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九條命 危機暗藏

臨近春節，健身房冷清了許多，汪路延的教練倒是還沒放假，一推門就看到他正在指導一個身穿褐色T恤的帥哥學員做卧推。

“呀，好久不見你呀，我這還有你十來節課，還以為你不要了呢！”教練見到汪路延，便立刻開口調侃。

汪路延心虛笑道：“哪有好久啊！我上周還來了！就是沒約你，自己練的！”

教練走到汪路延跟前，掐了一把他的腰，搖頭嘆道：“完了完了，趕緊多做點有氧吧今天。”

“知道了知道了。”汪路延笑着推開了教練的手，扭頭見到那帥哥學員正擡眼看向他，微笑着朝他點了點頭，他也便忙微笑回應，而後便轉身去了更衣室。

自打和雪球兒在一起後，汪路延明顯松懈了對身體的管理，天天和雪球兒膩在一處吃喝玩樂，原本還知道合計合計卡路裏，太油太甜的不敢吃，到後來也就徹底放飛自我了。健身房更是不光顧了，原先一周至少要去四天，現在一周能來溜達一圈就已經是奇跡。

之前他堅持健身，主要是由于朋友比較少，沒什麽太多的社交活動，健身房一泡兩個小時，一個半天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便于打發時光。除此之外，一方面是暗自期待着好身材能帶來好姻緣，一方面也是為了在微博上頭賣肉騙贊滿足虛榮心。

現在他有了雪球兒，沒了第一個動力，在微博上的主要內容也從賣肉改成了撒狗糧，也沒了第二個動力，于是就愈發懈怠了。

重新開始健身，他一邊覺得充滿了鬥志，一邊又覺得真的有些力不從心，原來完全可以推起來的重量現在根本做不完一組動作，不得不在教練的嘆息中默默減輕了一磅又一磅。

帥哥學員在他開始訓練二十分鐘後下了課，教練也就下班回家了，臨走前又叮囑了他們兩個一番後面還要自己練的內容。

教練走後，兩人便自然地一起訓練起來，互相敦促幫忙，一邊練一邊聊，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鐘頭。

帥哥學員給汪路延的印象很好，一方面當然是長得帥，就有了初始的好感分，另一方面為人也十分謙遜可親，不像很多健身的人都愛裝逼，而是以健身新手的态度虛心地一直想汪路延請教，但從他的身材上來看，卻絕對不是什麽小白，可以說是賣足了汪路延面子。

而在閑談中，汪路延得知他在一家地産公司做總經理特助，最近也是跟老板一起剛剛把戰略重心移到B市來，還被汪路延意外得知他的店所在的那座大廈竟然要被他們公司收購了。

帥哥學員得知這個情況時也頗為意外，因為他們計劃在B市打造品牌大廈，正在遴選優質的待開發項目扶持合作，在每座大廈開連鎖，這樣的偶遇實在太巧了。

汪路延聽了這話激動地不得了，他這家咖啡桌游吧已經開了幾年，除了裝修翻新過一兩次外，一直沒有什麽太大的發展動作，如果能和地産公司合作，那勢必将是質的飛躍。

關鍵是他才剛剛和雪球兒說好不讓他再插手他的事情，立馬就有這樣的契機，可以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他興奮地難以自抑，健身結束後連忙和對方交換了聯系方式，拿到了名片，約好年後到他店裏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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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他全然沒有剛剛結束健身後的疲倦，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小店在全市開滿連鎖的盛景，他決定此事一定要秘密進行，最後成功了再給雪球兒一個驚喜。

在電梯裏，他又摸出那張名片反複摩挲，上頭寫着：瑞垚地産集團有限公司，總經理特助，雲翼。

除夕那天，苗俊叫了一輛專車，從家裏裝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前往佟建昆家。

他在叫車的時候才意識到，以老黑現在的收入，他們早該買輛車才對。只是平時工作公司和客戶都有車接車送，很少有像現在需要自己解決出行問題的時候。

關鍵若是平常出個門倒也罷了，現在去佟建昆家，他迫切地想開輛好車給他們看，最終的結果也只能是打了輛好車。

但他在車裏裝了很多東西，給雲雅的進口護膚品，給佟建昆的高檔藥酒，給他們小女兒佟雪茜的羽絨服，還有各種吃的喝的裝的挂的，有的是廠商贈送，有的是他專門去買的，為的就是營造出一種衣錦還鄉的氣氛。

