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愛你

又是一年七夕，侯府裏的丫鬟們跟去年一樣，個個都對着星星月亮乞巧。不過今年赤桃可沒心思再去參加穿針大賽了，夫人馬上就要臨盆了，她和青栀是連眼珠子都不敢從她身上移開太久。

沒有了赤桃這個勁敵，其餘的丫鬟們全都躍躍欲試。去年的獎品可是侯爺親手寫“但願人長久”，不知道今年會是什麽呢？

柳清歡坐在正房，看着守在自己身邊的兩個丫鬟道：“你們不去院裏祭星嗎？”

兩個丫鬟異口同聲道：“不了夫人。”

柳清歡知道她們擔心什麽，便也沒有多說。不過入夜之後青栀還是捧了許多鮮花浸在水盆裏，放在了星空之下。

薛慕正在一旁寫字，柳清歡好奇地湊過頭去瞅了一眼：“阿慕，你在寫什麽？”

薛慕笑着放下手中的筆，把剛寫好字的白紙拿起來給柳清歡看。

“菡？”柳清歡歪歪頭，不明白他寫這個是什麽意思。

薛慕輕輕拉過她，看着她低聲道：“這是小小團子的名字。”

小小團的名字？薛菡？

柳清歡眨了眨眼，問道：“那小阿慕的名字呢？”

“小阿慕啊——”薛慕拖長尾音，似是在思考着什麽，“小阿慕就要清清自己想名字了。”

柳清歡癟了癟嘴：“你這是偏心。”

薛慕爽快地承認：“我是啊。”

柳清歡被他如此坦蕩的語氣堵得說不出話。哼，反正她懷的一定是個小阿慕。不過名字嘛，該叫什麽好呢？

柳清歡苦惱地想了一個晚上。對于柳清歡取名字的風格薛慕是深有體會，如果到時候生下來的真的是個小阿慕，他倒是有點同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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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在身旁熟睡的人，她的眉頭還輕輕蹙起，似乎在煩惱着什麽。薛慕淺笑着在她的眉心輕柔一吻，真是個笨蛋。

七夕之後沒幾天，皇上又一次去軍中視察。校場上的将士個個都氣宇軒昂，無論是陣型變換還是刀槍突刺，全都精準而又快速。皇上看得很滿意，薛慕本來準備讓他們再變換一個陣型，卻看見侯府裏的一個丫鬟急沖沖地跑了過來。

他的眉峰微動，示意身旁的李默繼續主持演練，朝丫鬟走了過去。丫鬟見薛慕過來，還沒站穩就急急開口道：“侯爺，夫人要生了，老夫人讓奴婢來找您回去！”

丫鬟的聲音不大，但聽進薛慕耳裏是比校場上的将士沖鋒的喊叫聲還要震耳欲聾。

他下意識地捏緊拳頭，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在這等着。”

薛慕返回皇上身邊，埋首跟他說了幾句，就連衍帝的神色都是一變。一旁豎着耳朵聽他們說悄悄話的李默也是一愣，于是整個校場上的士兵茫然地停了下來，都朝他們的方向看去。

“你先回府，朕派幾個有經驗的嬷嬷去侯府幫忙。”

“謝皇上。”薛慕說完便快步離開了。李默看着他的背影，心也跟着飛遠了：“皇上，我也去幫忙！”

衍帝抽着嘴角瞪了他一眼：“你去幫什麽忙？給朕在軍中好好呆着！”衍帝帶着公公和侍衛遠去，李默摸了摸鼻子，認命地留了下來。

然後，薛大将軍的夫人要生了這個消息，用堪比瘟疫擴散的速度在軍中流傳開來。将士們各個都捏了把汗，好像要生了的是他們的媳婦兒一樣。

薛慕趕回侯府，就見寧氏在良辰的攙扶下焦急地等在寝房外。薛慕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才走上前去道：“阿娘，清清怎麽樣了？”

寧氏見他回來，忙不疊地握住他的手，手心裏已經微微汗濕：“進去快半個時辰了，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要不我進去看看？”

薛慕抿着嘴角道：“阿娘，你身體不好，還是先讓良辰送你回去，這裏我守着就好。”

寧氏搖了搖頭，道：“女子生産有多疼我最清楚，這第一胎最是危險，我怎麽放得下心。”

薛慕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柳清歡的一聲尖叫就從裏面傳了出來。薛慕的心跟着一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寧氏的心也揪了起來，眼睛都有些發花。良辰連忙扶住了她，着急地問道：“老夫人，您沒事吧？”

寧氏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搖着頭道：“我沒事。”

薛慕深深地吸了口氣，緊繃的聲音從喉頭處悶悶地傳來：“良辰，你扶娘回房，這裏有我。”

“是，侯爺。”良辰不由分說地把寧氏扶走了。

薛慕一個人站在門外，看着嬷嬷們不時地端着熱水進去，出來時就變成了血水，指甲都快嵌進掌心裏了。他的拳頭緊攥，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暴起，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不時便有丫鬟領着宮裏的嬷嬷來了，跟在她們身後的還有永福。永福看了一眼門口薛慕，雖然他面上看來十分鎮定，但她相信她現在上去輕輕推他一下，他說不定就能直接倒下。

