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生氣

柳清歡醒過來的時候,長安城的上元煙火大會已經結束多時了。

薛慕已經換下了盔甲,坐在她身邊,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柳清歡側過頭偷偷朝他瞟了一眼,剛好對上他毫無溫度的眼神,心中突地一跳。

完了完了,侯爺現在好像非常生氣。

“醒了?”薛慕清冷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比冰雪消融前還要讓人覺得發涼。柳清歡谄媚地對他笑了笑,軟軟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阿慕。”

薛慕不為所動,只是側過頭去對身後的青栀吩咐:“把藥拿過來。”

“是。”青栀端着一小碗黑乎乎的中藥走了過來,柳清歡清楚地看見她的手在微微發抖。她又看了一眼站在房裏的赤桃和撚棠,同樣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樣子。

薛慕接過青栀碗裏的藥,讓她把柳清歡扶起來。柳清歡瞄着薛慕,小心翼翼地坐起來了,薛慕把碗遞到她面前,簡短地道:“喝下去。”

柳清歡接過碗,看了青栀一眼,青栀抿着嘴角,把頭埋了下去。柳清歡飛快地眨了眨眼,低頭喝藥。剛抿了一小口,就苦得她眉毛皺了起來,可對面的薛慕盛氣淩人,柳清歡此時是一點也不敢叫苦。

咬着牙冠一口氣把藥喝完,柳清歡本以為薛慕會像往常那樣給她一個甜膩膩的小點心,可是薛慕只是把藥碗交給青栀,揮了揮手讓她下去。

柳清歡嘴裏苦澀不已,掙紮了半天還是沒敢開口要點心。

總覺得現在說錯一句話就會死得很快。

房間裏一時只靜得有呼吸聲,不知道過了多久,薛慕終于開口道:“我今天走之前是怎麽交代的?”

低沉涼淡的聲音像是在刻意壓制住什麽,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時滲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赤桃和青栀“撲通”一聲在地上跪了下來,臉色慘白慘白地對薛慕道:“侯爺吩咐奴婢照顧好夫人,不能讓夫人離開侯府。”

薛慕沒有說話,像是在等着什麽。

撚棠在心裏哀嚎一聲,也跟着在地上跪了下來:“侯爺吩咐屬下看好夫人,絕不能放她離開侯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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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們都記得很清楚,所以你們是明知故犯?”

赤桃和青栀被他吓得直接哭了出來:“侯爺,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撚棠把脖子一梗,認命地道:“屬下辦事不利,任憑侯爺處罰。”

柳清歡見她們被自己連累,下意識地開口為她們辯解:“阿慕,這件事都是……”

“你別急,你的事我們等會慢慢說。”

柳清歡:“……”

果然!果然!一開口就死!

柳清歡閉着嘴巴不敢再說話,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實在對她們愛莫能助。

薛慕回過頭去,終于看了跪在地上的三人一眼:“你們現在自己下去領罰,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們也不必呆在侯府了。”

地上的三人俱是一愣,然後又是謝恩又是道歉,驚魂未定地跑了出去。

房間裏霎時只剩下薛慕和柳清歡兩人,柳清歡緊張得心都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了。坐以待斃向來不是她的風格,所以她決定趕在薛慕開口以前,先下手為強:“阿慕……”

薛慕擡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間,柳清歡覺得自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室內的空氣仿佛都凝滞了,柳清歡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薛慕看着她,眼裏的情緒千變萬化,最後終于沉靜了下來。

“柳清歡,你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能不再去幹讓自己陷入險境的事?”

他的語氣很輕,比起責備,更像是在祈求。

柳清歡那一刻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她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怎麽幹出這麽天理難容的事?

“阿慕,對不起……”柳清歡心裏的愧疚潮水一般湧上來,她輕輕撥了撥他臉側的黑發,小聲道,“可是二姐失蹤,我不能放着她不管。你知道嗎,今天要是我再去晚一點,她就……”

“那我呢?你沒有想過我?”薛慕握着她放在自己臉側的手,死死的攥進手心,“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我會怎麽樣?”

柳清歡的手被他握得生疼,可她也不敢抽。出,只能不停地跟他道歉。她知道,今天阿慕吓壞了。

薛慕平複着劇烈波動的情緒,松開柳清歡的手站了起來:“今晚我去蓮花畔。”

柳清歡的眸光動了動,看着薛慕漸漸走遠的背影,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叫了一聲:“阿慕……”

薛慕腳下的步子一滞,緊張地折返了回來:“清清,你怎麽了?”