開門的是佟雪茜，苗俊一見她的樣子，心中就是一沉：羽絨服買小了。

“哥哥。”佟雪茜眼睛忽閃忽閃的，怯生生地叫了她一聲，又眨巴眨巴眼，看着他身後的老黑。

“哎，茜茜。”苗俊眯着眼睛笑笑，他雖然與佟建昆和雲雅隔閡，但對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卻是一貫喜愛的，“這個也叫哥哥。”

“哥哥。”佟雪茜又沖着老黑叫了一聲，然後一邊往屋裏跑着一邊叫道，“媽媽，媽媽，哥哥來啦。”

苗俊和老黑一前一後進了屋，将帶來的東西一一撂在客廳桌上。

廚房的抽油煙機轟隆作響，還有炒菜的聲音伴着香味傳出，雲雅從廚房走出來，手上還沾着未幹的水。

“媽。”

“阿姨。”老黑謹慎地叫了一聲，來之前苗俊反複教育他，不能再叫她媽了。

“來了啊，”雲雅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坐吧，我跟你佟叔叔先炒菜。”說着又轉頭向佟雪茜道，“茜茜，給哥哥倒水。”

“不用不用，”苗俊忙道，“我自己來。”

“沒事，我來我來。”佟雪茜乖巧地應了一聲，轉身便去櫃子裏找茶葉。

雲雅看看佟雪茜，又扭頭看了一眼老黑。

老黑迎上雲雅的目光，有些忐忑地又叫了一聲“阿姨”，雲雅點點頭，又重複了一句“坐”，便轉身回了廚房。

佟雪茜給苗俊和老黑倒了水，苗俊忙讓老黑把羽絨服拿了出來，結果佟雪茜穿上一試，果然小了不少。

“沒事沒事，”佟雪茜連聲安慰道，“拉鎖敞着就行了，這樣還顯瘦呢！”

苗俊看她一副懂事的樣子心中愈發喜歡，拉着她一個勁兒地閑聊。

佟雪茜的心思卻不在他身上，眼睛不住地往老黑身上溜，最終忍不住開口問道：“哥哥，您是苗帥嗎？”

老黑愣了愣，說：“是啊，你認得我？”

佟雪茜興奮地點了點頭，說：“我看過您唱歌跑調的視頻！”

“噗──”苗俊忍不住笑噴了，老黑也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

佟雪茜則跑到老黑身邊，拉着他的袖子說：“哥哥，您能和我拍張照嗎？我想我給我的同學們看，他們都很喜歡您！”

苗俊有些意外，老黑的受衆群定位都是腐女群體和同志群體，結果沒想到小學生居然也喜歡他？

老黑對于求合照的事已見怪不怪，也沒像苗俊想那麽多，便點頭答應了。

佟雪茜連忙摸出一個手機，遞給苗俊，說：“哥哥，您幫我們拍。”

苗俊接過手機笑道：“你就光跟他拍呀？那我也想跟你拍怎麽辦？”

佟雪茜聽了頗有些為難，猶豫片刻，說：“您先幫我們拍，然後我再跟您拍。”

苗俊撇了撇嘴，笑着說：“嘁，傷心了，我還不跟你拍了呢！”說完便打開了相機。

年夜飯吃得還算溫馨和平，佟建昆和雲雅對于老黑的态度就像是面對兒子帶回家的朋友，雖然實際上應該是戀人，但是做到這種程度苗俊已經謝天謝地了。

只是雖然之前苗俊在電話裏就說過有關于老黑的事情要說，雲雅卻并不急着開口問，苗俊也不想開啓這個話題破壞掉還算融洽的氣氛，便一直拖到了吃完飯也沒開口。

飯後苗俊和老黑主動收拾了碗筷，佟家三口人則在客廳一邊看晚會一邊各自看手機，兩人從廚房出來，感覺這個氣氛他倆已經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可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把這事說明白，也不能就這麽半途而廢，于是苗俊喝了口茶，鼓足勇氣開了口。

