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宮鬥還是死（九）

從進宮的那天開始，柳眉就知道，身在深宮，不鬥就是死。因為這個地方，就算是你不想找事情，事情終究是會找到你。更何況她身為柳家的嫡女，身後關系錯綜複雜，便是作為一個宗族大婦，都要面對種種問題，更何況是背負了一族榮耀的皇妃。

然而，她一直以為自己會是最終的勝利者，可是現實給了她重重的一巴掌。

環顧四周，這屋子冷清的沒有人氣兒，遠不能比她原本的錦粹宮。遠不能比啊，誰叫這是座冷宮呢！

“娘娘，夜深了，您……還是休息吧？”雲娥走進來，見到她們家娘娘坐在羅漢床上，臉色灰敗，心中唬了一跳，反應過來卻也是一陣悲涼。

看了她一眼，柳淑妃……不是，應該是說罪人柳氏，就移開了視線，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幹澀：“雲娥，我已經不是娘娘了。”再見到陛下，她就應該自稱罪妾了。妾啊！她堂堂柳家的嫡女，嫁入了天家，縱然生育子女，卻只能夠稱妾。

皇後多年無子，她一直覺得自己最大的敵人就是昭貴妃。可是不怕，昭貴妃再怎麽受寵，還不是沒了娘家？大伯外公什麽的，終究是有自己的家族，更會為自家考慮，想要把她拉下來容易得很。再說她還有一個最被人诟病的弟弟。所以她就不明白，一直以來周密的計劃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本來算計好的，想要通過昭貴妃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拉他們家下水。可是這水是下了，卻也是崔家沾了沾，那個纨绔居然沒有牽扯進去！沒關系，一計不成不是還有別的招數麽？誰曾想，那纨绔也不知道是警覺了還是運氣好，也沒有上當。倒是她的人被折了進去。這就罷了，反正那個人知道的并不多，牽扯不到她。

可壞就壞在，不知道怎麽的，就被陛下查出了千秋宴當天晚上，有個小宮女聽見她宮裏的雲袖和敬王爺私謀扶持她皇兒的事兒，還被找到了證據，送到了陛下的手中。

這一下子，全完了。

陛下震怒，身為一國之主，只要不是昏君，對于宮廷的掌控度絕對不是她一個妃嫔能夠相比拟的。皇帝下了決心要查的事兒，就沒有查不出來的。

于是，皇上下了死命令，太後從旁協助。因為是皇帝後宮的事兒，皇後避嫌，推脫了。這一查不要緊，上到貴妃下到一個小小的美人，幾乎就沒有一個沒有做過不妥的事情的。大約最幹淨的就是皇後了，也不知道是真沒有，還是直接被太後輕放過去了。

昭貴妃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私傳消息。不過看了之後陛下雖然生氣，可是也着實氣不大起來。瞧瞧就知道了，昭貴妃傳得消息多是給理國公府和崔家的。而傳消息的順序麽……看看就知道了，都是理國公府先傳了消息進來，她再派人去崔家吩咐什麽事兒。

不用細究皇帝都知道，八成都是她那個不省心的弟弟想做什麽，怕崔家不答應，讓她說情的。

轉念想到昭貴妃的膝下的四個孩子，皇帝心情反倒是平複了。

這麽多年，昭貴妃把孩子教養得很好。特別是三皇子，別看只是剛剛十歲出頭，可也能夠看出這孩子聰敏，最重要的是還有決斷。皇後無嫡子，大皇子夭折，二皇子、三皇子年齡相仿。然而二皇子乃是柳淑妃所出，柳家及其姻親勢大，心也大。更何況現在看來還有更大的野心，這都要等不及了。相對的，昭貴妃就沒有那麽多的牽扯，還有理國公的好名聲。

本來他就知道崔家和柳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特別是最近江南官員選拔，更是兩方博弈的戰場。作為一個帝王，權衡之術很重要啊。微垂着眼，皇帝的眼光定在面前的折子上。