柳清歡擡眸,一臉苦色地道:“阿慕,肚子好痛……”

薛慕攬在她腰上的手一緊,正想将人抱起來,柳清歡就突然環住他的脖子,一使力将他壓在了身下。

對準薛慕的唇,柳清歡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薛慕生怕她會壓倒肚子,一直用手擡着她的腰。這個姿勢更方便了柳清歡動作,三兩下就把薛慕的衣服扯得亂七八糟了。

薛慕的舌頭開始還會躲閃,可沒過一會兒,就主動纏了上來,緊緊吮住她不放。柳清歡的手趁機伸進了薛慕的衣裳裏,觸上他滾燙的皮膚。薛慕整個人都繃緊了,他緊緊扣住她的腰,松開了她的唇:“清清,你躺下……”

柳清歡看着身下呼吸急促的薛慕,喘了一口氣笑着道:“現在還想去蓮花畔嗎?”

薛慕濃墨般的眸子緊緊盯住她,他沒有答話,只是小心翼翼把柳清歡翻了個身,讓她平躺在床上,然後又吻上了她的唇。

還是怕壓到她的肚子,他一直用雙手撐着身體。這樣的接觸漸漸無法滿足他着火一般的身體,他一路啃噬到柳清歡的側頸,忍不住解開她的衣裳,輕輕貼了上去。

“阿慕……”柳清歡難耐地叫着他的名字,薛慕的吻落在了她小巧的鎖骨上,手也好似貪戀她細膩的肌膚,一直在她身上流連不去。

就這樣把柳清歡的渾身都吻了個遍,薛慕停了下來,躺在她身邊不停地喘着氣。柳清歡眯着眼睛往他的下半身瞟了一眼,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大夫說三個月後就可以……”

薛慕捧着她的側臉,一臉壓抑地道:“不行……你今天剛動了胎氣。”

柳清歡擡眸看着他:“可是……”

“我沒事。”

柳清歡又往他的下半身瞟了一眼,好吧。

兩人靜靜地躺了一會兒,柳清歡便有了些睡意。薛慕在她的眼角輕輕吻了一下,低聲道:“困了就睡。”

柳清歡環住他的腰,睜着眼睛看他:“阿慕,還生氣嗎?”

“嗯,生我自己的氣。”薛慕的指尖撫上柳清歡脖子上的傷口,柔聲道,“還痛嗎?”

柳清歡搖搖頭:“不痛了。”她說完,又讨好般地道,“阿慕,我以後一定乖乖聽你的話,不會再亂來了。”

薛慕的眸色暗沉了幾分,他眷戀地吻上她的唇,聲音低啞地道:“柳清歡,記住你說的話。”

“嗯……”這個字含糊不清地說出口,就被薛慕吞進了嘴裏。

第二天早上,柳清歡醒來的時候,薛慕已經進宮複命去了。對于昨晚的事,柳清歡還有許多地方沒想明白,剛在赤桃青栀的伺候下用過早飯,又聽丫鬟來報柳清麗來訪。

她讓丫鬟把人傳了進來,柳清麗進屋後,略微尴尬地看了她一眼,詢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柳清歡看着她,讓她在旁邊坐了下來,“你昨晚是怎麽被綁到寺廟裏去的?”

“呃……”柳清麗咳了一聲,好像更加尬尴了,“我昨晚經過一個小巷子時,聽見兩個鬼鬼祟祟的僧人說煙花已經替換好了,我還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就被他們發現了。”

柳清歡歪着腦袋,想了想道:“你是怎麽從侍郎府來侯府的路上,經過那條小巷子的?”

“呵呵……”柳清麗幹笑兩聲,飛快地道,“我本來想去安福門看會兒花燈再去找你的。”

柳清歡也跟着她呵呵一笑:“我怎麽覺得你被抓純屬活該呢?我真是吃飽了撐的才出去找你。”

柳清麗撇了撇,雖然心裏不服,但這件事确實自己的不對,也不好出口反駁。柳清歡見她沒話說,又道:“小時候叫你跟着爹爹練武,你哭着鬧着不肯學,要是你會個一招兩式,昨晚也不至于那麽凄慘。”

柳清麗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白了白。她看了柳清歡一眼,終于還是忍不住反駁道:“你會武功了不起嗎?最後還不是得侯爺來救你?再說,我已經找到人教我武功了。”

柳清歡眉梢一挑,來了興致:“什麽人?”她眼珠子一轉,笑得一臉暧昧,“該不會是李将軍吧?”

