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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五年時光轉瞬即逝。
廚房裏散出袅袅青煙,不一會兒,顧清辭端着幾盤做好的菜出來,一路穿過長廊,快到院中時,耳邊傳來破空之聲,他下意識地側身一讓,緊接着耳側飛過一柄長劍,咚一聲巨響,直直釘在長廊盡頭的柱子上。
“清辭!你沒事吧?”蕭璟珩回過身,吓了一跳。
“無事,吃飯了。”顧清辭莞爾,他端着飯菜走進自己屋中,放在桌上,随手拖開一張椅子坐下,微笑看着蕭璟珩收好劍從外面走進來。
這五年裏,蕭璟珩日日習武練兵,風雨無阻從不間斷,身高也飛竄而起,如今竟已比顧清辭高半個頭有餘,劍眉星目鼻若懸膽,不複從前模樣,是真正的大人了。
兩人正吃着,外頭便有人送信來,蕭璟珩展開一看,是兵部尚書秦疏來信。這五年來,他與王城中人從未間斷聯系,從中獲得了不少有用消息,為自己的起兵做充足準備。
讀完信,蕭璟珩微微一笑,繼續吃飯。
“是有何好消息嗎?”顧清辭随手夾了一箸菜放入蕭璟珩的碗中,溫聲問。
“于我算是好消息,但于百姓來說,自然不是好事。”蕭璟珩說着,面色沉下來,緩緩道:“這幾年宣和帝在皇宮大興土木,驕奢淫逸,為讨美人歡心,不擇手段,視人命為草芥。有臣子在早朝上直言勸告,竟被他酷刑折磨至死。”說到這蕭璟珩咬牙切齒,目光如炬。
“每年賦稅加重,百姓苦不堪言,甚至強娶民間民女為妃,若不願意便斬殺全家!宣和帝如此昏庸,早已失去民心,吾之起兵,亦是衆望所歸,民心所向,要讓宣和帝不得好死!”
顧清辭聞言緘默,他未曾想到,當年那個來王府搜查都難掩緊張與迫切的人,短短五年竟會變成這般模樣。除了本身性格使然,坐穩皇位後本性顯露之外,怕是也有人在他身旁常年吹耳旁風。
不論如何,這般昏庸的皇帝,活着久了于百姓而言不是好事,于真正忠心,希望宣朝繁榮昌盛的臣子們,更不是好事。
兩人用完午膳,蕭璟珩便前往軍營,練了會兒兵後,他走入帥帳,打開桌上的地形圖,開始與衆将士商議起來。
不覺中幾個時辰悄然而逝,蕭璟珩從帥帳中出來,已是月上枝頭,他站在原地發怔,恍然想起今日是他的二十歲成人禮,也是……父王母後的五年忌日。
蕭璟珩挑起一邊眉梢,擡步往一處走,到了晉州,他與顧清辭便将一間廢棄的屋子買下,為平南王與王妃立了牌位,将此處作為他們的祠堂。蕭璟珩推開門走入屋中,在蒲團上緩緩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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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燭在黑夜裏徐徐燃燒,他脊背筆直地跪着,接着彎下腰,鄭重地朝前方磕了三個響頭,沉聲道:“父王、母後,不孝子璟珩來看你們了。五年來,吾一刻不敢忘,時常夜不能寐,只想替你們報仇,若是你們在天有靈,務必要保佑兒子一帆風順!”
與此同時,顧清辭到處找不着蕭璟珩,去了軍營得知人已經離開,他心急之下跑來祠堂瞧瞧,未想到人的确在這裏。他放輕腳步走近,聽見裏頭動靜後直接站在院中不動,不出聲打攪。
蕭璟珩說完閉上眼,又磕了幾個響頭,額頭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在靜谧的黑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他的腦中一瞬閃過許多畫面,有幼時父王母後的諄諄教誨,父王嚴肅卻慈愛的臉,教他如何寫字,抱着他給他講軍營裏戰場上的故事,還有母後親手做的甜糕。
黑夜裏,蕭璟珩伏在地上,身側雙拳緊握,鼓動着的心髒如陣陣雷聲響徹耳際,從今日開始,他便真正長大成人,要以己之手,報血海深仇!
又跪了會兒,蕭璟珩緩緩起身,走至牌位前,用手輕輕拂去上頭落的灰,接着轉身走出祠堂。瞧見顧清辭站在院中,他愣了愣,接着大步走至他面前,俯身張臂抱住他。
顧清辭被抱着,感受到身前人軀體的溫暖,他伸手拍了拍他寬闊的肩膀,拉住他的衣袖,與他一同走入祠堂,屈腿跪下,道:“王爺王妃,晚輩何其有幸,能替你們見證世子成長。幸不辱使命,吾心得安。望王爺王妃在天有靈,務必要保佑珩兒。”
蕭璟珩與他一同跪下,半晌後低聲問:“清辭,我們還要再等多久?”
顧清辭轉頭看他,拉着他站起身往外走,輕手輕腳掩好祠堂的門,才輕聲回答:“如今宣和帝不得民心,朝中勢力錯綜複雜,多數官員敢怒不敢言,百姓亦是,此刻只是需要一個契機來刺激他們爆發,而這個最好的契機,便是我們起兵。”
頓了頓,他側頭看蕭璟珩,一字一句認真道:“韬光養晦,也該到此為止了。”
蕭璟珩與他對視,随即重重點頭。
他等了整整五年,終于等到他的這句話!
