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彭森的死狀詭異,那凝固的紅燭遮住他下半張臉像是給他戴上了張面具,這個人穿着的還是昨天跟陸嶼見面時穿的衣服,坐在椅子上的姿勢也跟昨天陸嶼進浴室洗澡前開口說在屋內等他時一模一樣。

陸嶼緩慢地往前走了步,突然想起自己房子裏面應該有個同樣的椅子,他有些不太記得那椅子還在不在自己房間……

他剛想要伸手試圖去撕開對方臉上的東西,身後突然傳來兩聲罵罵咧咧的聲音:“晦氣死了。”

陸嶼收回手揣進口袋裏轉身看向來人,寧藍的哥哥寧笙穿着一件絲質睡衣腳上踩着雙人字拖鞋帶着一臉被吵醒的戾氣走了過來,他在經過寧藍的時候蹙眉瞥了眼寧藍,伸手把跌倒在地上軟了腿站不起來的寧藍扶起來,冷嘲熱諷着:“讓我想想我這個廢物妹妹為什麽會大早上出現在這裏?”

寧藍紅着眼睛,哆嗦着身子猛地甩開了寧笙的手:“寧笙!”她有些聲嘶力竭。

寧笙伸手拍了拍了她的臉,轉過身往屋裏走:“下樓呆着去,把胖子叫醒讓他給你弄點熱湯喝。”

寧藍撐着牆壁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仍在崩潰大哭,寧笙大概是聽得不爽了,從自己口袋掏出了盒煙,轉頭往寧藍的方向砸了過去,他有些憤怒:“少在老子眼前哭哭啼啼的,滾下去!”寧藍被吓的哭聲都停住了,寧笙回頭瞥了眼站在寧藍身邊的唐仄,他今天穿了身靛藍色的唐裝,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看着站在屋子裏面的陸嶼跟寧笙。

寧笙暴躁地喊了他一聲:“你也少他媽站在這裏看熱鬧,把寧藍帶下去!”

唐仄瞪了他一眼,陸嶼本來以為按他的脾氣這人應該至少要陰陽怪氣地說點什麽,但是他竟然什麽都沒說,說伸手拽過了寧藍的手就往樓下帶去。

直到這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寧笙長出了口氣才懶洋洋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又在這幹什麽?”

陸嶼十分無辜地朝他攤手:“聽見尖叫聲醒了,出來看看。”

寧笙收回視線蹙着眉頭盯着仰面躺坐在椅子上已然沒氣的彭森,他躬**子看了會兒,突然擡頭看向陸嶼:“昨天晚上你說他在你房間等你,你洗澡出來他就不見了?”

陸嶼覺得這個人大概率就是在他洗澡的那段時間內死的,他甚至有些懷疑這個人當時是死在自己房間客廳裏被回了自己房間。他昨天下午洗完澡出來後還特地到彭森門口站了站,彭森房間的門沒關上,簡直像是在等待被誰打開一樣,陸嶼當時就覺得好像不太對,所以沒推門當即轉身下樓了。陸嶼對寧笙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解釋:“對,因為他當時說肚子餓之類的我以為他自己先下樓了。”t

寧笙嗤笑了聲,陸嶼試探性地問道:“昨天晚上我房間門好像從外面鎖上了?”t

寧笙瞥了他一眼,一副懶得理他的模樣直接轉身出了房間,陸嶼看了看他又轉頭看了看這個已經涼透了的彭森,他有些煩躁,這棟房子裏的每一個人都很奇怪,大早上見到一個死人除了寧藍外每個人的表情都可以稱得上鎮定……

還有那些大晚上外面裝神弄鬼的人、自己房間裏那個被鐵鏈扣住的十二歲的喻行止、寧藍跟寧笙這對關系詭異的兄妹,死了女兒的老黑、精神有問題的唐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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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嶼在自己的腦子裏反複想了想自己所拿到的身份信息——一個路過的采風的大學生。

他跟這些人應該沒有任何關系。

寧笙走開的時候陸嶼問了聲:“不要報警嗎?”

寧笙在走廊上撿起了自己剛剛丢下的香煙盒,他從裏面敲出來一根煙回頭看了眼陸嶼,咬着煙頭十分莫名地嗤笑出了一聲:“不怕啊?”

