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魏寧其實早就醒了, 不過做戲要做全,他慢慢直起身來, 神色還些茫然:“不是在喝酒嗎, 這是哪?”

看到徐元嘉, 他露出驚異神色:“元嘉, 你怎麽在這?”

他又環視四周:“這是怎麽回事?”

徐元嘉三言兩語同他解釋清楚, 言語中沒有帶太強烈的主觀色彩,只是單純的敘述事實,便是有心想偏袒的高刺史,也挑不出他言語中的問題。

魏寧看了仍然被困在那裏的高文景一樣,為了先聲奪人,高刺史還挺下得去手, 白白淨淨的臉上通紅一個巴掌印, 現在已經腫得老高,看起來十分驚人。

說什麽為了看美人這種話,魏寧是不信的。高刺史的話,從頭到尾都矛盾重重, 但虎毒不食子,高文景犯了錯,沒有釀成嚴重的後果, 他鐵了心要護着,在益州這塊高刺史的地盤上,魏寧還真拿不了對方怎麽樣。

扔益州城的牢獄裏。前腳他們走了,後腳人就能被高刺史放出來, 而且知道這是刺史府的公子,哪個獄卒敢給他下死守。

而且現在高文景穿成這樣被捆在這裏,已然丢盡了臉面,臉都被打腫了。

這種情況,魏寧給高刺史幾分顏面,輕輕揭過,讓對方自己家法處置,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翻來覆去一句話,畢竟沒有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嘛。尋常百姓捅了人,捅死了和捅傷了罪也不一樣。

一旦定性這事情是高文景鬼迷心竅,為了看美人沖昏了頭腦,事情就可以輕拿輕放過去了。

魏寧是個男人,不是什麽尚未出閣的郡主或是世家小姐。

高文景雖然着女裝,但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男人有什麽清白可言,魏寧被看兩下又不會少塊肉。可能除了徐元嘉和魏寧之外,大部分都是這麽想的。

魏寧的目光從嗚咽的高文景臉上移開,兩方都在等着他說處置的事情。

魏寧說:“這事情很明顯,顯然是這位高公子,仰慕本世子的天姿,偷偷摸摸地進房門,想要同我成好事,高刺史,我沒說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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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寧居然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代王神情也有些複雜,他這段時間,看魏寧同徐元嘉那黏糊樣子,幾乎要以為魏寧先前的姿态是糊弄他的。

結果只是自己一個眼神,明知道其中有詐,魏寧還是跳進來嗎?

高刺史松了口氣,他自然應道:“犬子确實是仰慕您,他确實沒腦子了些,但也是一片赤誠之心。”

“既然高刺史也這麽說,”魏寧上下打量着高文景,“那本王就應允了這趟婚事。”

他解下腰間玉佩:“這玉佩,本世子佩戴多年,應當也值些銀兩,便作為納妾的銀兩,高公子今兒個收拾一番行李,明兒個便同本世子一起上路吧。”

……房間裏頓時萬籁俱寂,連嗚嗚咽咽的高文景都驚訝得張大了嘴,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啪嗒”燕十二的佩劍從他手中滑落,發出的聲響把震驚狀态的人都拉回現實中來。

高刺史“哈哈哈”幹笑幾聲,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一樣:“魏大人真是愛說笑。”

“我可沒有在說笑。”因為喝酒過多的緣故,魏寧的嗓音還有幾分沙啞,他慵懶地曲起腿,腳尖挑起燕十二落在的佩劍。

他用劍鞘劍尖的那部分挑起高文景的下巴,啧啧兩聲:“仔細看的話,你兒子同你長得可真是不怎麽相像,細皮嫩肉的,也勉強能算是個美人。高公子一片赤誠之心,本大人甚為感動。”

魏寧嘴上說的輕浮,看高文景的眼神卻沒有什麽溫度。

益州算是他高家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若是魏寧不肯給他半分顏面,高刺史自然有理由反擊。

但魏寧不僅給了他顏面,還給過了頭,居然說要納他的兒子為妾。

益州是個上州,他作為刺史,是四品大員,魏寧是尚書省仆射,從二品大員,而且還是榮國公府世子,實打實的爵位在身,深受皇帝其中。

在有了禦賜婚事娶的正妻的情況下,納一個四品官員的嫡次子也并不是什麽過分的事情。

可天高皇帝遠,去了京城之後,他的手還能伸過去庇護自己的兒子嗎?

只要理由充分,那種高門府邸,想要一個男妾死掉實在是太容易了。即便是能夠争到側室的位子,可一個生不出孩子的男妾,想要鞏固地位,除了靠足夠強大的家族,便是靠夫君的寵愛。

高刺史瞥了眼坐在魏寧身邊的徐元嘉,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兒子。

高文景肖母,而他的正妻李氏,在年輕的時候,是益州城第一美人。

其實在這之前,他對高文景還是有些自信,但現在,光是一張臉,他就被魏寧的世子夫人比到地裏去了。

他作為父親,帶了相當深厚的濾鏡看高文景,還是不得不承認,如果他是魏寧,除非瞎了,不然看到的肯定是世子夫人。

要是徐元嘉是個只有臉蛋的沒腦子的花瓶也就算了,可看這個情況,怎麽也不覺對方是個傻白甜,光是看姿态,顯然是自己的兒子比較蠢一點,就算魏寧不出手,只要他不幹涉,自己兒子的小命怕是也難保。

他管天管地的,難道能管堂堂榮國公世子後宅裏的事情。

便是代王,也沒有那個資格管這麽多。

高刺史一口血卡在喉嚨不上不下的,他勉強擠出笑容來:“世子當真說笑了。”

魏寧看着他:“怎麽,高大人莫不是在糊弄我,方才你不是說我說的對嗎?你的兒子仰慕我都仰慕到穿着女人衣服摸到我休息的房間裏的地步,還特地讓下人支開了我的護衛,不是想嫁給我,那還是想做什麽?”

