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條命 雨過天晴

苗俊瞬間有點懵,老黑不在家,手機關機,那他去哪了?

他連忙打給了方茗。

“喂?”

“喂茗茗,老黑在你那嗎?”

“在我這?怎麽會在我這?他上午就走了找你去了啊,沒見着嗎?”

“見……是見着了……我……我讓他先回家,結果我下班回來人沒在,手機也關機了。”

苗俊一邊說着一邊心虛地蹭了蹭鼻子,他說的可不是讓老黑“先回家”,而是“滾!滾!滾!有多遠滾多遠!別讓我看見你!”

“哎喲……那……那你先別着急……你想想平時他愛去哪兒,找找,我待會兒也過去幫你找吧。”

“好……”苗俊關了電話,眼珠慌亂地轉着。

老黑平時愛去哪兒?他是個狗的時候他總是拉他去北邊的老小區遛,變成人之後常帶他去南邊的商圈,之前買零食買玩具看病也會去附近的寵物店和寵物醫院……

若說愛去的地方也就這麽大的範圍了,問題是他從銀行跟他分別,是回了家嗎?

他那麽笨,會不會都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他之前囑咐過讓他可以先打車回家,但是他真的能說明白地址嗎?

苗俊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害怕,急急忙忙地鎖了門,先下樓在小區裏找了兩圈,又挨家挨戶地跑去寵物店和寵物醫院。

北邊的老舊居民區路燈壞了好幾個,苗俊摸着黑一邊喊着老黑一邊屈着眼仔細尋摸着,頻頻招致不少下棋乘涼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們的白眼。

方茗很快也趕到,兩人一起仔細找半天,也終究沒個結果,只得又往南邊的商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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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商圈有兩個街區大,五六家大型的商場,無數酒吧飯店小門臉,街頭也是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雖比起小區裏頭是亮堂如白晝了,可是人頭攢動的,要在這裏找老黑,即便他真在此處,也無異于大海撈針。

苗俊從來沒有注意如此真切的感受到過這裏居然有這麽多的人,舉目四望,川流不息,像是電影裏模糊虛幻的慢放鏡頭,耳邊回蕩着毫無意義的白噪音,他內心忽然覺得無比空虛。

老黑,你到底在哪啊……

雪球兒又沒打通這一關的地鼠,氣惱地放下手機,擡頭看了眼時間,終于也快結束了。

汪路延被教練箍住雙臂做完最後一組拉伸,舒服地籲了口氣。

“還行,今天狀态還不錯,待會兒做做測評吧,數據應該又有變化了。”教練笑道。

汪路延活動了兩下肩膀,看了看不遠處的雪球兒,笑着說:“下回吧,我朋友還等着我呢。”

雪球兒最近不太愛在家待着,總是跟着汪路延一起泡在店裏,有時是以貓的形象,有時是以人的形象,今天還破天荒地主動要跟汪路延一起來健身房看看。

汪路延對此覺得稍有點怪,不過其實雪球兒原本做貓的時候也是很黏人的,雖然從來不曾像狗一樣在他到家時出來迎接,但是總是故作無意地湊近,或在他玩電腦時突然跳到他腿上,或在他躺着看書時鑽到他懷裏,或在他收拾屋子時翹着個尾巴在他腳邊蹭來蹭去然後撲通一聲躺在地上。

現在變成了人,方便出門了,便也想跟着他,他覺得也可以理解。雖然說是大仙吧,說到底也是貓變的嘛。

雪球兒則對于自己的表現沒有過多的考慮,他的想法是:本大仙愛幹嘛就幹嘛,愛跟着你就跟着你,怎麽地?

“走吧。”汪路延走到雪球兒跟前,笑着說道。

雪球兒歪了歪頭:“你不洗澡?”

汪路延胡撸了一把後腦勺,說:“回家洗吧,今天沒做有氧,沒出那麽多汗。”

雪球兒點點頭,說:“那把汗擦幹,別出去吹了感冒。”

汪路延笑了笑,一邊擦着汗一邊心想:你個小貓兒懂的還挺多,還知道感冒呢。

兩人正說着,健身房的門開了,走進來了四五個人,有男有女,齊齊擠在前臺叽叽喳喳地說着話。

雪球兒疑惑地朝那邊看了看,汪路延便道:“健身房找的在外邊發傳單的,結賬呢。”

“哦。”雪球兒随口應了一聲,回頭看到汪路延已收起了毛巾背起了包,也便跟着站起了身,一同朝門口走去。

路過前臺的時候,汪路延跟前臺的小姑娘打了個招呼,忽然剎住了腳步,使勁眨了眨眼,才敢确定那幾個發傳單的裏頭有一個人正是老黑。

雪球兒走到了門口才發現汪路延落在了後頭,回頭一看,也發現了人群中的老黑。

老黑領到了錢,正開心地不得了,忽然聽到一聲“老黑?”擡頭一看,迎上了汪路延的目光。

“真是你啊,”汪路延有些難以置信,“你怎麽……你在幹嘛?苗俊呢?”

老黑看着汪路延,忽然想到苗俊總是想跟他約會,心頭沒來由地湧起一陣怒意,不受控制地咬了咬後槽牙,喉間發出兩聲低吼。

汪路延以為是老黑回答了什麽話他沒聽清,便問道:“什麽?”

雪球兒在一旁卻看得明白,這分明是要發動攻擊的預備動作,于是閃身擋在汪路延跟前,雙目一瞪,龇着牙“哈”了一聲。

老黑本就怕雪球兒,被他這麽一示威立馬吓得蔫了。

汪路延卻也被雪球兒這舉動吓了一跳,連忙推了推他:“你幹嘛!”

