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兩人走到宿舍樓底下還沒說上一句話,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行止哥!”他的聲音不算大,但是在沒什麽人的晚上還是清晰到陸嶼覺得整棟樓的人都能夠聽到,他沖那個朝他們跑過來的男孩子比了個安靜點的手勢。

他小跑着走到他們面前,眼珠在他們身上轉來轉去,笑呵呵:“你們幹什麽壞事去?”

喻行止板着一張臉:“長生,這麽晚了你怎還在外面瞎晃。”

叫長生的男生瞅了他兩眼:“你們才是,為什麽這麽晚還要去外面瞎晃。”他突然壓低聲音,“你是不是又想去棚裏偷菜,林老把棚鎖起來了,沒人晚上能進去。”

喻行止拉長着語調還給自己辯解:“我從來沒偷菜。”

長生哼哼笑了兩聲,隔了會兒他又湊近兩個人,突然伸手一個鑰匙在他手心裏:“但是我拿到了鑰匙。”

陸嶼還在想這基地一窩熊孩子,每天晚上去棚裏偷菜,長生說:“輪子最近好像不太舒服,晚上什麽都沒吃。”

喻行止看了他兩眼:“行,你先去……”他話音還沒落,樓上突然射來幾縷手電筒的光,有人的聲音傳出來:“是誰入夜了還在外面!”

喻行止拽住了陸嶼的手就開始往前跑,陸嶼莫名被拖着跑起來,沒什麽好氣:“跑什麽?”他身旁跑着個長生,喘着氣跟他說:“要是被蔡嬸嬸抓到了就完了,我們能被她按着訓話訓着跑步的速度還快了起來。

陸嶼把自己的手從喻行止手心中掙脫開了,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慢下了自己的步子,好笑:“至于嗎?”

喻行止也慢騰騰地慢下了步子,好會兒他悶頭笑了聲:“唉跟他們跑習慣了。”

長生還在不遠的地方朝他們小聲喊道:“快跑呀!”

陸嶼在月色下朝喻行止翹了翹眉毛,喻行止點了點頭,随後兩人齊齊朝長生相反的方向跑了去,身後還傳來長生唉唉喊他們的聲音。

他們在黑暗中小跑了十來分鐘,停下來均了會兒呼吸,喻行止從口袋裏掏出蠟燭點着後環顧了會兒周圍,壓下聲音說:“就在這附近。”

陸嶼跟在他後面:“你進去過?”

“沒有。”喻行止答道,他腳在地上踩了片刻後,蹲**子摘掉了覆蓋在那個地室蓋子上的雜草,陸嶼頓**子借着喻行止拿着的燭光看了下這個明顯已經被荒廢了很長時間的地室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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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行止伸手拉蓋子,他們倆身後突然傳出長生的聲音:“你們果然在幹……”聲音到旁邊後疑惑了起來,“這是什麽?”

蓋子下一篇漆黑,通過喻行止的手中蠟燭微弱的燈光能看見一個僅夠一人通過小口延伸着挂着個繩梯,陸嶼探手去扯了扯,他不确定這麽長時間過去這東西不會腐爛或是被蟲咬。

喻行止從旁邊撿了個石頭朝地室裏丢了過去,陸嶼側耳傾聽,裏面不深,就算是跳下去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長生探着身子往下面看:“哇這是什麽東西?”

喻行止說:“長生你要跟我們下去嗎?”

陸嶼不急不緩地接了句:“不知道下面有什麽,萬一有鬼呢?”

喻行止轉頭看他,做出十分誇張的樣子:“啊,不會吧?”

陸嶼說:“不知道啊,通常這種隐藏的洞裏都會有怪物的吧?”他作勢起身,“算了,我們把蓋子蓋上走吧。”

“等等。”長生突然伸手攔住了他們,他擡頭看向兩人,“鬼是什麽東西?”

“……”陸嶼沉默了會兒。

“是很可怕的東西。”喻行止接着道。

長生突然探起身子就開始往下爬,邊爬邊說:“那我倒是要看看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他整個身子消失在兩人視野中,陸嶼沉默地看了看喻行止,他無聲張嘴詢問道:“你們這的孩子有什麽毛病啊?”

喻行止給了個一言難盡的眼神,拿着蠟燭跟着長生進了地室,陸嶼最後一個往下走,雖說晚上很少會有外出,但是為防止有個跟長生一樣的熊孩子瞎跑莫名掉進坑裏,陸嶼爬了兩節樓梯,探出半個身子把蓋子給蓋上了,随後踩着喻行止手捧着的蠟燭燈光跟着走了下去,還聽見長生在下面跺腳的聲音:“你們快一點啊!”