事到如今,高刺史無論如何也得給魏寧一個說法了:“是……是……”

代王出了聲:“是刺史教子無方,見子規天人之姿,心生嫉妒,便想刻意捉弄子規,敗壞你的名聲。”

這便是直接把愛慕直接扭轉成了嫉妒,雖然聽起來仍然不好聽。

高刺史剛想附和,魏寧又問代王:“可拿自己來敗壞名聲,不是還是要嫁我麽?”

代王接着道:“那是因為他蠢,蠢得無可救藥。”

高刺史再重重地踢了蠢兒子一腳:“我這兒子,腦子實在不好。”

魏寧深深地看了代王一眼:“王爺,蠢貨殺人也是要償命的,要我不計較也不是不可以,看高刺史的誠意了。”

代王便說:“這一點自然,子不教父之過。刺史府招待不周,自然得向表弟賠禮。”

他一向是做理中客,誰弱勢偏誰,出現矛盾,兩個人各打一板,然後和稀泥。

但在有人做錯事的情況下,這種各打一板的方式,本來就是偏向犯錯的那一方。

最後解決的方式,自然是高刺史私下裏同魏寧商議,狠狠割了一大塊肉,給了魏寧不少東西。

來的時候,魏寧同代王共乘,走的時候,魏寧卻不打算再同他一起。

他走到代王跟前:“王爺方才為何為一直為高刺史說話。”

代王看着他解釋:“我這也是為了你好,這裏畢竟是益州的主場,同益州刺史樹敵,對你來說并沒有好處。”

魏寧反問他:“那如何得知刺史之子不是想殺了我呢,這是他沒得逞,若是他得逞了,表哥是不是還要勸我的祖母,不用為我報仇,畢竟祖母已經白發人送黑發人,不能讓高刺史也落得同我一樣的悲慘結局?”

代王有些頭疼:“你不要鑽牛角尖,我從未沒這麽想過。況且此次青州救災,益州刺史助我良多。”

魏寧靜靜看着他:“因為他助你良多,所以就可以拿我這個表弟做人情嗎?”

代王沒再說話,因為魏寧越說越離譜,他覺得魏寧遲早能自己想明白。

魏寧最後說:“我從前為表哥你得罪了許多人,只要他們惹了你不高興,就是我的敵人。他們的身份,遠比這小小的益州刺史強太多。依我的身份,想要同益州刺史計較,并不是難事。”

他深吸一口氣:“表哥不是好奇,我為何突然對你如此冷淡。卻不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次,兩次,我對表哥失望過太多次,我不說,是盼着你回改。今日別人都把劍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表哥卻仍勸我同對方握手言和。我沒有你那菩薩性子,只知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今兒個是最後一次,算是還了你當初救我的恩情。今日我在此做個了結,從今往後,我們兩不相欠。”

說完這話,他沒有再去看代王的臉,徑直上了徐元嘉的那輛馬車。

還是由燕十二在外頭幹車,燕八和燕六則是同他擠在一起。

車廂裏只有魏寧和徐元嘉兩個,還有一大堆的徐元嘉買的東西。

“咳咳。”魏寧手握成拳,放在嘴邊輕咳了兩聲。

徐元嘉睨了他一眼:“你同代王說完話了?”

“說完了,而且短時間內應該沒有什麽話好說的了。”

之前他一直沒有理由和時機說這種話,正好借着在刺史府這件事,把多年的心裏話倒了個幹幹淨淨。

“今兒個你撇下我一個人的事情,不給我一個交代?”

魏寧朝着徐元嘉伸出袖子:“諾,聞聞。”

徐元嘉別過臉:“一股酒氣,拿開。”

“元嘉這麽聰明,難道還沒察覺有什麽不對嗎?”

徐元嘉面無表情看他:“你是怪我來得太及時,礙了你納妾的大事?”

“我喝酒的時候,都把酒大半倒袖子裏頭去了。你到刺史府這麽及時,你以為誰替我去喊的你。”

徐元嘉半晌反應過來:“你沒醉?”

“醉也是醉了,只是沒有那麽厲害。”魏寧摸了摸他自己的臉,“你忘了,我一喝酒,便容易臉紅。”

他不是沒有酒量,只是酒量算不得特別高就是。

“你不怕高刺史反水,而且代王有自己的耳目,日後察覺不對,查你怎麽辦?”

“今兒個來我房裏的,原本是高家的庶女,只是臨時換成了嫡次子而已。”

今天從客棧到刺史府,代王就一直同他在一起,并未與高刺史有私下的接觸,今晚宴席給他安排人,是他們早就商議好的事情。

臨時的人選不對,所以刺史夫人失态得十分自然,根本不存在什麽破綻。

高文景确實喜歡男人,也從小被當成姑娘養大,性格也确實有些執拗,在外人眼裏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傻了,這種荒誕的事情,問遍府上的人,也可以肯定高文景是有可能做出這種離譜的事情來。

只不過,高文景心中藏着的那個男人不是他,而是個高刺史絕不可能同意的男人。

魏寧笑眯眯地摸了摸徐元嘉的頭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背後還有一個拿着彈弓的獵人。日後,元嘉還有的學呢。”

作者有話要說:  魏寧:今天我是魏·鈕咕嚕·寧

徐元嘉:我今天不想和想娶小老婆的男人講話

刺史是四品-五品,看具體情況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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