本來還想動一動崔家，因為他看着崔家明顯的有了小心思。可是現在，心最大的反倒是柳家。還有，敬王叔啊。

皇帝輕笑了聲，殿下伺候的宮女太監頭低的更低了，整個殿裏只有微不可見的呼吸聲。

“福全。”皇帝手中的折子合上，叫了一聲。

“陛下？”

“宣人，拟旨吧。”既然雙方的平衡遲早要打破，那麽換一種方法也不是不行。皇帝想着聽來的消息，覺得之前那個計劃可以再改一改。

“是。”躬身應下，福全吩咐了小太監去傳召內閣學士，回到殿中恭候一旁。

這日午後，便有衆內侍宣旨，前朝後宮，一片嘩然。特別是前朝宣旨的還有幾家有禦林軍相伴。

這一日之後，風光無限的柳家被撤職查辦，家小下獄待審；柳淑妃縱容族人，念起孕育皇子有功，貶為貴人，禁于錦粹宮偏殿；敬王爺結黨營私，有不臣之心，抄家查辦，罪名确鑿後貶為庶人。

這是最嚴重的，還有些小魚小蝦，按照查出的錯處，或大或小的定了罪。便是連皇後，因為後宮出的纰漏，所以被皇帝以治宮不嚴為名，罰了三個月的月俸。

而安家和崔家，因為和昭貴妃私下傳遞消息，也被皇帝斥責，罰了半年俸。貴妃娘娘甚至因為沒有以身作則，被皇帝罰一個月的閉門思過。

聽見這個消息，江晨安反倒是松了口氣。皇帝的孩子們還沒有長大，現在開始，他們母妃的家族只是開始為了他們的将來鋪路。皇帝現在正值壯年，看樣子離駕崩還遠着呢。就他知道的劇情中，至少安子沅死了他還沒死。這個世界的劇情線是以安子沅的角度來看待的，只是稍稍提了句，昭貴妃被貶為嫔之後，備受磋磨，漸漸的身體不好，還是死在了深宮中。而她的孩子，則是交給了皇後撫養。

這還是安子沅被發配的途中，聽那幫人在他耳邊說的。最終到底是誰當了皇帝，安子沅都已經死了，對于他來說也不重要了。

按照時間線，只要堅持到明年年末，安子琦還好好的活着，他的任務就完成了！說實話，對于安子琦這個姐姐，他真的覺得挺不舒服的。真正疼愛安子沅的安子琦怕是已經不在了，現在的這個，估計是個穿來的。至于崔家，想到那些所謂的親族長輩對安子沅的态度，江晨安冷笑。管他去死！

想着這些，對于皇帝懲罰的事兒倒是更加不在意。

只是他尋找有能耐的醫者的事兒，不知怎麽的就被秦風眠知道了，秦風眠給他介紹了個人，倒是讓他買到手了一些很有用的東西。

江晨安被罰俸祿，對于他來說倒不是大事兒，反正理國公府的産業加上老爺子、老太太的分給他的，他爹的私房、他娘的嫁妝，他手中別的不多，就是錢多。讓他不喜的，反倒是皇帝給他下的禁足半年的口谕。

皇帝的意思，這小子要是不在外邊招貓逗狗，也不會總是麻煩他的貴妃，貴妃也不會犯什麽錯。沒見得他爹三年孝期的時候，這小子安分得很麽？想到這兒皇帝倒是覺得其實這安子沅還是挺孝順的，對于他的氣憤也就減了一分。再加上查證之後，皇帝發現，不管是安家還是崔家，成器的後輩還真不多，也就更加的放心了。

所以對于昭貴妃和安子沅、崔家，皇帝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輕拿輕放了。甚至還允許昭貴妃一月召喚一次江晨安來敘舊，就算這個世界男女大防不那麽厲害，這也是相當的優待了。