等陸嶼跟喻行止都安穩踩在地上後,長生探着頭四處張望着,似乎還十分興奮:“這是什麽地方啊,我明天叫輪子他們一起來玩。”

喻行止舉着蠟燭在周圍走了走,找到一個只供一人爬行通過的洞,他喊了聲陸嶼:“陸嶼。”陸嶼湊近,納悶:“這裏面還這麽複雜?”喻行止說:“我看了圈,只有這裏有一個通道,應該是能通向什麽地方。”他把蠟燭咬在嘴裏準備率先爬進去,隔了會兒又把蠟燭拿了下來,他喊長生:“長生。”他本來想讓長生回去,沒想到這人撸了撸袖子擠上前來:“讓我打頭陣是吧,好!”他氣勢洶洶地說完就鑽進了洞裏。

陸嶼站了半天,實在想笑:“算了,讓他跟着吧,反正也是藏秘密的地下室,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他說完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道,自己好像也把長生真的當做一個皮孩子對待了。

——一個有血有肉有智慧有親人有家庭的生命。

喻行止叼着蠟燭爬進了洞裏,陸嶼皺了皺眉頭,在喻行止蠟燭的燈光下也爬了進去。

大概也就爬了三四分鐘的時間,他們聽見長生的笑聲:“你們也太慢了吧!”

喻行止把蠟燭從嘴裏拿下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跟着走了出去,陸嶼跟在他後面也慢騰騰地走了到空地上。

這個密室并不算大,一間房間的大小,喻行止把蠟燭放在地上整個空間就已經被燈光覆蓋滿了,長生在房內擡腳跺了一陣:“跟我們房間有點像。”

喻行止挨着牆緩慢地在屋內走着,陸嶼才發現這個格局确實十分像外面他們住的房間,窗戶那塊地方挖出了個置物的東西,上面甚至還放着一個蠟燭臺,他走過去看了看那個落滿了灰的蠟燭臺:“這應該就是你們基地最初那批人住的地方了。”

長生湊到他身邊瞅了瞅他手上的蠟燭臺,有些茫然:“啊?”

陸嶼看他:“你不知道你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個基地裏面嗎?你也不對外面存在一絲一毫好奇嗎?你甚至不知道你上面一輩或者再上面一輩出現在這裏然後給你們建造了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基地?”他有些好奇,“那麽你每天都在做什麽,每天想的都是什麽?”

長生更加茫然:“什、什麽?”他似乎對這一連串的疑問有些招架不住,小聲說,“我出生就在這裏啊,沒有人出去過啊,外面很危險,所有出去過的人都消失了!”

陸嶼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他才十四五歲大小,沒人告訴過他什麽,所以他什麽都不知道,方寸即是天地。

喻行止那邊傳來了聲音,陸嶼聞聲走了過去,喻行止用手把一層土扣了下來後面出現一個木箱子,箱子上面挂了把銅鎖,喻行止伸手叩了叩這東西,木頭發出敦實的響聲。

陸嶼想——作為一個拯救世界的秘密它未免藏得也太簡單了些。喻行止從口袋裏拿出鑰匙然後遞給了陸嶼,他示意陸嶼開箱,長生在後面小叫了聲:“你還不是偷了林老的鑰匙嗎!”

陸嶼接過鑰匙把箱子給打開了,長生探過頭想看看這個木頭箱子裏藏着什麽寶貝竟然還偷偷放在這個地方,一眼望過去沒看清,仔仔細細看了好幾秒鐘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什麽東西啊這是哪個小孩子的畫畫嗎放在這個地方。”

喻行止也有些詫異,他伸手準備去拿箱子裏放着的那一張薄薄的紙,上面像是小孩子無聊時候用水彩畫的随筆塗鴉,陸嶼沉默地盯着這張畫看了許久,直到畫被喻行止拿在手裏特意湊到燭光最亮的地方仔細端詳,他才覺得嘴裏有點幹澀。

——那是他小時候畫的畫。

他伸手從喻行止手中拿過了這幅塗鴉,這張紙的右下角用黑色的筆寫了個“D”,他用手摩擦了會兒那個字母,真的是他的畫,他自己親手畫的。

自從他爸媽莫名消失,他被迫離開自己從小長大的家後跟他小時候有關的一切都沒有了。

陸嶼抿了抿唇,好像聽見自己還十分年輕的媽媽推開房門走到他房內笑呵呵地對他說:“我要把小島的每一張大作都收藏起來。”

陸嶼在燭光下眯了眯眼睛——把這個拿到他面前來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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