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賭徒之局
魏國公不知道賀惜朝在林子裏與蕭弘說了什麽,不過他心裏清楚,憑賀惜朝那巧舌如簧的本事,取得蕭弘信任不是件難事。
蕭弘從林子裏出來後,面色好看了不少,顯然兩人相談愉悅。
魏國公的生辰席面上,蕭弘沒見到賀惜朝,也沒聽任何人提起他,果然那對母子并不招人待見。
蕭銘坐在他跟賀明睿之間,表兄弟兩人一邊用膳一邊眉來眼去,壓根關注不到他。
若是平時,他自诩年長,也不會同他們計較,可現在,他就覺得分外刺眼,總覺得這兩人早就背着他暗通曲款!
蕭弘好不容易想出這麽個詞,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他忽然覺得好氣,自己怎麽就那麽蠢笨。
魏國公了解自己的孫子,見蕭弘頻頻看向身邊,生怕他起了疑心,便一邊勸解一邊試探道:“大皇子,事情過去便過去吧,看您心情平靜不少,可見出來走走也是件好事,老夫欣慰。”
蕭弘顯然不想多說什麽,壓根不提賀惜朝,冷淡地回道:“外祖說的是。”
“明睿這孩子讓他祖母嬌慣了,暫時服侍不了殿下,等他靜下心來,再為殿下鞍前馬後。”
說這話的時候魏國公明顯瞪了賀明睿一眼,讓收斂一些,卻不知道蕭弘也正擡頭看他,将嘴角的諷刺努力抑制下去,然後不鹹不淡地說:“無妨,反正我也懶得去上書房,他來不來無所謂。”
魏國公對這種自暴自棄的話并不認同,畢竟是外孫,他想再勸一勸,然而蕭弘卻不想聽。
既然都明确了要支持蕭銘,還管他做什麽?
而蕭弘消極任性的态度也讓魏國公失望,就不再多問了。
席面之後,蕭弘立馬請辭,“我出宮太久,該回去了。”
“啊?大哥,母妃說不打緊,今日是外祖生辰,用過晚膳回去也使得。況且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都沒玩兒夠呢!”蕭銘很不樂意。
蕭弘斜睨了他一眼說:“那你留着,我先走了。”
蕭弘态度堅決,蕭銘再不情願也只得跟着一道回去,嘴裏一直嘀咕着,“那麽早回去做什麽。”
“睡覺。”
蕭銘呆了呆,擡頭看蕭弘總覺得哪兒不一樣了。
他跟着老夫人膩膩歪歪的,心肝寶貝了好一陣,又跟賀明睿約定要看八哥,嘴甜地舅舅舅母哄了一圈,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蕭弘冷眼看着,發現自己是真的格格不入,若不是皇子身份,說不得境遇連賀惜朝都不如。
蕭弘沒有注意到,此時可此,他常常拿着賀惜朝作為對比,得出結論之後發現,自己還不算太糟糕,心情就意外地平靜了。
等兩位皇子一走,老夫人就立刻問魏國公,“看看大皇子的模樣,哪兒還有什麽希望可言,明睿再在他身邊,不是給耽誤了?三皇子伴讀一直未定,是娘娘挑着撿着壓着等咱們明睿,國公爺,您得盡快想想辦法。”
二夫人也說:“前些日子越王府辦菊花會,妾身聽梁國公府的三夫人說,皇上有意想把梁國公府的長孫給三皇子做伴讀,妾身聽說那位孫少爺聰明的很,不過六歲年紀,已經能代祖父書信、自己作詩吟賦了,這樣的孩子,娘娘是挑不出錯來的。”
太子一廢,人們的目光就都落在三皇子身上,如今誰不知道三皇子希望最大,他身邊伴讀的空缺,家裏有孩子的都想争取。
魏國公想到賀惜朝,要論才智鬼靈精,哪個孩子比得過他?甚至他都有沖動要将賀惜朝送到三皇子身邊去!
可惜,這孩子出身不好,父母與二房結怨,他若這麽做,魏國公府最先就不得安寧。
當晚,賀惜朝站在魏國公的面前,保證道:“您放心吧,不出十日,府上定會心想事成。”
賀惜朝揚着小臉,彎起嘴,大眼睛锃锃亮,特別自信。
魏國公端起茶,閑适地喝着,狀若随意地問:“今日你同他說了什麽?”
賀惜朝笑意加深,給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歡快地說:“保密喲!”
魏國公的嘴角還沒揚起就往下一撇,輕嗤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
“知道了還問我呀?”
真是油鹽不進,魏國公眼神有些危險,賀惜朝道:“現在三皇子最受寵,我這麽聰明,去他身邊也不錯,祖父要不要考慮下?”
“哼,想都別想。”
賀惜朝翹了下嘴角,眼中浮現清冷,“那您就別問那麽多了,等好消息就是。”
魏國公當然有派人去探聽,可不敢離得太近,只能看到賀惜朝跟蕭弘在樹底下指着地上的大字說話,具體什麽,聽不到。
不過他若真是知道賀惜朝說了什麽鬼話,想必一口老血得噴出來,後悔着了這禍害的道。
什麽替他看着穩住大皇子,解他之難,明明就是來挑撥離間,好從中謀得機會!