老黑收斂了形容,忍着不悅答道:“俊俊在上班。”

他知道苗俊不許他這樣叫他,但是現在苗俊不在,又當着汪路延的面,他就想這樣故意叫。

“上班?”汪路延有些詫異,“這麽晚了,加班嗎?”

老黑一聽,猛然意識到苗俊應該已經下班了,連忙掏出手機,卻發現早已經沒電關機了

汪路延看到老黑拿出手機,心中有意外,扭頭向雪球兒道:“老黑都有手機了,你要不要?”

雪球兒不屑一笑:“本大仙神通廣大,要什麽手機啊。”

“可以打地鼠啊。”

“……”雪球兒怦然心動,又不好意思立馬打臉,便沉默不語。

汪路延看着雪球兒的神情,心中默默記下了要買個手機的事。

老黑心中有點慌,今天把苗俊惹生氣了,如果他下班找不到自己可能會更生氣。

他看了看汪路延,想讓他幫忙打電話給他,但又不願意苗俊和他再聯系,便咬了咬牙,說:“再見!我要回家了!”說完也管不了許多,扭臉就跑了。

汪路延一臉懵逼,撓了撓頭,嘟囔道:“這老黑……”

雪球兒看着老黑的背影,玩味地笑了笑,心頭冒出來了個主意。此時忽然指尖一痛,心有所感,察覺到苗俊正在附近,割破了手指在召喚他。

他輕輕撚着指尖,扭頭向汪路延道:“苗俊在向我求救。”

“求救?!”汪路延吓了一跳,“那趕快去救他啊!”

雪球兒不屑一笑,“救什麽救啊,他就在金福城門口,全都是人,能有什麽危險?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幹嘛再說,搞不好是不小心傷了手指給我假警報。”

汪路延聽了連忙掏出手機打給了苗俊。

苗俊此刻正捏着割破的手指四處張望,等着雪球兒大仙降臨。

他也是實在沒了辦法,才猛然想起來雪球兒當初給他做過記號,雖然現在不能說是什麽巨大的生命威脅吧──但是也說不準啊!他真的很擔心老黑啊!

“哎喲,你手怎麽破了?”方茗驚呼一聲,“走,先去藥店買個創可貼。”

“不用不用。”話音未落,電話卻已響起。

“喂路延?”

“苗俊啊,出什麽事了,雪球兒說你再求救?”

“對……我……我把老黑弄丢了……”

“啊?我剛才還看見他了啊。”

“真的?在哪啊?!”

雪球兒在一旁已聽得明白,嗤笑一聲,掐指算了算兩人的所在,一把奪過汪路延的手機,對着話筒說:“你現在聽我指揮,向左轉,往前走十步,停下,向右轉,往前看。”說完直接挂了電話。

苗俊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雪球兒的指揮走了幾步,再擡頭一看,正見到老黑的大高個子在人群中左躲右閃,玩命地往這邊跑着,口中還一直喊着:“借過!借過!”

苗俊又喜又氣,連忙迎上前,老黑赫然發現苗俊站在面前,急急地剎住了腳。

“你他媽上哪去了?!”苗俊一拳怼在老黑胸口上,吓得方茗趕忙上前拉架:“別別別,找着了就好,找着了就好。”

老黑挨了揍,立馬又慫得縮成了一團,苗俊情緒激動,大叫道:“說你兩句你就跑!你跑了你就別回來呀!”

四周的路人紛紛駐足觀望,方茗連忙扯了扯苗俊,低聲說:“大哥!你還想再紅一把啊?!”

方茗的話驚醒了苗俊,他慌張地看看四周,有些已經悄悄地舉起了手機,他可不能在承受一輪這樣的事,連忙上前拉住老黑的胳膊,跟着方茗一起逃離了現場。

三個人一路跑到了商圈邊緣的十字路口,四周已沒了什麽人。

方茗怕苗俊開口再度失控,便主動說道:“老黑,你今天到底幹嘛去了?手機也關機,你哥吓壞了,怕你出事,找了你好久。”

老黑聽了這話,一臉歉疚地看向苗俊,說:“哥,對不起……”說着從兜裏掏出了兩張鈔票,說:“你給我花了很多錢,所以我去給你打工賺錢了。”

苗俊呆呆地看着老黑手上那一百一十塊錢,鼻頭一酸,哽咽道:“你……你打什麽工?”

老黑笑道:“發傳單,一個小時二十塊,但是盒飯又扣了五十塊,所以一共有一百一十塊。”

方茗忍不住道:“什麽盒飯要五十塊?這不坑人嗎!”

苗俊眼睛一眨,兩滴淚珠就滴到了鈔票上。

就因為他的一句話,老黑在大太陽下頭就這麽發了一天的傳單,不知道要遭多少人的白眼,最後還被坑錢。

他擡頭看着老黑澄澈的眼神,內心無比自責,開口道:“老黑,對不起,今天我不應該對你發火的,不是你的錯。”

老黑連忙擺了擺手說:“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的。”說完又把鈔票往前遞了遞,“快拿着錢,以後我會賺更多的錢給你花。”

苗俊終于忍不住了,一頭撲進了老黑的懷裏,嗚咽地哭了起來。

老黑受寵若驚,連忙擁住了苗俊的背,想了想,輕輕地拍了拍,突然又想和他親嘴,扭頭看了看方茗,覺得當着他的面好像不太合适。

方茗尴尬地看着擁在一起的兩人,心中暗道:怎麽感覺我仿佛見證了一段兄弟不倫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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