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條命 踏破鐵鞋

“哥，給你吃肉。”老黑将自己餐盒裏的一大塊牛肉夾給了苗俊，他現在總算學會用筷子了，只是手法還十分笨拙可笑，幾次險些掉在桌上。

“不用，你吃吧。”苗俊冷淡地把肉夾了回去，“你健身，要多吃，我不用。”

老黑愣了愣，“哥，你生氣了？”

“沒有。”

苗俊覺得自己沒有生氣，只是心裏不太舒服。

他的老黑從來都是最單純最可愛的，一直以來，他覺得老黑對他種種都是真情流露，所以才顯得彌足珍貴，現在卻得知，這些竟都是雪球兒教的追人撩人的招數？

把老黑最寶貴的品質湮沒了，還把小伎倆用在自己身上，他有種被欺騙了的感覺，心裏實在覺得不爽，但是也确實還不至于生氣。

老黑看着苗俊的臉色知道他肯定生氣了，可是自己也不知該說什麽，只得默默端起餐盒扒拉起了飯，一邊偷偷拿眼睛往他身上溜。

“好吧我告訴你吧，”忍了一會兒，老黑撂下了飯碗，“确實是雪球兒帶我過去的，我答應了他不能說，但是我不想讓你生氣。他如果要生氣的話……我也不管了。”

苗俊擡眼看了看老黑，“我說了我沒生氣。”

“可是……”老黑欲言又止，“你明明就是生氣了。”

苗俊嘆了口氣，撂下筷子，說：“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有點不高興。”

老黑眨巴眨巴眼，琢磨着“生氣”和“不高興”有什麽區別。

“為什麽不高興？”他問道，“我已經告訴你事實了，也不行嗎？”

“……”苗俊抿了抿唇，“我問你，給我碗裏夾肉，是不是雪球兒教你的？”

“啊？”老黑愣了愣，“不是啊，我就是想把好吃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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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健身給我拿水喝，是不是他教的？”

“不是啊……我……就是怕你渴，因為我很渴……”

“那你給我按摩不是他教的？”

“不是啊……是做spa的時候跟美容師偷學的……”

“……”

苗俊瞪着老黑，見他滿臉的誠懇，也不像在說謊的樣子，忍不住道：“那雪球兒到底教你什麽了呀？”

“他──”老黑話未說完，忽然警覺地扭頭看向一旁，同時輕輕抽了抽鼻子。

“狗鼻子真是靈。”話音未落，雪球兒和淨弘在老黑盯着的地方顯出了身形。

苗俊被吓得一激靈，心中暗罵：神仙了不起啊，一天到晚隐身偷聽別人說話？什麽素質？

一邊罵着，他一邊微笑着站起身，目光落在淨弘身上，問道，“這位是……？”

雪球兒走到兩人跟前，毫不客套地從老黑餐盒裏撿了一塊牛肉放在嘴裏，一邊嚼着一邊說：“我師弟，淨弘。”随後嘬了嘬手指，又向淨弘介紹道，“我樓下鄰居，苗俊，老黑。”

老黑一見自己的肉被吃了，頓時有些惱火，但是又不敢招惹雪球兒，只得悄悄地咬了咬牙。

淨弘沖苗俊點了點頭，苗俊也禮貌回應，他扭頭看向老黑，眉頭一蹙，道：“狗？”

老黑被看出身份，一時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往後躲了躲，淨弘定睛一看，又道，“怎的身上不是妖氣？卻是仙氣？”

雪球兒卻擺了擺手，“一言難盡，別打聽了。”而後轉頭向苗俊道，“找你幫個忙，你幫我們聯系一下那個當護士的燕子精，我們有事找她。”

苗俊微微訝異，他原以為他們神仙該是無所不能的，卻未料找個人都要來尋他幫忙。

“行……”他拿起手機，翻出燕紫的號碼。呼叫。關機。

“要不你們去醫院看看？她在兒科。”鎖上屏幕，苗俊建議道。

“去了，說她休年假。”

“哦……”苗俊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她不是找你貸款買房嗎？你查查她家在哪。”

“啊？”苗俊吃了一驚，“這……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我們确有急事，又不是要把她怎麽樣。”

苗俊有些為難，上回在醫院裏雪球兒差點要了燕紫的命，又和燕青大打出手，他說他不會把燕紫怎麽樣，這說法實在存疑，不管怎麽說燕紫幫了他和老黑不少的忙，感覺自己要是幫他們查了她的地址，未免有些恩将仇報的意思。

“這個……不太好查呀……”苗俊敷衍道，“她貸款的事也不是我辦的，是原來的同事負責的，這怎麽說也是客戶的保密信息，我也不好就叫同事去查──就算他同意幫忙，也得等明天上了班才能查呀……”

“凡塵俗世果真繁雜。”淨弘竟在一旁吐了句槽，又向雪球兒道，“你說能尋着他，不過是尋着他姐姐的住處？狡兔尚且三窟，尋着住處也未必能尋着人不是？”

雪球兒也未料到會在這裏受阻，嘴硬道：“現今這時候，她一個小護士，買個房都要貸款，還三窟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哎？這個道理你應該最懂呀！”

