得到一個比總分更高的成績。

秦懷信難得的開懷笑了，顯然內心是十分喜悅，而且他喜歡看楚染為他高興的樣子。

「小三，你真的是太棒了！」楚染難掩激動的心情，抱着他的右手用力晃了晃。

「嗯，聽老師說，确實是這次考得最好的。」這都比總分高了，他不是第一還能是誰。

而且整個文縣的教育，英語都十分薄弱。大部分的學生在英語上都丢分嚴重，而秦懷信英語竟然能考滿分，這又讓文縣中學的老師與領導意外萬分。

不過他們其實不知道，秦懷信最好的不是筆試，而是口語。這幾年他們倆聽英文磁帶，都是為了練習口語。也許是語感太好，考試起來便更加輕松，尤其是作文，令批卷老師十分驚豔，幾人商量決定，就給了滿分。

「那我們趕快回家吧，爺爺他們可得高興壞了，這次，一定要好好給你慶祝慶祝。」楚染興奮勁兒還沒過去，激動地伸手拉住他就往外跑，準備去叫上她媽一起回秦莊。

等三人騎着自行車回了村裏，自然又是好一番熱鬧。大家都鬧着秦紹伯得好好慶祝慶祝，高興的他當即表示等準備好就請大家吃流水席。

等村裏人都散了，秦家另外兩家人留了下來，畢竟是自家人，大家就在一起聚一聚吃個晚飯。秦紹伯見三弟秦紹邦與黃桂花沒走，站在角落裏，插不上話的樣子，也沒多說什麽，反正他們家也不怕多這兩張嘴。

秦建國自然是親自下廚，張翠華讓兒媳婦去幫忙，楚琬琰也在一旁洗洗菜打下手。三房的人都坐在院裏，不幫忙也插不上話。只有秦紹伯與秦紹慶在聊着秦建國的生意，張翠華時不時的說上兩句。

秦懷信帶着同一輩的人去了那間書房，房子很大，坐了十來個人也不覺得擁擠。

秦家二房除了有長孫秦二娃秦濤，另外還有一個排最小的孫子叫秦明。兩個丫頭年歲都跟楚染差不多，二房與楚染同輩的一共就這四個人。

三房孫子輩人最多，除了排行老大的秦輝，另外還有四娃秦軍，五娃秦勇。女孩也有三個，最大的今年十九歲已經嫁了人，今天并沒有過來。

「懷信，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考最好，文縣高中哎，你這是說上就上了。」秦濤與秦懷信關系好，一進門就高興的嚷道。

「又不是你考上了，得意什麽。多讀了一年小學，這上了初中成績還不是一樣的爛。」說話的是三房的老四秦軍。他看不慣別人這麽捧着秦懷信，他大哥之前考上文縣高中是多風光，結果就因為高考失利，沒能考上大學，村裏人就說他大哥秦輝不如秦懷信，不是讀書那塊料。

「秦軍！」秦輝呵斥了一聲，便沒有再多說。他有他的驕傲，雖然這次高考沒考上，但只要再給他一年時間，讓他複讀，一定能考上大學。到時候就不用再在這個鄉下地方，他的人生他的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可是他奶見識短，覺得他一個高中畢業就不錯了，想讓他去相親結婚。秦輝十分不樂意，心裏很是埋怨家裏人。因此這段時間他都非常煩躁，也沒耐心與這些本家人聊什麽天，有這時間他還不如回家看書，卻被他奶硬拉着來了。

「秦濤，真不準備上學了？」秦懷信坐在靠窗的位置，想着之前二奶奶對他講的話，面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

秦濤本來都打算跟秦軍吵上一架了，秦輝說話他根本不在意，但是懷信問他，他卻不能不理會。垮着臉坐到秦懷信身邊，把自己的煩惱一股腦的傾倒出來。

「我成績是真的爛，而且也學不進去。」他是真的替秦懷信高興，能考上文縣高中，而且聽說還是第一名，這是多大的榮耀。

「二爺爺他們不會允許你初中未畢業就辍學的。」秦懷信看見他臉上的苦惱神情，話語一頓，「你…是有什麽打算嗎？」

秦濤雙眼一亮，興致勃勃的想湊近一些，卻被楚染一巴掌抵在臉上，推得遠了些。

「挨那麽近幹嘛？自己有計劃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直接說！」楚染自己喜歡黏着秦懷信，卻不喜歡別人靠他太近，即使是堂兄弟。

「喂，染染，大家都說你好看脾氣又好，像仙女兒一樣。他們都是眼瞎吧！」秦濤搖晃着腦袋，大家都說楚染妹子性子好，連他都差點信了，但是就這一碰到懷信的問題就炸的德性，跟小時候有啥區別。

「二娃哥哥，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楚染眨了眨眼，水蒙蒙的大眼兒無辜的瞅着秦濤。

「…」秦濤覺得難道是他的錯覺？

秦懷信拉過楚染坐到他的身側，又開始為她剝瓜子。見楚染指了指裝花生的籃子，又改而為她剝花生。

秦濤無趣的撇了撇嘴，屋子裏除了秦懷信剝花生的聲音，沒有別的響聲。秦軍老實不少，他看不慣大房的人，但卻不敢跟秦懷信頂嘴。雖然他不曾收拾過自己，但也沒怎麽搭理他，秦軍覺得秦懷信老成得可怕。