屋裏的丫鬟又端着一盆血水出來了，薛慕的眸色也愈發陰沉。永福輕抿着嘴角，走上前去安慰道：“不用擔心，皇兄派來的幾位嬷嬷都是宮中最有經驗的。”

薛慕還是一動不動地站着，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他現在只要一開口，聲音一定是顫抖的。他的後背已經全部被汗打濕，哪怕是敵軍帶着大軍兵臨城下，他也不曾這麽慌過。

屋裏的柳清歡又是一聲尖叫，薛慕心頭一顫，再也忍不住直接往屋裏走去。永福見狀連忙上前攔住他：“你做什麽？男子是不能進産房的。”

薛慕的胸口微微起伏，他從胸腔中吐出一口氣，撥開了永福的手：“清清在叫我。”

雖然低不可聞，但是他聽見了，他的小團子在叫他。

“阿慕……阿慕……”

薛慕一踏進房間，就看見柳清歡臉色蒼白地躺在那裏。她的額頭和兩鬓全是汗水，五官也因為疼痛而緊緊皺在了一起。薛慕此時真的是腳下一軟，差點就跪在了床邊：“清清，清清，我在，別怕……”

嬷嬷們見薛慕竟然直接進來了，連忙上來想将他勸出去：“侯爺，男子進産房不吉利的！”

“是啊侯爺，你先出去吧，夫人不會有事的。”

……

薛慕置若罔聞，只是緊緊握住柳清歡那只攥着被單的小手：“你們不用管我，我就在這看着她。”

嬷嬷們抽了抽嘴角，侯爺這麽一尊大佛杵在這裏，她們會很緊張的啊！

見勸不動薛慕，嬷嬷們只好就這樣繼續接生。

“夫人，已經能看見頭了，再使把勁！”

柳清歡死死摳住薛慕的手，斷斷續續地道：“阿慕……好痛……”

薛慕心疼得快要說不出話來，費了好大的勁才開口道：“不痛，很快就沒事了，清清不怕。”

柳清歡痛得快暈過去了，她想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醜，她好想對薛慕笑一下，可是完全力不從心。她覺得她沒有哭出來已經很了不起了。

身旁的嬷嬷還在不停地叫她用力，在她聽到嬰孩的啼哭聲時，終于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薛慕還是坐在她身邊，鼻尖還萦繞着食物的香氣。

“醒了？”見到柳清歡睜開眼睛，薛慕終于放心地笑開，“小懶貓，是不是聞到吃的才肯醒的？”

柳清歡剛醒過來還有些懵懵懂懂的，她看了薛慕好久，才軟糯地叫了一聲：“阿慕……”

“我在。”薛慕彎下腰，在她淡粉色的嘴唇上柔柔地印上一吻。雖然睡了這麽久，但她的臉色還是十分蒼白，薛慕輕柔地撥開她臉側的發絲，輕聲詢問道：“餓嗎？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好……”柳清歡說着想從被窩裏爬起來，發現自己身體突然變得輕松後，才猛地抓住薛慕的手，“孩子，我們的孩子呢？”

薛慕看着她緊張的樣子，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孩子很好，你先吃點東西，等會叫嬷嬷抱過來，好嗎？”

“好……”柳清歡拿過一個小碗，剛喝了一口，又突然問道，“是小阿慕嗎？”

薛慕的嘴角微微勾起，眼裏也蓄上了一層笑意：“不是哦，是個小小團子。”

柳清歡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來。

薛慕讓她把碗裏的湯藥喝完，才笑着道：“小小團子很可愛，你一定會喜歡的。”

可柳清歡還是不舒服，她那麽痛才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怎麽能不是一個小阿慕呢！

又喝了一碗粥後，門外才有人敲了敲門，是一個嬷嬷抱着小小團子過來了。

薛慕接過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到柳清歡面前：“清清你看，粉嘟嘟的，和你好像。”

柳清歡好奇地打量起薛慕懷裏的小不點，她眼睛眯着，五官都是小小的，柳清歡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戳。小小團的臉蛋軟軟地凹了下去，柳清歡新奇地看着薛慕：“阿慕你看，好軟呀！”

薛慕忍不住笑了起來，把孩子遞給柳清歡：“清清要抱抱她嗎？”

“可以嗎？”柳清歡眼睛亮閃閃的，顯然對抱孩子這件事感到十分新奇。

“當然可以。”薛慕說着把孩子交給了她。柳清歡抱着孩子有些不知所措，懷裏的小東西實在太軟，她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會弄疼她。薛慕在旁邊指點着她怎樣抱孩子才會覺得舒服，柳清歡一臉佩服地看着他：“阿慕，你怎麽連這個知道？”

薛慕笑着凝視她：“你睡着的時候嬷嬷教我的。”