——轟隆!
又一聲驚雷砸響,帳外大雨磅礴,蕭璟珩渾身冷汗地醒來,他嚯地坐起身,抹了把額上的汗水。
他竟然夢到了這五年發生的事情,每一件都歷歷在目,仿佛昨日才經歷的一般。正想着,旁邊營帳隐隐傳來隐忍的咳嗽聲,蕭璟珩回過神,想起顧清辭這兩日似是染了風寒,今日更是咳嗽不止,于是他連忙跳下床,随手撿了把油紙傘,往外跑去。
此時此刻顧清辭正側身朝裏躺在床上,喉嚨癢意難耐,胸口更是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本不想讓他人發現,奈何咳嗽根本克制不住,只得拉扯被褥将頭埋住,以手捂嘴,壓抑地咳着。
起兵在即,萬不能讓蕭璟珩分心,被他的事所打擾。
正當此時,他聽到身後似乎有什麽聲音,疑惑地翻身,便瞧見蕭璟珩衣着微亂,身上也被雨水打濕,他驚了驚,忍着身體的不适,坐起身披衣下床走到他面前,取過幹淨的布巾往他身上濕的地方擦,一邊擦一邊啞聲道:“做什麽這麽急匆匆跑來?外面下這麽大雨呢,也不怕淋着雨生病,起兵在即,你得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擔心你。”蕭璟珩抿唇回答,抓過布巾放到一邊,不由分說地推着顧清辭到床邊,按住他肩膀讓他坐在床沿,又推他躺好,才沉聲繼續道:“明明很不舒服,不想我擔心卻忍着不說,這樣我便不會分心了嗎?”
顧清辭被他說得沒話說,只得乖乖在床上靠着,腰後被塞進來一個軟枕,被褥也被蕭璟珩拉高,蓋到他的胸口。他看着他側身坐下,微涼的手背輕輕搭在自己額上,須臾舒了口氣,道:“還好沒有發熱,我已經讓人去請軍醫過來了,不好好看病我便賴這不走了!”
顧清辭一噎,他這是被威脅了?
話音剛落,帳簾再次被掀開,軍醫走進來,于是蕭璟珩起身讓位,看着軍醫坐在床邊,将手搭在顧清辭的手腕上,細細診斷着。
半晌,他收回手,道:“大人是染了風寒,并不嚴重,喝幾服藥便能好,只是這幾日氣候冷熱不定,還望大人注意保暖。”
“辛苦了,快去煎藥吧。”蕭璟珩目送軍醫出去,轉頭瞧見顧清辭面上略微糾結的表情,心中閃過一個猜想,好笑地問:“怎麽了?清辭莫不是怕吃藥?”
顧清辭愣了愣,目光微閃地別開臉:“沒有。”
然而臉色卻出賣了一切,蕭璟珩忍着笑未揭穿他,不久,軍醫送藥過來,他接過藥碗,舀起一勺濃黑的藥汁,放在唇邊吹了吹。
“給我吧,我自己喝。”顧清辭伸手,自己把碗拿過來,鼻間充斥着苦澀的藥味,還未喝便能想象這藥得有多苦,他不禁皺眉,心裏将這藥嫌棄了無數遍。
可是當着蕭璟珩的面,他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顧清辭心中嘆氣,慢吞吞地将碗湊到嘴邊,屏住呼吸仰頭一口喝下,許是喝得太急,不小心嗆到些許,他扔開碗捂住嘴重重咳嗽,滿嘴都是苦味。
蕭璟珩見狀,探身向前,伸手幫他順胸口,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裏衣內溫熱的皮膚,從他的角度又隐約能探得被裏衣遮住的某些風景。如同被針紮到一般,蕭璟珩猛地縮回手,腦中想起某次在浴桶中做的事,臉霎時漲紅。
顧清辭緩過來,借着月色看見蕭璟珩面色通紅,以為他也生了病,便探身摸他的額頭,一邊摸一邊道:“臉怎麽這麽紅?莫不是因為方才淋了雨?快叫軍醫給你也看看吧。”
“不,我沒事。”蕭璟珩恍然回神,扶着顧清辭在床上躺下,又給他掖好被角,道了晚安後急匆匆跑回自己營帳。
耳邊只聽得到磅礴的雨聲,以及自己狂亂的心跳聲。蕭璟珩失神地坐下,倒了杯涼水猛灌入口中,冰涼的液體潤過喉嚨與胸腔,才使他腦子清醒一些。
為何每次近清辭的身,自己的身體都會起奇怪的反應?
身下隐隐又有擡頭之勢,蕭璟珩大驚失色,一個箭步跳上床鑽入被中,臉漲得更紅。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到底怎麽了?
這頭蕭璟珩徹夜難眠,那頭京城卻傳來不好的消息。七日後消息抵達軍營,蕭璟珩放下手中的信,面色難看,手指微微顫抖。
前太傅顧勉病逝。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忘記設置更新時間了T﹏T
最近加班,根本沒空碼字,可能無法保持日更了,具體明天再看改成怎麽更新。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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