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科舉起步

賀惜朝出宮門的時候, 賀明睿已經等在馬車裏了,看到他不耐煩道:“你怎麽這麽慢, 都等你老半天!”

“大皇子舍不得呗。”賀惜朝随口回了一句,便上了馬車。

可進來了才發現裏面已經滿滿當當地塞了東西, 他沒處落座。

而賀明睿還手腳攤開占了好大一個位置, 看着他炫耀加奚落說:“姑母也舍不得我, 瞧, 送了好些東西才肯放我出宮。倒是你還真是一身輕松,怎麽進宮就怎麽出宮,大皇子舍不得也該表示表示呀。”

賀惜朝問:“讓不讓地方?”

賀明睿哼了一聲,想了想說:“不讓。”

賀惜朝點了點頭, 轉身出了車廂問賀祥道:“除了這輛還有其他坐的地方嗎?”

賀祥為難着說:“惜朝少爺,沒有了, 就一輛車, 您要不委屈一下,馬上就到府上了。”

委屈?

賀惜朝眉毛微微一動,轉身回了車廂裏。

賀明睿看他又回來了,忍不住得意道:“你要是求我, 我就給你騰個地兒。”

“幼稚。”賀惜朝說完, 打開車窗,拿起手邊的一個錦盒就從窗子扔去出, 接着一個包裹,一個小箱,凡是他能拿得動的, 毫不猶豫地都喂了窗子。

賀明睿起先愣了愣,在賀惜朝扔到第三個的時候,頓時他的咆哮聲差點掀翻了車廂。

“賀惜朝!你個野種!你敢!給本少爺放下!”

賀祥一驚,連忙打開車簾,只見裏面六歲跟七歲的已經摟在一起打起來了,互相扯着對方領子,賀惜朝手動彈不了,可他的腿還想踹賀明睿的關鍵部位,眼神冷得很,那股兇狠勁吓了賀祥一跳,連忙進去将兩個祖宗拉開來。

“你放開我,本少爺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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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喲,大少爺,您難道忘了國公爺跟您說的嗎,這話不能說呀!”賀祥駕住賀明睿勸道。

賀明睿真是氣瘋了,“憑什麽不能說,這裏沒有外人,有本事你去告訴祖父!跟他和解,下輩子吧!”

車廂清空了一小片,賀惜朝于是不再搭理賀明睿,安穩地坐下來,還不忘對賀祥囑咐一句,“看好了,別放過來咬人。”說完眼睛一閉,養神。

賀明睿簡直氣地七竅冒煙,恨不得沖過去掐死他。

然而賀祥卻牢牢地抱住他,苦笑道:“這還是在車上呀,大少爺,您就別鬧了,回頭國公爺知道還得訓斥,吃虧的是您啊!”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賀惜朝就是面對魏國公都敢直接怼,賀明睿在他手裏根本走不過一個來回。

可是失去理智的賀明睿不是這麽想的,他的怒吼聲一直持續到魏國公府門口都沒停止過。

馬車到國公府門前停了下來,賀惜朝睜開眼睛問:“到了?”

賀祥無奈道:“到了,您下車吧。”

賀明睿大概罵了一路,口幹舌燥,就一雙眼睛還瞪着他。

賀惜朝直接無視,盡自下了馬車,回頭還說:“祥爺爺,跟祖父說一下,下次分開來比較好,畢竟蠢貨是會傳染的。”

“賀惜朝!”

“惜朝少爺快走吧,老奴知道了,一定傳達給國公爺。”賀祥努力困住要撲上去咬幾口的賀明睿,懇求道。

賀惜朝聳了聳肩,帶着他的小包袱,下了馬車,施施然地朝安雲軒走去。

賀惜朝在宮裏,除了私下裏日常敲打刺激蕭弘以外,是一個乖巧軟萌的小包子。

可一旦回到魏國公府,就跟個刺猬一樣,誰挑釁他就刺誰,當家魏國公已經滿手血了,對他毫無辦法。

所以這個提議,魏國公聽到賀祥禀告就同意了,“以後兩輛馬車,讓他們各走各的。”

賀祥心有戚戚,連連點頭。

魏國公深深無奈,也有些擔憂,賀明睿明顯跟賀惜朝不是一個段數,将來賀明睿當家,能降地住賀惜朝嗎?

晚上,魏國公按照慣例招了賀惜朝過來,詢問大皇子的情況,特別是那場宮內外特別關心的,蕭弘沒抄完,沒背出結果被沒收了所有小東西的事。

“您放心吧,大皇子已經重新振作起來,今天還向皇上表決心要好好讀書呢。估摸着這麽長時間皇上氣也該消了,東西會還給他的,事兒就過去了。”

賀惜朝說得輕巧,可魏國公深知蕭弘的性子,囑咐道:“你盯着他些,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別三天熱度又備懶了。”

“孫兒曉得。”賀惜朝笑眯眯地答應了。

心說他敢偷懶試試?