可惜,那地上的幾個大字實在太具有迷惑性,以為賀惜朝單純只是在鼓勵蕭弘重新振作而已。
上輩子的賀惜朝能以一介孤兒的身份最終混出個人樣,這條成長發展的道路就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像他這樣的孩子太多,他能出人頭地除了那份狼的隐忍狠毒,自然還有快很準的眼光和大膽搏命的冒險精神。
說白一點,他是一個賭徒。
壓常人不敢壓的注,賭被看死的局。
賀惜朝在賀祥的注視下,打開面前的錦盒,裏面擱着三個莫奈何,形狀和式樣較兩日前更加複雜,拼湊的塊數也更多。
他取出來,放在桌子上,一個一個仔細打量過去,似乎非常的驚奇。
賀祥眼看着他就要拆開莫奈何玩起來,連忙道:“惜朝少爺,大皇子還來了信,您是不是先回給他?”
“信上說了什麽?”賀惜朝把玩着莫奈何随口問道。
賀祥讪笑道:“這信大皇子寫給您的,老奴怎麽會知道?不過瞧着來人挺心急,您還是早點回複比較好。”
賀惜朝聞言擡起頭看他一眼,說:“知道了,一個時辰後來拿吧。”
等賀祥一離開,夏荷提着茶壺從外面進來,笑道:“惜朝少爺,口渴了吧,奴婢給您泡了菊花茶。”
賀惜朝點了點頭,示意她放下。
他從盒子裏拿起信封,看着上面的豁口,心裏冷嗤了一聲,果然,疑神疑鬼!
“偷看別人信件是要造雷劈的。”他一邊嘀咕着一邊看信,不過在這個孩子沒隐私的時代,他也無處說理去。
文采好不好看字三分即可,就蕭弘這狗爬字,怎麽看都不像是肚裏有墨水的人。
他不被廢,誰被廢?賀惜朝搖了搖頭,上書房讀了三年,至今還能寫出這麽“秀”的字,也算本事。
信裏沒說別的,就問這三個莫奈何,蕭弘研究三天了,至今不知道該怎麽解開,之前送賀惜朝的那一個,見賀惜朝拆合地輕松,想必這幾個也同樣難不倒他,便送來問問,盼回。
魏國公想必很失望吧!
賀惜朝忍不住勾唇輕笑了一聲,接着擡手将信遞到身後說:“墊腳伸脖子看多費勁,夏荷姐姐,你要不抄上一份給老夫人送過去?”
“惜朝少爺說什麽,奴婢不明白。”
賀惜朝起身,繞到後面,只見夏荷垂首斂目,分外安分地站着,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賀惜朝走到夏荷面前,擡起頭,只見後者飄開了眼睛,賀惜朝笑了笑,将信放到夏荷的手裏說:“夏荷姐姐可是鶴松院的二等丫鬟,為什麽來這兒,自然是身負重命來的。惜朝不怪你,相反這短短一月,姐姐用心伺候姨娘和我,比春香還體貼,我都看在眼裏,怎好叫你為難,既然這信很重要你拿去抄吧。回頭好讓老夫人安心……而我,也安心。”
夏荷愣愣地低頭看着手裏的信,再瞧着賀惜朝笑得分外甜,滿臉都是善解人意,可不知怎麽的,聽到這最後一句她渾身有些發毛。
“去吧,讓我靜靜玩一會兒,玩出了解法,好給大皇子回信。不是你家少爺我自誇,你抄完信送去交差的這點時辰夠我解出來了,到時候正好給我磨墨來,如何?”
滿臉笑意的賀惜朝,說的不急不緩,可夏荷不敢不聽,連忙應了聲是,就出去了。
賀惜朝看着夏荷幾乎小跑的背影,才淡定地繼續坐回到椅子上,對着那最大的莫奈何,一下子将它拆開,裏面不意外地掉落了一張小紙條。
“還算有點小聰明。”賀惜朝啧啧嘴,看着蕭弘那狗爬字。
蕭弘:惜朝,兄有要事與父說,然心怯不敢,怎麽辦?速回!
“……”這種撒個嬌耍個無賴就能辦到的事,有什麽好不敢的?換個伴讀而已,想想不換的後果吧,少年,是不是會更有勇氣?
賀惜朝無語了半晌,不過還是另寫了一張小紙條,放進莫奈何裏面,搭建起來。
心中怎麽吐槽都沒事,寫的時候語氣自然是委婉了些。
“等我進宮,呵呵,第一個要治的就是你這膽怯的毛病。皇帝多好用啊,學不會向他開口,什麽都白搭!”
他搭建地很快,不一會兒三個都完成了,正好夏荷回來,想了想還是跟賀惜朝複命,“多謝少爺。”
賀惜朝堆起天真的笑容道:“以後夏荷姐姐有任何不便之處,告訴惜朝,能幫姐姐的,惜朝一定幫忙。”
夏荷不是傻子,賀惜朝這麽說便是在警告她,能讓老夫人知道的東西他會主動給她交差,不能洩露的敢私自行動,就別怪他不客氣!
她知道賀惜朝不像普通的六歲孩子那麽好糊弄,可沒想到那麽機敏,做事說話皆老練圓滑。
夏荷不得不将他與賀明睿比較,卻心驚肉跳起來,若這位少爺真要争取什麽,國公府可就沒這麽安寧了。
她說:“聽少爺吩咐。”
賀惜朝也不管她會不會聽,反正出格了,就想辦法收拾她。
“來,過來磨墨,待會兒連盒子帶信一塊兒給國公爺送去。”
作者有話要說: 賀惜朝:我是個賭徒,最喜歡飄綠抄底,這輩子還沒賭輸過。
遙:悠着點,小心玩脫
賀惜朝:玩的就是心跳,呵呵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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