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何去何從
在被晾了三日之後,終于有人來傳喚了。
一個體面的嬷嬷帶着兩個丫鬟走進這個小院,對着拘謹的李月婵扯了扯嘴角道:“我是老夫人身邊的孫嬷嬷。”
李月婵陪起笑容,忙道:“孫嬷嬷好,不知道老夫人有什麽示下。”
孫嬷嬷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視線往她身後的賀惜朝看過來。
李月婵正要讓賀惜朝跟着問好,就聽賀惜朝說:“孫嬷嬷請坐下說吧,喝口水潤潤嗓子,春香。”
春香忙端了把椅子過去,又揀了桌上的茶杯,倒上茶。
“我來吧。”賀惜朝舉着茶杯邁着短腿走過去,睜着圓溜大眼睛瞧着孫嬷嬷道,“惜朝摸着,不燙的。”
賀惜朝長得是真乖巧,說話也好聽,讓人不忍心苛責他,孫嬷嬷也沒有為難一個六歲稚兒的癖好,便接過茶喝了一口就擱在一邊,說:“兩位來府裏也有三日了,為着你們,老夫人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盡想着怎麽辦。今日趁着國公爺和二老爺休沐,便将這事兒給解決了,待會兒就跟我走一趟。”
李月婵聽了又是緊張又是期待,握着賀惜朝的手不覺使了勁,“是,是。”
而賀惜朝的目光往另外兩個丫鬟的手上看去。
孫嬷嬷微微一笑,起了身,“這兒給你們母子各備了一身衣裳,既然來了國公府,不管怎麽樣,不能太寒摻。換好衣裳就跟我去見見主子,何去何從就看你們造化了。”
“多謝老夫人,多謝孫嬷嬷。”
兩個丫鬟将衣裳和匣子放下,其中一位催促道:“動作快一些,別讓主子們等急了。”
說着跟着孫嬷嬷一同出去。
李月婵輕舒了一口氣,看着兒子,帶着愁容,“也不知道會怎麽安排我們母子,但願能留在這裏。”
“衣裳都送來了,娘就放心吧。”賀惜朝拎起衣服看了看,都是素色的,正好符合他們戴孝身份,沒什麽問題就立刻開始寬衣解帶。
李月婵忙過來幫忙,賀惜朝旁邊上的一套裙裝看去,雖顏色單衣,可樣式看着複雜的多,“娘,您還是趕緊忙您自己的,時間長了,外頭會不耐煩。”
賀惜朝人小鬼大,自從能下地走路,手腳利索了之後,這穿衣吃飯都不讓旁人幫忙。
李月婵聞言也就不堅持了,而是看自己的衣裳,她摸着料子,拎起衣裙一看,忍不住感慨道:“我都多久沒見過這樣的樣式了。”
賀惜朝沒有管她,三下五除二穿完自己的,走到銅鏡前,大致看了看前後,最後一整袖口衣襟,搞定。
若不是人小腿短,很有當初去談個千萬項目的架勢。
再看後面……
“春香,過來幫我繞一下帶子。”
“來了,奶奶。”
賀惜朝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耐心地等着。
女人,不管在什麽時代,梳妝打扮都是一件麻煩的事。
好在,他們如今在孝中,一切從簡,一盞茶的功夫,結束了。
人說要想俏,一身孝,不管賀钰是不是被李月婵的美貌所迷惑,賀惜朝從一個男人的眼光來看,如今未施粉黛,還是一個孩子母親的李月婵,不管是身段還是容貌,都是世間難得的美人。
同理集齊了父母外貌的優點,賀惜朝對今後自己的長相也非常有信心。
“走吧。”
廳堂下,賀惜朝雙膝落地,随着李月婵給正堂上端坐的魏國公和國公夫人磕頭問安,之後低眉順眼地跪着,等待上面發落。
他們母子倆跪下之後,一時之間無人說話。
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視線很多,大多并不友善,賀惜朝心中早有準備,不為所動,跪得穩穩當當。
只聽到一個杯盞輕磕之聲後,國公夫人問:“是國公爺說還是妾身說?”
“夫人說吧。”魏國公舉着杯蓋吹着茶水漫不經心。
“那好,我就說了。多年前賀钰做了荒唐事,不管是魏國公府,還是李侍郎家,都因此丢盡了顏面,最後委屈了二房媳婦。那時候賀钰就已經被病死了,按理三房不該有孩子。”
國公夫人說得清清淡淡,可聽在李月婵的耳朵裏卻讓她害怕不已,整個身子不禁抖了抖。
“不過,畢竟是賀家的血脈,沒有流落外頭的道理。妾身跟國公爺商量,既然賀钰已去,妻兒找上門來,自不能再趕出去。那日府門前跪了那麽久,有心人怕早就已經打聽清楚是怎麽一回事。雖說事出有因,可如今盯着國公府的人那麽多,沒的再丢一次人,也不能給人彈劾國公府欺負孤兒寡母的理由。”
“夫人深明大義,老夫慚愧。”
魏國公此言一出,此事就定了。
李月婵頓時一塊大石落下心底,忙帶着賀惜朝磕頭謝罪,“是妾身考慮不周,魯莽行事,請國公爺,夫人贖罪。”
國公夫人沒有看她,而是對魏國公說:“還有一件事,關于族譜……”這下周圍可就不淡定了,二夫人的臉色頓時沉下來。
魏國公撇了眼安順垂眉的賀惜朝,不鹹不淡道:“今後再做打算。”
國公夫人頓時臉上露出笑意,“也好,只是賀钰的院子早已經改了,給了明睿,怕是得另尋地方。西邊的安雲軒還空着,可使得?”