“嗯。”這一聲之後,魏國公沒話說了,他看看賀惜朝,後者揚着小臉也回望他,相顧無言半晌之後,賀惜朝瞧着魏國公不斷捋胡子的模樣說:“祖父,您還有話要交代的嗎?”

“暫時沒有。”

賀惜朝點了點頭,“您若沒有,孫兒這兒倒有一件事得拜托您。”

魏國公一聽,立刻就聯想到了方才賀祥的禀告,心說這臭小子是半點都不吃虧,還得來告狀,于是不等他說話,便道:“今日你與明睿之事,老夫已經知道了,明睿不懂事,我會教訓他的。你的提議也好,今後你們兄弟倆分開走。”

聞言賀惜朝臉上露出驚訝來。

魏國公不悅道:“這是什麽表情,老夫就算心有所偏,也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誰是誰非,老夫看得清。”

賀惜朝簡直樂了,他眉眼一彎,大方道:“您最公正公平,惜朝知道的。”

“少灌迷魂湯。”

“肺腑之言,您受之無愧。不過這事兒呢,惜朝覺得還是別追究了,反正我也沒吃虧,就當沒發生過吧。”

這下輪到魏國公驚疑了,這小子什麽時候這麽大度過,別私底下讨回來。

賀惜朝一眼就知道魏國公想什麽,哼哼了兩聲道:“您放心吧,說不追究就不追究,想想您就算訓斥堂哥一頓,也不可能讓他與我和平相處,反而惹得他怨怼更深,更要招惹我,我雖然不怕,可也覺得煩,萬一……有個什麽,您也為難,是不是?”

這雖然是個大實話,可聽在耳朵裏卻不舒服,賀明睿畢竟是魏國公最疼愛的孫子,被這樣看輕,真是又可氣又無奈。

而賀惜朝還一副無辜的模樣,似乎在說是你要聽解釋的,我實話實說而已。

魏國公深吸一口氣,“好,這事過了就不談,那你想說的又是什麽事?”

賀惜朝正色道:“是關于籍貫,既然您都認回我了,這落籍也該盡快幫我落到京城才是。”

這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不過魏國公還是疑惑賀惜朝為何忽然提起這件事,然而一轉眼,他明白了,“你要科舉?”

“是啊,今年的院式是來不及了,孫兒只能等到兩年後才能考秀才,明年就先取得童生資格吧。”

說這話的時候,賀惜朝面色淡然,顯然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小小年紀,想得比誰都遠。

魏國公想到這裏心情有些複雜,像豪門勳貴如魏國公府,子孫後代是不必上那科舉獨木橋,自有蒙陰恩職可授,輕輕松松就能當官。

賀明睿是将來的魏國公,他無需要操心這些,更沒想過考科舉。

而賀惜朝,既然是皇子伴讀,在魏國公的打算裏求皇上一個恩典并不難。

可就如賀惜朝之前對蕭弘所言,不入翰林不進內閣,內閣是真正皇帝倚仗的肱骨之臣,權臣所在。而翰林院,只有靠着真才實學一步步從從院試、鄉試、會試、殿試這樣考上來的,前幾名才能進去。

含金量非常高,不論寒門還是權貴,誰不希望自家後代能考上金銮殿,讓皇上親手點個兩榜進士出身?

簡直是無上榮耀啊!

魏國公一點也不懷疑賀惜朝的本事,他既然這麽說,便一定有把握。

可不知為何,心中又有些惆悵,因為這是賀惜朝自己決定的事,沒有商量,也沒有求建議的意思,他只是通知魏國公罷了。

魏國公心裏一嘆,沒有為難,“趁着衙門沒封印,明日就讓賀祥去辦了。”

“多謝祖父。”

魏國公擺了擺手,“你肯上進,我很高興,需要什麽,盡管提。”

賀惜朝想了想,搖頭:“沒什麽要求,明日我想去書市看看,趁着店鋪還開着我去掏幾本書。”

“也好,待會兒去賬房支一百兩銀子,有什麽想買的盡管買便是。”

一百兩,真是大方,賀惜朝自出生到現在還沒見過這麽大數額的銀子,魏國公府果然財大氣粗。

不過賀惜朝還是婉言拒絕了,“惜朝先謝謝祖父,不過銀子暫時夠用了,不必給。”

魏國公皺眉,“你哪兒來的銀子?”

