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兄弟相争兄須讓

看着符西宙充滿魅惑的笑容,章奔非但沒有覺得體溫上升,反而感到室溫驟降,後背一涼。

符西宇走過來,輕輕地掐住符西宙的後脖頸,稍一用力,将人拉至自己身前,扯起嘴角,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笑得宛如二月春風。

“我弟就是這麽淘氣,可愛吧?”

如果說剛剛壁咚自己的符西宙是聊齋裏飲人血食人心的妖狐,令章奔腿軟的話,那麽此刻言笑晏晏的符西宇則是聖經裏記載的撒旦,令腿軟的章奔恨不能憑空長出一雙翅膀,飛得越遠越好。

“可、可愛,特、特別可愛!”被符西宇的氣勢震住的章奔順從地應道。

結果順錯了方向——

“你覺得我弟‘特別可愛’?”

符西宇嘴角的笑容愈發得燦爛了,燦爛得章奔直冒冷汗,眼神一個勁地往寝室門瞟,看上去可憐又無助。

偏生符西宙還在火上澆起了油:“說啊,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可愛?”

眼瞅着室溫又一陣下降,章奔連死的心都有了。

為什麽這哥倆鬧矛盾,硬要把自己扯進來夾中間,三明治嗎?

“你們兄弟倆都是……gay啊?”

符西宙可不可愛這個問題,無論他怎麽回答,都注定要得罪其中一方,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話題岔開,但又不好岔得太開,他腦力又實在是有限,尤其還是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氛圍中,于是就岔到這麽條不僅沒平坦到哪去,還很有可能藏着大坑的野路上來了。

果不其然,不等符西宇開口,符西宙就搶先回應道:“對啊,我們的取向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是,我哥這人很花心,見到長得好看點的就愛勾搭,我就不一樣了,既專一又長情,只要喜歡上一個人,不見白首不回頭,而且,”他粲然一笑,“我不看臉,就算長成你這樣的,我也喜歡。怎麽樣,要不要跟了我?”

“長成這樣”的章奔一邊偷瞥符西宇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地回答:“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喜歡妹子……”

“你喜歡妹子啊。”符西宙煞有介事地嘆息一聲,旋即眸光一亮,熱情而真摯地說,“沒關系,我可以戴假發、穿女裝,你看我這張臉,扮起女……唔唔……”

後面的話全被堵在了符西宇的掌心裏。

章奔呆愣愣地看着符西宇把符西宙架出寝室,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就這麽毫發無損地逃過一劫。

直到大門被符西宇重重摔上,他才徹底放松下來。

放松下來的他忍不住又煩惱道:我怎麽就這麽招這些gay的喜歡呢?

高中的時候就有個莫南飛觊觎自己的身體,現在又來個符西宙,這該死的魅力啊。

走在通往教室的林蔭道上,符西宇和符西宙之間的氣氛之嚴寒,讓香樟樹上的夏蟬們集體懷疑蟬生。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符西宙不滿地嘟囔。

符西宇踩上一片患病早衰的枯葉,瞬間屍骨無存。

“點燈可以。”他溫柔一笑,曉之以理“但是不是應該挑盞稍微好看一點的燈?像章奔這樣的,會不會也太寒碜了點?”

原來你還知道他寒碜啊,那你還連點他六次!

符西宙心中恨恨,面上卻是一派情深似海:“你沒聽說過‘情人眼裏出西施’嗎?我就覺得他長得挺順眼的,耐看!”

符西宇的額角青筋突起,語氣僵硬地問:“我跟他真地什麽都沒有,你到底要怎麽才肯信?”

“你的意思是,我看上章奔,是因為覺得你看上了他,這裏面的邏輯我就不太懂了。”符西宙故作好奇狀,雙眼撲閃撲閃地看着符西宇,“你為什麽就認定我想跟你搶人呢?”

符西宇身形微滞,避開符西宙的目光,回答道:“弟弟喜歡跟哥哥争,跟哥哥搶,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符西宙冷笑一聲:“那做哥哥的是不是應該讓着弟弟,既然我想要,就爽爽快快地讓給我?”

“你也聽到了,章奔不是我們的同類。”符西宇有些不耐地指出。

“男人只分出櫃和深櫃這兩種。”符西宙不以為意地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就不信我拿不下他。”

符西宇揉了揉眉心,頭疼地說:“你根本就不喜歡他,為什麽……”

“我不喜歡他,難道喜歡你嗎?”符西宙忽然拔高音量打斷道。

符西宇臉色一變,低低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面對因章奔的提前登場而引發的全新劇情,符西宙的情緒再度失控,“還什麽‘弟弟喜歡跟哥哥争,跟哥哥搶’,這種理由說出來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從小到大你什麽都讓着我,我用得着跟你争,跟你搶嗎?你明明就是認為我喜歡你,看不得你跟別人好!”