陸嶼點頭:“怕啊。”他頓了頓,“怕才要報警。”

寧笙啧了聲,他背靠着陽臺的牆體一邊抽煙一邊不急不緩地對陸嶼開口說道:“我們這啊,會有些奇怪的傳聞……”

他一副要開口講故事的架勢,陸嶼微不可見地翹了翹眉梢,他擡步朝寧笙的方向走去,這個男人伸手把煙盒遞給了他,陸嶼從裏面抽出了根煙,叼在嘴巴上沒有點,他感覺自己像是在玩游戲的時候點亮個NPC頭上的感嘆號導致觸發了什麽劇情。

這個脾氣不算太好的NPC繼續嗤笑般地開口講故事:“我們這棟房子受了詛咒會鬧鬼。”

“……”陸嶼很想哦一聲表示自己早就聽見這個傳聞了。

寧笙瞥了他一眼:“這棟房子早些年就建起來,但是幾十年時間周圍都空蕩蕩的,只有這一棟房子建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陸嶼咬着煙頭聞言十分配合地笑了聲。

寧笙繼續道:“當初建房子的時候壓死了幾個小孩,小孩的家長講理不通,在房子建好的時候有兩個小孩的家長一頭撞死在了樓下那個大廳裏。”他說到這裏還嘲諷似的笑出了兩聲,“就是現在供着一副那個送子圖的牆後面。”

陸嶼遲疑地在這段話裏想要提取出一點有用的消息——建築事故以及死亡,死亡後出現的關于這棟房子的詛咒。

寧笙繼續緩緩道來:“我爺爺用了點小錢買下了這棟受了詛咒的房子。”

陸嶼頓了下:“爺爺當初為什麽要買這棟房子?”

寧笙掐熄了煙頭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好一會兒哼出一聲:“我他媽怎麽會老頭子怎麽想的?”

現在天還陰着,下過雨的地面上翻騰出一些久不見陽光的腥潮味道,太陽躲在層層疊疊的雲後面,幾只黑鳥在這棟樓的屋頂上盤旋了幾圈後又朝着遠方飛去。

“今天可能還會下雨。”寧笙眯着眼睛看了會兒天,“警車不一定能開過來。”

陸嶼唉了聲,覺得講了半天完全都沒有講到正題上,他只好自己出聲詢問:“彭森在這呆多長時間了?你知道他是來做什麽的?”

寧笙瞥他,又變成了一個脾氣十分暴躁的寧笙:“我他媽知道你們這些城裏人來這是來幹什麽的?!”他呿聲,“吃飽了撐的!”

他沒好氣的罵完一通,把煙盒揣回自己口袋裏一邊準備走一邊還漫不經心地對陸嶼說了句:“你準備下。”

“嗯?”陸嶼盯着他,對于這個話題的轉變十分謹慎。

寧笙沖他笑了下,他笑得這幅樣子對陸嶼來說實在是有些不懷好意了,他們兩站在這從頭到尾說的話沒有任何一點值得笑成這樣,陸嶼沉着一張臉沒什麽情緒地問他:“你什麽意思?”

寧笙眯着眼睛看他:“他坐的的那椅子是你房間的,朋友。”

“……”

“他死在你房間,大學生。”他頓了頓,“想好怎麽在警察來的時候去給他們解釋這些事情吧。”

寧笙轉身離開後,陸嶼才可笑的發現這個脾氣暴躁的人之所以耐心十足地跟自己講了那麽長一串,不過是他媽的想拿自己當替罪羊。

一棟周圍人有耳聞的受了詛咒的房子裏面發現了死人,警察會怎麽處理?難道還他媽的來這邊幫你抓鬼嗎,找到一個能替罪的替罪羊趕緊結案才是正事。

陸嶼在沒人的走廊上站着思忖了片刻,他想不通自己分明初來乍到跟人無冤無仇為什麽會有人特意栽贓他?

陸嶼把一只沒點着的煙頭捏斷在自己手心擡起步子朝彭森的房間裏走去,他想或者是為什麽彭森必須要死?