柳家垮了臺，敬王府也不複存在，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家，多少都受到了些波及。等到事情真正塵埃落定的時候，也過去了快一個月的時間了。這一個月，秦風眠一直住在理國公府，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江晨安雖然希望他趕緊會滇地，自己也算是盡快達成主線任務，可秦風眠沒提出走，他也就沒有提。

安家太寂寞了。兩家早就分了家，大伯一家雖然住在同一條街上，可人家是另一家人。整個理國公府，風景雖美，卻只有一個主子，未免冷清了些。反正威脅已去，秦風眠在這裏也安全，最重要的是多了很多的人氣。

“這些事兒，終于是徹底了結了。”伸了個懶腰，站在家裏池塘邊的江晨安覺得惬意。就算是不能出府又怎麽樣？小爺在家裏過得也挺好的！憋着憋着就習慣了，不就是宅半年麽？！

“嗯。”秦風眠無聊的撒着手中魚食，看着江晨安養在池子裏的花鲢魚傻乎乎的争食。這魚個頭大，也不怕喂多了，一大把撒了下去，欄杆下頓時水花四濺。

“喂！做什麽呢你？”江晨安躲了下，就算池塘裏的水是活水，這麽多的魚甩上來的，很腥的！看了眼秦風眠，江晨安是發現了，這人興致一點兒都不高。“這是怎麽了？”

敬王和柳家，這可是前世秦風眠的兩大仇家。雖然人都沒死，可是他們現在的處境，可比死了難受多了。二皇子受母家拖累，只要是皇帝的其他兒子還成器，他就沒什麽繼位的指望了。而柳氏和敬王府都已經敗落了，三代以內是不要想東山再起。

若是秦風眠就是想要他們以命償命，也未嘗不可以。只要，動手腳的時候幹淨點兒就好了。皇帝就算是猜到了什麽，估計也是巴不得他們動手的。

秦風眠看了一眼江晨安，就猜到他想岔了，頓時心氣更加不舒服了：“我來京城已經快兩月時間了。”

“兩個月了？”江晨安頓了下，确實是，快兩個月了。唔，這話的意思……江晨安心中一動，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傷：“兩月了啊，你是不是……也要回去了？”這人一走，就剩下自己了。至于他之前交的那些所謂的‘朋友’，看看楊子健就知道了，不提也罷。

想到這裏，江晨安有些低落了。難得遇見一個相處還算不錯的朋友，真有些可惜。

“不然……你若是無事，可以和我去滇地。”

江晨安眼睛一亮，反應過來又有些氣餒了：“我倒是想去，可是皇上有旨，我得在家閉門思過半年。”半年呢，這才過去一個月。還是有秦風眠陪着他，不然自己的話，更加的難過。太後千秋已過這麽久了，秦風眠也不好多待，總不能等他半年刑罰過了再走吧？

“……我倒是有辦法讓皇上免了你剩下的禁足時間。”秦風眠看着怏怏的趴在欄杆上的少年，心中微癢。

“什麽辦法？”江晨安頓時來了興致。其實他也想到處走走，還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只要是将手中的那些保命的丸藥送到安子琦手中，相信以她的手段，在宮中絕對會混的如魚得水。再說了，經此一事，前朝後宮兩三年內怕是都會謹言慎行，她就更加安全了。其實這個時候，有他無他，真的已經不重要了。就算是他在京中，一道宮牆，卻也隔開了兩個世界。

秦風眠倒是沒有馬上說，而是意味深長的看着江晨安，江晨安沒聽見他的回答，轉頭看他。看見他的眼神，心中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

“若是跟陛下說，你是我看好的世子妃，我想帶你回去給父王看看，可好？”看見少年的眼神，秦風眠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

霧草！這是發生了什麽？兄弟，這兩個越來，咱們不是相(xiang)交（qin）莫（xiang）逆（ai）麽？是你說錯的還是我聽錯了？

江晨安張大了眼睛，這一刻，被秦世子單方面捅破窗戶紙的行為驚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少：發生了什麽？我當你是兄弟！

世子：啊，我只是想……

江少：不說我們還是兄弟！

世子一笑，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