符西宇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麽,然而符西宙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別又跟我說什麽是弟弟對哥哥的獨占欲!”符西宙直接截斷符西宇的源頭,“你心裏再清楚不過我說的‘喜歡’是想和你睡的喜歡!”

符西宇的臉都白了,他艱澀地否認:“我沒有這麽認為。”

“我從來都沒有這麽認為過。”他加重語氣又說了一遍。

看着符西宇血色盡褪的臉,符西宙那顆狂爆而燃的心一點一點地冷卻下來。

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每一次遞給自己喜帖的那個符西宇,臉色比自己的都蒼白,就好像抛棄對方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是自己要和別人結婚,從此與他再無瓜葛了一樣。

他不傻,他知道符西宇會這樣做一定有他的苦衷,他問過,每次都問,笑着問,哭着問,發脾氣地問……哪怕是拿水果刀比在了符西宇的脖子上,他都牙關緊閉,什麽也不肯說。

連符西宇到底為什麽不肯接受自己都搞不清楚,即便重來一百次,又能怎麽樣呢?

不過就算這一次依舊失敗,至少不能又敗在同一個人手上!

符西宙平複下心情,淡淡地問:“既然你不覺得我喜歡你,那我為什麽就不可能喜歡上別人?”

見符西宙不再步步緊逼,符西宇的表情終于緩和了許多,無力道:“‘別人’是章奔……”

“章奔怎麽了,不就矮點醜點笨點無趣點,不正好和我互補嗎?”符西宙神情肅穆。

符西宇咬牙:“談戀愛這種事,等你成年了再說。”

符西宙:“……”

符西宙比符西宇小三歲,還差一個月才滿十六,為了追上符西宇的步伐,一起離家邁入大學,天天挑燈夜讀,就差沒頭懸梁、錐刺股,跳了三次級,終于得以遂願——以可以輕松進入隔壁頂尖大學,專業任選的傲人成績,報考了這所不需要參加高考就能進的國際學院。

看到志願表的班主任苦口婆心地給符西宙分析利弊,甚至連‘戀兄情結是一種心理疾病’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奈何符西宙心如磐石無轉移,只得親自登門尋求符父符母的幫助,結果在符父的雞毛撣子下,符西宙毅然出走,獲得了最終勝利。

“明知道你這個弟弟把自己當成你的影子在活,你就不能用功點讀書?”教育不了符西宙,符父只得把氣撒在符西宇身上。

符西宇很無奈:“小宙的成績,不是我用點功就能趕得上的。”

不顧符父黑如鍋底的臉色,符西宙燦笑着安慰符西宇:“沒事的哥,我少用點功就好了啊,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放心吧。”

商務英語課是小班授課,敢逃課的人不多,因為會很容易被發現——

“許流年又沒來?”盡管到了夏天也依然一身西裝革履的眼鏡男老師皺眉道。

鴉雀無聲中,隐隐彌漫着一絲對許流年這號人物的崇敬與憧憬。

作為許流年的室友,符西宙從最開始還會想辦法變着花樣地給他找借口請假,到現在已經放棄掙紮,處之泰然。

眼鏡老師嘆息着搖了搖頭,點開課件道:“我們昨天講到……”

符西宙舉起了手。

“符西宙,有什麽問題嗎?”眼鏡老師問得和顏悅色。

符西宙起身:“後面有點反光,我想坐到前面去。”

眼鏡老師微笑點頭。

符西宙看也不看旁邊怔住的符西宇,清好東西,筆直朝前排的章奔走去。

落座後,他側過臉,沖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的章奔淺淺一笑,先斬後奏地問:“介意我坐這兒嗎?”

章奔本能地想要瘋狂點頭,但強烈的求生欲令他戰勝了自己的本能,他戰戰兢兢地應道:“不介意。”鬼使神差地又補了句,“你坐得開心就好……”

符西宙“撲哧”一樂,眯起眼笑着說:“坐你旁邊,我當然開心了。”

章奔頓時如坐針氈。

“符西宇,你要幹嘛?”同樣是舉手有事,面對符西宇,眼鏡老師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回旋轉。

符西宇彎起唇角,笑得和煦又無害:“後面确實有點反光,我也想坐到前面去。”

眼鏡老師掃了眼符西宇手中宏觀經濟學的課本,扶額道:“……去吧。”

符西宇施施然地走到章奔身後的空位,坐下後,一腳踢向章奔的椅子腿,要不是章奔在聽到符西宇也要往前坐的一刻忽然福至心靈,有所提防,一定會被這冷不防的一腳踢得驚叫出聲。

“我弟跟我們不一樣,你不要打擾他學習。”符西宇眉眼彎彎地警告。

章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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