他在彭森房間裏轉悠了幾圈,發現屋內除了幾件日常要換的衣服并沒有什麽其他跟這個人身份有關的東西,甚至連個手機陸嶼都沒有找到。

彭森的屍體還靜靜地坐在整間房子的最中間,從背後望去好像這個人坐在椅子上休息,陸嶼蹙着眉頭站在彭森床邊,試圖履捋清整個故事線。

彭森死了,有人用他做替罪羊,解決的方法一是逃跑、二是找到真正的兇手。

如果他逃跑的話,節目任務就一定無法完成,所以實際上他只能去找到那個真正的兇手。

陸嶼把這個簡單的邏輯捋清了之後覺得有些可笑,這是為了縮短他任務時間特意做出來的任務提示嗎,寧笙這麽理所當然地讓他來當這個替罪羊,證明他絕對知道什麽,他甚至可能知道兇手是誰,他這棟房子藏着很多秘密,甚至藏着很多死人跟冤案。

陸嶼在房間站了片刻聽見外面傳來動靜,聽動靜像是寧笙讓兩人來把這間房子鎖起來保護案發現場等警察過來,陸嶼擡步離開,在門口撞見了老黑跟胖子,他朝兩人點了點頭,故意做着十分緊張地詢問他們:“這怎麽辦啊?”

那兩人看了他一眼,還是比較熱情的胖子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等天晴了路能走了,警察過來辦案,不用害怕。”

陸嶼朝他點了點頭,再次詢問:“我們需不需要把大家集合起來,免得……?”他把話停下來。

老黑一雙突出來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許久,他面色陰冷,開口聲音也十分刺耳:“免得怎麽?”

陸嶼閉了閉嘴巴,像是被他吓到了般地小聲開口:“我的意思是……”他看着老黑,“這棟樓裏到底住了多少人,是不是要把這個事情通知一下……才好?”

老黑冷着一雙眼睛看他,沒搭腔,還是胖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擔心,我們會通知大家的。”

陸嶼跟這兩人聊了兩三句後胖子朝彭森房子指了指,示意自己有事先幹,帶着老黑去了彭森房間。

陸嶼在他們走後,确定周圍沒人後從自己口袋裏拿出鑰匙打開自己住的房間,他反鎖好房間門回頭見床上亂糟糟的但是顯然已經沒有了人影。

“喻行止?”陸嶼叫了聲,隔了會兒才聽見床底下有動靜,他擡步走過去,喻行止慢騰騰地從床底下爬了出來,他手上還抓着綁着自己的鐵鏈,爬得還挺費力。

陸嶼好笑着看他慢騰騰地鑽了出來,站起身子仰着頭一臉求知若渴的樣子盯着自己。

陸嶼沉吟了片刻,告訴他:“昨天那個在我房間內等我的男人死了。”t

喻行止表情頓了頓,擡起眼睛嚴肅地看着陸嶼,一副示意陸嶼“繼續說不要停”的表情。

陸嶼好笑,他走到床上坐下,問道:“你昨天下午就呆在我房間了,我洗澡那段時間有聽見什麽動靜嗎?”

喻行止蹙眉,隔了一會兒手腳并用地爬到了陸嶼的腿上,他十分乖巧地坐在陸嶼腿上,然後才點了點頭。

陸嶼翹眉:“意思就是昨天我洗澡的時候真的有人來我房間殺了人,随後連人帶椅子一起挪到隔壁屋去了?”

喻行止板着一張臉,深沉嚴肅的模樣。

他這張臉做出這幅模樣讓陸嶼沒忍住笑出了聲:“好了,現在跟我講講這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頓了頓,聲音不急不緩仍舊帶着點淡淡的笑意,“不然我就得變成替罪羔羊被逮捕了。”

喻行止一雙眼睛瞪成圓形盯着他,緩慢地搖了下頭後他想了想伸手抓了抓自己脖子上的鎖鏈,張開嘴。

陸嶼認認真真地盯着他的口型,反複看了兩三遍眼睛暗了按,聲音仍舊帶笑:“不可以寫出來嗎?”t

喻行止聞言就要從他腿上翻下去找速寫本跟筆,陸嶼伸手把他按在腿上,波瀾不驚地問道:“你的意思是他把你們當做小動物綁起來……”

喻行止睜着眼睛看他。

陸嶼補充道:“用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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