雲雅靜靜地聽完苗俊的一席話，接過了他奉上的新戶口本，翻看一陣，又遞給佟建昆。

佟建昆也前後翻着看了看，不動聲色。

雲雅沉默片刻，問道：“這都是你們公司操作的？”

苗俊抿了抿唇，點了點頭──現在也只能這麽解釋了。

雲雅眉頭輕輕擰在一處，說：“這……這別是違法的事吧？”

苗俊窘迫笑笑，說：“這個……反正操作上是沒有問題的……”

佟建昆緩緩放下戶口本，拿起遙控器調低了電視音量，向老黑問道：“你這個身份是假的，那你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

老黑不知怎麽回答，連忙扭頭看向苗俊，苗俊撓了撓頭，說：“呃……他……他以前……他沒有身份……”

“沒有身份？”雲雅更加疑惑了。

“他……他失憶了！”苗俊只能又拿出了當初糊弄方茗的招數，“我……我從馬路邊上撿到他……送醫院……他也沒有身份證……反正……反正後來的事情就都是公司那邊解決的了。”

雲雅扭頭和佟建昆對視一眼，神色複雜。

“哎……反正這些事情您倆就甭擔心了，只不過現在他的身份就是咱們家的養子，如果将來有人問或者采訪什麽的，您們就這麽說就行了……”

雲雅輕輕抿着唇，目光在苗俊和老黑身上流連一陣，最終站起身，說：“苗帥你先坐，俊俊，你跟我過來。”

苗俊有些洩氣，苗學林的坦然接受讓他有了過分的期待，沒想到雲雅和佟建昆會有這麽多問題，他只得拍了拍老黑的手以示安撫，然後起身跟着雲雅進了卧室。

“俊俊，”雲雅緩緩地坐下，絲毫不掩飾臉上的擔憂，“你剛才說的，不都是實話吧？”

苗俊的謊話被雲雅看穿，頓時有些坐立難安：“是……是實話呀……”

雲雅輕輕嘆了口氣，說：“你長大了，你的人生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做好決定，我們家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幫襯和支持，可是如果你什麽實話都不說，我怎麽支持你？”

苗俊咬了咬下唇，沒有吭聲。

“從小到大，你都是個聰明的孩子，但是知子莫若母，你在我面前撒謊，我會看不出來嗎？”雲雅輕輕撩了一把長發，“苗帥這個孩子，我看得出他沒有壞心眼，但是這樣來歷不明的出身，又莫名其妙地安插進我們的家裏，這我不能接受。”

苗俊心裏一沉，看着雲雅冷靜的神色，頓時沒了再争辯什麽的欲望，賭氣開口道：“不接受？事實已經這樣了，您想怎麽不接受？去報警？讓戶籍科查？揪出我們公司上頭的勢力？”

雲雅聽言，将雙臂抱在胸前，說：“你這話什麽意思？事情一有點不順你的意你就這麽油鹽不進說話帶刺的？你可真是你爸的兒子。”

雲雅一提苗學林，苗俊心中的火愈發被勾上來了，他哼笑一聲，道：“我爸怎麽了？我跟他說這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接受了！你憑什麽說他！”

雲雅猛地站起身，道：“我怎麽不能說他？他一個人在美國每天逍遙快活，每個月就打打錢，然後在你面前裝裝好人，他就成了最佳父親了？！他這才是對你的不負責任！”

“不負責任？！”苗俊也“噌”地站了起來，“像你這樣婚內出軌才算負責任嗎！”

“啪！”

一個耳光打在了苗俊的臉上。

這個在他們母子間回避了十多年的雷區，今天終于被踩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