“這等小事,夫人安排便是。”
“那就這麽定了,這兩天我便派人将安雲軒整出來,就暫時委屈你們母子住在原處。”
“多謝夫人,多謝國公爺。”李月婵神情激動,再次帶着賀惜朝磕頭謝恩。
“那就別跪着,回去吧。”國公夫人和善地說。
“是。”
然而還不等她們起身,就見二夫人忽然站出來,“母親,媳婦有話說。”
國公夫人看了眼國公爺,然後問道:“你想說什麽?”
二夫人冷眼盯着李月婵,壓着憤怒說:“賀惜朝是賀家子嗣,留下他媳婦沒有任何異議,就是要讓他上族譜,也不是媳婦能置喙。可是李月婵跟着賀钰私奔,無媒茍合,禮法之上連妾都不如,如何稱得上妻,與這樣卑賤的東西互為妯娌,實在是對媳婦的侮辱,也對大嫂的侮辱。更何況,事情雖過去多年,可媳婦心裏卻永遠忘不了那種屈辱,若不是國公府深明大義,二爺又對我極好,我就是想死的心都有!”
二夫人越說就越氣憤,旁邊的二老爺起身想要拉住她,卻都被她推開了。
她繼續說:“這不只是媳婦的私心,她讓國公府蒙羞,讓李家蒙羞,這樣的人進府,定會帶壞府裏風氣,以為憑借勾引男人的手段就能攀上高門。母親,留下這種人這讓其他講究的人家如何看待我們,這讓淑妃娘娘在宮中如何擡起頭來?連帶着太子和三皇子都得被人說上一嘴!”
賀惜朝本還老老實實跪着,這會兒就不能再淡定了。
他擡起頭看向魏國公和國公夫人,只見這兩人微微皺眉,彼此看了眼,最後輕輕颔首。
他的心頓時咯嗒一聲,直覺不好。
再看一旁的李月婵,身體已經明顯發顫,放在身前的手緊緊握着,關節都泛了白。賀惜朝知道她在忍耐,盡量沒讓抽泣聲出來,可垂下的臉上怕已經淚流滿面。
“二房媳婦說的也有道理,府裏頭還有三個女孩兒,不能受這股歪風邪氣影響了。”
國公夫人這樣一說,李月婵身體抖得更厲害,全身發涼,她伏在地上不住地搖頭,最終擡起滿是淚痕的臉,驚懼的眼裏滿滿哀求:“求夫人開恩,求夫人開恩,惜朝還小,他還不能失去母親!求求您,讓我照顧他,沒名沒分怎麽樣都可以,只求在他身邊啊,夫人!”
接着她忽然想起來,跪着轉身,對着二夫人不住磕頭,“姐姐,我錯了,我罪該萬死,您怎麽罰我我都願意,只是求求你,別讓我離開惜朝,他是我的命啊!求你憐憫我一顆慈母之心,我只有他了……”
李月婵伏在地上痛哭着。
賀惜朝也跟着磕頭,他說:“沒有母親受難,兒子享福的道理,與其這樣,不如讓我跟娘一同走吧。惜朝已經失去爹了,再沒有娘,就是孤兒,哪怕日日高床暖枕也是煎熬。我寧願跟娘一起沿街乞讨,也好過母子分離。”
李月婵聽了,摟住賀惜朝,頓時母子倆抱頭痛哭。
此情此景,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沒有這麽嚴重吧?”二老爺勸道。
二夫人看着他,眼中迸出眼淚,她一字一句道:“有,若是她留在府裏,我卻沒臉再待下去。”
此言一出,二老爺頓時說不出話來,而大房的大夫人也跟着女兒震驚地面面相觑。
國公夫人有些頭疼,于是詢問魏國公,“國公爺怎麽看?”
魏國公神情有些不悅,似不滿二房媳婦逼迫,也惱怒下面母子痛哭。
不過孰輕孰重他是知道的,他起身冷冷地看着母子倆說:“李月婵不能留在府裏,擾了安寧,只是公府也并非無情無義,給足她下半輩子的銀兩老老實實離開。至于賀惜朝,國公府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賀家的孩子既然來回來了,也不能随意離開。給你們三日時間,母子倆有話盡早交代,然後各自安好。”
賀惜朝怎麽會答應,他擡起頭,眼中露出決絕,正要起身卻被李月婵頓時抱在懷裏。
“別再說了,惜朝,只要你能留下,娘怎麽樣都行……”
“怎麽,你有話要說?”魏國公看着賀惜朝問。
李月婵慌忙搖頭,“沒有,沒有了。”接着對惜朝道,“聽話,惜朝,別說了,娘求你……”
賀惜朝掃了圈周圍,最終垂下眼睛,“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賀惜朝:敵軍太猛,我方隊友扯後腿,我該怎麽辦?
遙:別怕,要記住你是王者,一挑五沒事兒。
賀惜朝:對方十五級,我剛六級
遙:那……猥瑣發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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