“哦，阿慕偷偷抱過她了。”柳清歡撅了撅嘴，就見懷裏的小小團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小小團睜開眼睛後就傻乎乎地盯着柳清歡。柳清歡和她對看了一陣，擡起頭看向薛慕：“阿慕，我怎麽覺得阿軟傻乎乎的？”

薛慕的眉頭動了動：“阿軟？”

柳清歡點點頭：“就是她呀，她這麽軟乎乎的，當然叫阿軟啦。”

薛慕只用了片刻就淡定地接受了這個乳名，他把阿軟從柳清歡的懷裏抱回來，交給了嬷嬷：“明天再和阿軟玩，今天先睡覺，好嗎？”

“好。”柳清歡乖乖睡下，眨了幾下眼睛便困倦地閉上了。

柳清歡坐月子的一個多月，長安城裏已經瘋狂地流傳起薛大将軍喜得一女，像公主一般疼愛有加的消息。雖然阿軟還不足月，但長安城裏有兒子的人家已經為她操心起了婚事。

誰家兒子要是能把侯爺的掌上明珠娶回家，那可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啊。于是阿軟滿月的那天，侯府的門檻差點被踩爛，大家都想争相一睹未來兒媳婦兒的模樣。

大承天子冷哼一聲，那個誰誰誰和那個誰誰誰都給朕閃開好嗎，沒看見朕的兒子也想和阿軟玩耍嗎！

皇上最疼愛的大皇子屁颠颠地跑來參加阿軟的滿月宴之後，大家好像都覺得自家兒子沒希望了。柳清歡聽說這件事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家阿軟才剛滿月好嗎，這些人到底是有多擔心自家兒子娶不到媳婦兒啊。

薛大将軍得知這件事後，只冷冷地勾了下嘴角。想娶他家阿軟？呵呵。

侯府從上到下都知道侯爺十分疼愛這個女兒，對阿軟也是百般呵護。寧氏沒有抱到孫子，但這個孫女實在是軟糯可愛，每次見到她都愛不釋手。柳夫人也三天兩頭往侯府跑，弄得柳清雅都不高興了。

她生了兩個孩子，也沒見阿娘這麽喜歡的呢！後來她來侯府見了阿軟一次，回去之後便抱着她相公關在屋裏一天一夜，說什麽也要生個女兒出來。

不過阿軟還太小，也不會說話，每次見有不認識的人來抱自己，就只傻乎乎地笑，直笑得抱着她的人心都跟着軟了。

柳清歡就一直擔心女兒太傻，怎麽就沒有一點她的機靈勁呢！

“阿慕，你說阿軟怎麽這麽傻呀？”柳清歡逗弄着阿軟，見她還是對自己傻乎乎地笑，愁得眉毛都皺起來了。

薛慕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因為清清小時候也傻乎乎的啊。”

柳清歡扭過頭來，瞪着眼睛看他：“我小時候才沒有傻乎乎的！”

薛慕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嗯，現在依然傻。”

柳清歡眯了眯眼睛，走到了一旁：“我知道，自從有了阿軟以後，你就不愛我了！”

薛慕愣了愣，笑着走到她身邊：“清清在吃阿軟的醋？”

柳清歡冷哼了一聲，不去看他。薛慕寵阿軟她不是不知道，這才一個多月呢就寵成這樣，等以後阿軟長大一點，還有她這個娘的地位嗎！

所以她才說要生小阿慕的！

薛慕見柳清歡似乎是真的生氣了，使了個眼神給旁邊的青栀，讓她把阿軟抱走，就将柳清歡攬進了懷裏。

柳清歡的眉頭動了動，掙開他的手臂，走到了一邊。薛慕锲而不舍地又将人摟進懷裏，低頭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吻了吻：“清清覺得我不愛你了？”

柳清歡的耳朵被他弄得癢癢的，在他懷裏輕輕動了動。薛慕的手臂微微收緊，貼着她的耳廓道：“那我現在就好好愛你。”

柳清歡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薛慕打橫抱起了。薛慕将人放在床上，就毫不客氣欺身上前，攫住了她的紅唇，不斷地吮吸、噬咬。将她的衣衫一件件褪去，薛慕自己的衣服也去了個七七八八，可還是好熱。

“清清……”他情不自禁地喚着她的名字，仿佛只有她才能救贖自己。柳清歡的長發散開，心口劇烈起伏着。薛慕的眸色一暗，俯身在她身上吻了起來。

好好地疼愛了她一番，薛慕摟着全身酥軟的柳清歡，在她臉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吻着。柳清歡懶懶地在他懷裏蹭了蹭，薛慕撩開她側臉汗濕的黑發，輕柔地印下一吻：“清清，我愛任何人也不會超過我愛你。”

柳清歡緩緩睜開眼睛，擡眸看了他一眼：“哼，現在當然會說好話。”

薛慕輕笑了兩聲，又抱着她在鋪上一滾，将她重新壓在身下：“看來是我愛你愛得還不夠。”

幔帳緩緩落下，據說第二天日上三竿，侯府的夫人還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