淨弘懶得理他的插科打诨，直問道：“這裏也尋不着了，可還有其他法子？”

雪球兒撓了撓頭，“這……要不就等她下周上班了再說？人家休年假，說不好出國玩去了呢！”

“……”淨弘沉默片刻，道，“我以為你在凡間二十年，總該有些門路的，早知如此，我不如直接去問土地。”

“哦對對對！”雪球兒一拍腦門，“土地我熟！走走走！我帶你去找她！”

話一說完，兩人眨眼便不見了。

老黑又抽着鼻子聞了聞，确認雪球兒已經不在此處後，終于忍不住生氣地罵了一句：“讨厭！吃我的肉！”

苗俊無奈地看了老黑一眼，坐回到椅子上，琢磨了一陣，編輯了一條信息給燕紫發了過去：雪球兒和他一個師弟在找你，不知道是什麽事，問我要過你的地址我沒給，然後他們好像是去問什麽徒弟去了。

信息發完，苗俊拾起筷子，順手把自己的菜往前推了推，說：“吃我的吧。”

老黑舔了舔嘴唇，又把菜往回推了推，“不，哥你吃。”

苗俊看他口是心非的樣子，笑道：“我可不像你似的護食兒，你吃吧，今天做那麽多重訓，多吃點好長肌肉。吃吧。”

老黑聽了，這才放心大膽地憨笑一陣，抄起了筷子，大快朵頤。

“燕子精？”土地掩口笑了笑，“你若問個人嘛我這裏自有造冊，精怪神仙的本就脫了凡胎，我是查不了的。”

雪球兒這一日在淨弘面前連連吃癟，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道：“你這土地做的，怎的自己地盤上有多少妖精都不知道？”

土地又笑了笑，說：“我也不過是個小地仙，掌管的也就只是這地界上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那起子小妖精雖在這，卻也從未曾為禍作亂，上頭的意思我也不必管的。不過近日有個鷹妖到了這裏，聽說慣是獵殺小妖來增進自身修為，已幾入魔道了，我這兩天都在盯着他呢。也有不少小妖得了信兒紛紛躲出去的，依我看，燕子不也是怕鷹的？為此躲了也未可知。”

雪球兒聽了卻是心中一動，轉頭向淨弘道：“你說你此前救燕青的時候是從老鷹爪子下救的？這鷹莫非就是那鷹？”

淨弘點頭道：“若果真是他，這一劫自是要來了。”

雪球兒忙問土地：“那鷹妖現在在哪？”

土地一喜，忙報了個地名，而後又道：“你們若要降他收他，最好尋個避人的地界，山裏也好、海裏也好，若叫凡人看見仙妖鬥法，這善後的事還得我去做。”

“知了知了。”雪球兒道了謝，連忙又拉着淨弘飛走了。

兩人一路飛至土地說的所在，卻是市中心一檔頂級酒店，而遠遠的在酒店外頭就已彌散着濃厚的妖氣。

雪球兒有點心虛，做了千年的仙獸，他也從未親手收過妖，雖然有淨弘在比較靠譜，但他又不想全靠他出手，丢了師兄的面子。

四足落地，兩人在套間裏現出身形，面前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正端坐在書桌前，十指在筆記本電腦上飛速敲打着，右手握着鼠标輕輕點下“發送”，然後慢慢地将屏幕扣下，一雙狹長銳利的眼睛顯露出來，淡淡地盯着兩位不速之客，一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幽幽地放下，勾了勾唇角：“兩位大仙突然造訪，所為何事啊？”

雪球兒看着眼前的人微微吃了一驚，此人正是全國有名的地産巨賈之一，英瑞垚。

“沒想到，英老板竟然不是凡人啊。”雪球兒笑道，“怪不得如此敢闖敢幹，雷厲風行。”

英瑞垚的地産集團在全國範圍并未占據太大的份額，但最近幾年迅速崛起，瘋狂吞并，大有雄霸天下之勢，惹得原本幾個行業巨頭紛紛自危。

但于此同時，瑞垚地産也不斷爆出各種負面新聞，從員工不堪壓力自殺、到暴力手段競争、到牽涉黑道背景等等不一而足，現在得知老總是個快要堕入魔道的鷹妖，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英瑞垚笑了笑，眼中卻沒有任何笑意，“抱歉，還未請教兩位是？”

“西方白虎天畢月童子座下，雪球兒。”“淨弘。”

“哦……”英瑞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站起了身，踱了兩步，又歪坐在桌上，懸着一條腿輕輕搖晃着，“兩位莫非也聽說了小妖的公司要來這做生意，是想來給小妖講講此處的規矩？”

“六百年前，”淨弘不理他陰陽怪氣的腔調，自顧自地發問，“我曾從一只鷹的手下救下一只燕子，那鷹可是你？”

英瑞垚忍不住“噗嗤”一聲，說：“六百年前？誰記得那麽久遠的事？”

“六百年前，我還是個凡人，那燕子已有了修為，名叫燕青，果真不是你？”

“啊~”英瑞垚挑了挑眉，“燕青啊，我倒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