「我前兩天去劉老麽家裏玩，發現他家變了好多。」秦濤提起了一個人，二隊的大家也都認識。

「劉紅？」雖然很久不曾見過，但秦懷信記憶力很好。

秦濤點頭，端起桌上的茶缸喝了口水才繼續道：「對呀，就是他。以前他們家可窮了，你們都知道的吧！結果這次我卻發現他們家添了好些家具，聽說是他哥跟人學手藝當學徒工，去年出師後賺了大錢。」秦濤語氣中事實在羨慕。

「所以，你也想去學手藝？」之前從劉大叔嘴裏得知田明也去學了，這也算是條路。

「對，你覺得怎麽樣？」秦濤滿懷期待的看着秦懷信。

可是他卻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一個勁兒的剝着花生。

楚染倒是認真想了想，上輩子秦濤好像也沒讀完初中，但因為家裏不同意，他便跟人偷跑出去打工，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子，在外面能做什麽，無非就是下苦力罷了。後來楚染見過他一次，二十歲出頭卻有着三十歲的蒼老。

「一技在手，吃飯不愁。挺好的呀。」楚染覺得強迫一個不想學習的人并不會有什麽好的效果，而且現在高中生、中專生、大學生在社會上十分吃香，但她卻知道以後并不是這樣，有技術的人一樣能生活得很好。「不過…」

秦懷信偏頭看着她，等着聽她的下文。

「不過什麽？」秦濤本來還挺高興有楚染的支持，畢竟被稱為才女的她，在長輩面前比他得臉多了，而且說的話他們也願意接受。

「不過做個文盲并不好。」楚染咽下嘴裏的花生才慢悠悠的說了一句。

「哥好歹是初中生，哪裏會是文盲了！」秦濤不樂意了，他們家裏就他文化最高，好嗎？他爺爺也不過是個小學生，還能當村長呢。

楚染懶得跟他辯解，指了指牆上秦懷信寫的一副字。

「來，從頭到尾念一遍，能念全我就承認你不是文盲。」

秦濤信心滿滿，結果一擡頭…

「辟爾為德，卑…」卡殼！

「那個字念『俾』，辟爾為德，俾臧俾嘉。是說讓人修德行養情操，要更加高尚與美好。二娃哥哥，我可冤枉你了？」楚染挑眉問道，那神情與秦懷信如出一轍。

「我…」

「我先回去了。」秦輝突然站了起來，随口留下一句便轉身離開了。屋子裏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秦軍拉着秦勇連忙跟了上去。三房只剩下一個最小的丫頭秦燕懵懂的坐在那兒，楚蔓一向愛照顧人，見那丫頭都傻眼了，連忙過去遞了一塊糖給她。

「謝謝蔓蔓姐。」小丫頭甜甜的笑了。家裏沒人對她這麽好，奶奶重男輕女，大姐早早就被嫁了出去，二姐今年也17了，被拘在家裏說是要相看人家，秦燕不懂什麽叫相看人家，但知道二姐不久也要離開家裏了。

「什麽德性啊！」楚湘不高興的嘟哝了一句。

「嗨，小湘湘。管他們呢，本來就與我們玩不到一塊。」二房排第五的秦明笑嘻嘻的說了一句。

「喊姐！」楚湘曲指沖着他的腦門兒就是一敲。

「疼…別這麽粗魯，你得多向染染姐學習。」

秦濤撇了撇嘴，想說：那是你沒見過楚染暴力的樣子。

「那我該怎麽辦？」他這會兒是真沒主意了，只得承認自己真是文盲。

「不怎麽辦。」楚染攤了攤手。秦懷信大約是覺得剝好的花生夠楚染吃了，總算停下動作，看向秦濤。

「先把初中讀完吧。」不等秦濤說話，又接了一句，「這一個多月染染會給楚蔓楚湘補課，你一起來。」

「不是吧，她們倆不是剛小學畢業嗎？我跟着一起合适嗎！」好歹他都上完初二了。

「你的水平…」秦懷信沉吟片刻，說了實話，「可能還沒有她們倆的程度。」

秦濤：「…」

「喲，二娃，喊老師！」楚染笑吟吟的，哪裏有什麽溫柔的樣子。

秦濤：「…」

興致勃勃的秦明：「我可以一起來嗎？染染姐。」

「你來湊什麽熱鬧！一邊兒去。」秦濤對自家弟弟一點兒也不客氣。

哪裏知道楚染卻點了頭。

「可以啊，反正我也需要先把小學的知識給他們過一遍。你們也都一起來吧。」

後面這話楚染是對着二房的兩個女孩說的，都是剛好小學畢業，與楚蔓兩人還是一個班的。趕一只羊與趕一群羊，對楚染來說沒什麽區別。

「謝謝，染染。」兩人高興的直點頭，雖然她們家不像三奶奶家一樣不讓女孩讀書，但是也沒有讓家裏多看重，想要努力學習卻不得法，每次考試都只能吊車尾。

秦燕在一旁默默吃着糖，她很羨慕，也想讀書，但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都九歲了，家裏也沒人想到送她去上小學。大姐、二姐也都自顧不瑕。

到了晚飯時間，飯菜很豐盛，因為桌子不夠，還去隔壁借了張桌子，張婆子一臉的笑容連聲說好。張大毛親自搬過來的，本來還想與秦家兄妹說話，又覺得不是很方便，只得回了家，準備改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