柳清麗的臉頰上那抹轉瞬即逝的紅暈,沒有逃過柳清歡如炬的眼睛。她眨了眨眼,湊到她跟前低聲道:“我聽說昨晚你出寺廟,就迫不及待地撲進了李将軍的懷裏。”

這下柳清麗的臉是真的紅起來了:“誰撲進他懷裏了?明明是他抱我!”

“哦,他抱你啊!”

柳清麗:“……”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柳清麗看着她一臉八卦的表情,就氣不打一處來。

柳清歡聽說沒有然後了,也不失望,反而安慰起了柳清麗來:“沒事,你們都是抱過的關系了,你這個媳婦兒他娶定了。”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柳清麗氣得直接一跺腳站了起來,剛想沖出房門,卻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頭對柳清歡道,“對了,我聽說那個何惜柔,是唐子博的老相好?可是唐子博不是一直喜歡你嗎?”

柳清歡的嘴角抽了抽,沒說話。柳清麗見她吃癟,頓時更得意了:“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那個唐子博三天兩頭來侍郎府找你,誰能想到他在外頭竟然還偷偷藏了個人呢?聽說他倆老早就認識了,比認識你還要早,可惜後來唐子博移情別戀……哎你說,何惜柔是不是和侯爺很像?”

柳清歡:“……”

柳清麗這個人,還真是給她點顏色就開染房啊。

柳清麗正講到興頭上,滔滔不絕地根本停不下來:“還有那個寺廟,據說當時修建時何刺史捐了不少錢,所以主持跟刺史府關系很好。何惜柔就是利用了這層關系,才把嶺南王的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插。進去的。唉,想想她也真可憐,不但沒有為唐子博報到仇,還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柳清歡扯着嘴角,對她呵呵呵地笑了起來:“小姑娘知道得挺多的嘛,都是從天橋下說書的那裏聽來的吧?”

柳清麗下意識地出口反駁:“才不是,我是聽李默說的。”

“哦,又是李将軍啊。”柳清歡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看來應該催催皇上,早點把賜婚的聖旨頒下來。”

柳清麗:“……”

怎麽她繞了這麽一大圈,她還是一句話又給繞回了原點呢?

柳清麗沒在侯府多呆,沒過一會兒就返回了侍郎府,倒是薛慕,今天早早地就回來了。

柳清歡見他回來,便走上前去問道:“阿慕,嶺南王的餘黨清理完了嗎?”

薛慕道:“清理完了。”

柳清歡高興地看着他:“那我們今天是不是可以出去玩了?”

薛慕想也沒想地道:“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不是都沒危險了嗎?”柳清歡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薛慕道:“街上人太多。”

柳清歡看着他不說話,薛慕見她那副氣鼓鼓的樣子,淡笑着走到她身邊:“你昨天才說過要聽我的話的,是不是這麽快就忘了?”

柳清歡嘴角動了動,挽着他的胳膊笑了笑:“當然沒忘,不過我們不出去,要做點什麽好呢?”

薛慕輕輕摟着她的腰,語氣暧昧地道:“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柳清歡默默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現在還是大白天。”

薛慕低笑一聲,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那我們晚上慢慢做。”

那天,他們真的慢慢做了一晚上。

上元過後,天氣逐漸回暖。一年一度的科舉考試也在二月初如期舉行。因為嶺南王的動亂剛過去不久,這一次的科舉考試備受皇上和諸位宰相的重視,那些想走後門混皇糧的,全都被扼殺在了搖籃裏。

文試那邊的情況薛慕不是很清楚,但是今年的武試,還真來了一個相當厲害的人。幾輪測試下來,不管是騎馬射箭還是各路兵器對打,此人都穩居第一,毫無懸念地拿下了武狀元。

就連皇上,也對上他表現出了濃厚興趣,特意為他單獨加設了一場殿試。

殿試當日,新科武狀元剛跟着一位公公走到含元殿前,永福就氣沖沖地從殿內走了出來,直接撞在了武狀元身上。

這下可把帶路的公公和公主的侍女吓得不輕,連忙上前噓寒問暖。永福剛和衍帝吵完架,本就在氣頭上,現在被人這一撞,更是氣上加氣。她推開身邊的太監宮女,跟對面身材高大的人興師問罪道:“你這人是石頭做的嗎?是不是想撞死本公主?”

武狀元眯了眯他的鳳眼,看着面前的人沒有答話。永福見他不搭理自己,愈發地盛氣淩人:“你到底是什麽人?見到本公主竟然也不下跪?”