“宮裏做伴讀是有俸銀的,而且今日離宮之前,皇上又給了賞賜,足夠花銷了。”

“那能有多少。”

“買個筆墨書本盡夠了。”

聽此,魏國公沉默了下來。

賀惜朝笑道:“祖父,看您說話中氣十足,精神爍然,說明身體很好,惜朝就放心了,時辰不早,今天先告辭,您早點休息。”

說完他轉身慢悠悠地出去了。

魏國公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更加複雜。

“國公爺。”賀祥進來禀告道,“宮裏傳來消息,皇上将收走的東西都還給大皇子了。”

魏國公聽了微微颔首,說:“已經知道了。”

賀祥聽出其中未完之音,便靜靜地等着。

只聽魏國公吩咐道:“明日你去将惜朝的戶籍落下,另外選個機靈點的小厮,只要他在宮外,就跟他進出,再去賬房支兩百兩給他送去做日常花銷。”

賀祥驚訝了一下,然後連忙應了,只是問道:“這銀子若是老夫人問起來……”

魏國公道:“從我的私賬走。”

得,那就是私下裏補貼給賀惜朝的,賀祥明白了。

魏國公眼神一眯,不知道是自嘲還是生氣,自言自語道:“這邊是如同防賊一樣,生怕被他分走些什麽。可人家什麽都不要,就是不想欠太多人情,這個國公府怕是還不稀罕啊,人自己争前程去……”

賀祥不愧為魏國公的得力老仆,第二天一早就帶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子到了安雲軒。

彼時,賀惜朝正陪着李月婵用早飯,邊上站着夏荷跟春梅。

“少爺今後進出,身邊總要有個貼身伺候的小厮,阿福還算機靈,給您跑腿盡夠了,您看,可還行?”賀祥臉上帶笑,說話透着一股小心勁兒,就是面對賀明睿都沒這麽謹慎過。

他看的明白,賀惜朝到府裏滿打滿算就半年,而且大多時間還在宮中,就見了魏國公幾次面,可每一次國公爺對他的态度都是不一樣的,越來越重視,到如今這說話分量大少爺早就已經比不上了。

他說着,那叫阿福的少年立刻在賀惜朝面前跪下來,“小子阿福,給少爺請安,少爺有什麽吩咐,小子肝腦塗地,一定辦好。”說完磕了一個頭。

賀惜朝喝完一口粥,接過夏荷遞來的帕子,擦盡嘴道:“起來吧,哪兒的人?”

這話的意思賀祥明白,他說:“阿福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公府老人,他娘曾經是先國公夫人身邊伺候的,後來一家子到了田莊打理,前些日子他娘托老奴給他找個活計,老奴想來想去還是送到您這兒了。”

賀惜朝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贊道:“怪不得祥爺爺受祖父器重,做事真讓人放心。”

“您滿意就好。”賀祥可是想了一個晚上的人選,按照賀惜朝的精明度兒,跟老夫人那邊扯上關系的就是收下了也會盡早處理掉。

“那去準備吧,我待會兒就出去。”

阿福應了一聲,下去安排。

賀祥卻沒有跟着一起走,而是說:“還有一件事,國公爺要交代給您。”

這是要私下裏說了,賀惜朝于是起身,去了書房。

賀祥将幾張銀票放到賀惜朝的面前,“國公爺交代了,缺什麽要什麽您盡管說,這兩百兩先給您花着,不夠的再補。”想了想他又道,“走的是國公爺的私賬,您放心花。”

賀惜朝微微掀了掀眼皮,笑了,“昨晚還是一百兩,今日就變成兩百兩了呀,我要是再拒絕,還能翻個倍嗎?”

賀祥幹笑起來,“您說笑了。”

“的确是玩笑。”賀惜朝說,“既然是祖父一片疼愛之心,惜朝卻之不恭,待我向祖父道聲謝。”

“是,老奴一定帶到。”

賀祥于是放心地走了。

不一會兒門口傳來夏荷的聲音,“少爺 ,阿福說馬車已經在大門口等着了。”

“進來吧。”

夏荷推門而入,看見賀惜朝正拖着腮幫子,手裏拿着一疊銀票,頓時瞪了瞪眼睛,趕緊垂下。

“喏,這裏是兩百兩銀票,姐姐幫我收着吧,需要的時候我會向你要的。”賀惜朝漫不經心地将銀票遞給她。

夏荷心中暗暗叫苦,實在不敢,“這……”

“都說了不把姐姐當外人,姐姐就替我保管着。這是國公爺私下賞賜的,我暫時用不上。”

夏荷就看着賀惜朝将銀票放在離她近的桌邊上,似乎很是信任自己,可她心裏明白,若是讓老夫人知道了,就是她告的密。

到時候不用賀惜朝動手,國公爺頭一個饒不了她。

可她有第二條路可走嗎?

夏荷欠了欠身,收了銀票,“是,少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保管。”

自古明着做奸細兩頭是讨不了好的,夏荷被賀惜朝逼着,根本向主子報不了多少秘密,終究也會慢慢失了那頭信任。

賀惜朝覺得這姑娘除了身份,行事心性皆不錯,便摸着下巴道:“聽說姐姐家裏還有個弟弟。”

夏荷恭敬道:“是,今年才五歲。”

“讀書嗎?”

夏荷心下一跳,驚疑地看了眼賀惜朝。

“堂哥身邊一個小厮,一個書童,若幹仆從,都是定好的。可我身邊也就只有祖父剛賜下的阿福,還有空缺。”

夏荷手心發汗,心怦怦直跳。

“我先走了,姐姐慢慢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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