旁邊帶路的公公心道完了,這武狀元進宮第一天就沖撞了公主,以後的仕途怕是不怎麽太平啊。

武狀元倒是沒什麽表情:“新科武狀元,程郁。”

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就像窖藏了多年的美酒。永福聽他說自己是武狀元,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她之前聽薛慕提起過,今年的武狀元不可小觑。能讓薛慕都刮目相看的人……也不過如此嘛!

她冷哼了一聲,看着程郁道:“還真是人如其名啊,确實挺沉郁的。”

旁邊的公公手心裏冷汗都出來了,這武狀元可是個野蠻人,要是一個忍不住跟公主動起手來,那他拼了這條小命都攔不住啊。

不過作為野蠻人的程郁并沒有什麽反應,他只是看了一眼面前頭都快低到大理石地板上的公公,開口催促道:“皇上還在等着殿試。”

“啊,是是。”公公如夢初醒,跟公主請了個安,就領着程郁快步往大殿走去。

大殿上,衍帝端坐在正中央,薛慕跟幾位将軍站在一側,對面是兩位宰相。

衍帝打量着程郁,身材高大,英氣逼人,一看就是自小習武的人。程郁走到殿前,跪下跟衍帝請安:“新科武狀元程郁,拜見皇上。”

“平身。”衍帝讓他站起來,又看了他一陣才道,“看到左邊這幾位将軍了嗎?”

程郁順勢看向他們,目光從幾人身上一一掃過:“聽說都是大承鼎鼎有名的将軍。”

“正是。”衍帝輕笑了兩聲,對他道,“你今日的殿試題目,便是從他們中任選一個,打贏他。”

程郁道:“我要是贏了,是不是他們的位置就讓給我坐?”

他這話一說完,李默就不樂意:“口氣挺大的啊,你先打贏了再說吧。”

程郁看了他一眼,最後挑了他身旁的薛慕:“我選薛大将軍。”

“哈哈。”剛剛跟在他身後偷偷進來的永福忍不住笑出了聲,“皇兄,要是他輸了,是不是他這個武狀元也取消了啊?”

衍帝沒有理她,轉頭看向薛慕道:“開始吧。”

薛慕出列,走到程郁跟前站定。因為禦前不便使用刀槍,所以兩人也便只比劃拳腳功夫。薛慕沒有先動手,程郁倒是毫不客氣地掄起一拳朝他的面門打去。

這一拳虎虎生威,薛慕側頭躲過之後還聽見耳邊風聲呼呼作響。他腳下步子微動,一個轉身閃到程郁身側,擡腳踢向他腰際。程郁反應敏捷,在薛慕的小腿招呼到他腰上前,已經閃身躲過。尚未站穩,卻見薛慕淩空而起,似要一腳劈在他頭頂。他順勢抓住薛慕的腿,把他朝外面甩去。

薛慕在空中飛快地翻轉幾圈,穩穩地落在了大殿上。程郁在他落地之時已經朝他猛沖過來,結實的拳頭馬上就要打在他的腹上。薛慕的眸光一凝,一個閃身就從程郁面前消失了。程郁還沒反應過來,腳下已經被人一絆,整個人都朝前栽去。薛慕趁勢在他後背上踹了一腳,程郁單手一撐愣是從地上彈了起來,只是回轉過身時,薛慕的拳頭已經送到了他的下巴處。兩人同時停下了動作,只有薛慕出拳時帶起的勁風,讓程郁的頭發還在不安地晃動。

“你輸了。”

薛慕這一拳沒有打下去,在程郁站定的時候便收了回來。永福在一旁看得十分起勁,見到薛慕贏了,幸災樂禍地對程郁道:“願賭服輸啊,你的武狀元可是沒有了。”

程郁就像是沒有聽到她的奚落一般,只看着薛慕道:“薛大将軍果然名不虛傳,程某佩服。”特別是他的輕功,他現在還沒想通他剛才是怎麽就從自己面前消失的。

薛慕只是點了點頭,仿佛贏了他是天經地義般的事。

衍帝讓薛慕站回去,對程郁道:“輸給薛大将軍一點也不丢臉,朕的威遠将軍一樣是他的手下敗将。”

李默:“……”

這個時候提他是什麽意思?他站得還不夠遠嗎?

程郁沒有說話,衍帝繼續道:“現在東乾羅王位易主,他們的新任大王阿厄斯野心勃勃,一心想踏平大承。對此你可有什麽對策?”

程郁道:“打得他不敢再這麽想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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