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六十條命 一場謊言

苗俊微微側着頭,臉上緩緩浮起了紅色的指印。

在他的記憶中,從小到大,父母從來沒有動過他一根手指頭,他幾乎不知道挨打是怎樣的感覺。

現在他知道了,那強烈燃燒的,不是臉上灼熱的痛,而是內心極度的憤怒。

老黑“砰”地推開門闖了進來,在客廳他就聽到了苗俊和雲雅的争吵,他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佟建昆,佟建昆也将眼睛望向卧室的方向,似乎也是不放心的樣子。

而聽到苗俊那一聲怒吼和耳光的聲響時,他再也坐不住了,電光火石地從沙發上跳起來,一個箭步沖進了卧室,一把将苗俊摟進了懷裏。

他臉頰微微抽搐,惡狠狠地盯着雲雅,咬牙切齒,喉頭發出威脅的低吼。

佟建昆也跟着趕來了卧室,佟雪茜躲在他身後,眼中滿是慌張的神色。

“茜茜,你去看電視。”佟建昆輕輕推了推佟雪茜,佟雪茜擡頭看了看幾個劍拔弩張的大人,害怕地後退幾步,轉身回了卧室。

佟建昆帶上了門,走到雲雅身邊,輕輕扶住她顫抖的肩頭,低聲道:“有什麽話好好說,別跟孩子急。”

苗俊擡手揉了揉臉頰,又活動了一下下颚,擡眼冷冷地看向雲雅。

雲雅身體發着抖,臉上比苗俊還要紅,眼中也有些水光,好像挨打的是她而不是苗俊。

當了一輩子的老師,雲雅也從未如此失态地動過手,看着苗俊的眼神,她自己心裏也在一陣一陣地抽痛。

“行,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苗俊的聲音冰冷刺骨,“不接受我,也不接受苗帥,也不能提您人生中的污點。我都理解。以後您家我也不來了,不過您放心,該孝敬您的生活費我一分也不會少給您。我們以後的公關形象就是──跟母親和繼父的關系不好。有人問您苗俊的事,您随便怎麽說吧,出了問題我們自己兜着。”

苗俊說完,抓住老黑的手,低聲道:“咱們回家。”

老黑還在發着狠,他不想看着苗俊就這麽白白挨了一耳光,但是對方是苗俊的母親,他也有些無可奈何,只得忿忿地被苗俊牽着轉身朝門口走去。

“俊俊你等一下。”佟建昆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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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俊順從地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佟建昆,老黑手擋在苗俊胸前,擺出一副防禦的架勢。

“你媽不應該動手,我替她道歉。”佟建昆淡淡道。

苗俊冷冷地笑了一聲,說:“佟叔叔,我媽打我,我也不埋怨她,但是也不用您替她道歉。”

佟建昆扯了扯嘴角,又說:“對,你們母子之間的事,我确實不該插嘴,但是你也不該說那樣的話來傷害她。她是你母親,但她同時也是我妻子,我必須保護她。”

苗俊聽言嗤笑道:“我不該說?我爸出國進修,我媽跟您出軌,我們一家三口就這麽被拆散。這事我忍了十多年不說,跟您倆留着面子,現在還要說我爸不負責任?我還應該繼續忍下去?”

“別說了。”雲雅有些無力地開口道,“俊俊您走吧,我不應該打你,是我錯了,這麽多年,都是我錯了,你不想見我的話也不用再來了。”

“行。”苗俊點點頭,“感謝您生我養我教育我,等哪天我和苗帥去美國結婚了,我會再邀請您的。”

“俊俊,”佟建昆卻又接過了話,“你不應該這樣對你媽。”

“佟叔叔,”苗俊看向佟建昆,“我也感謝您這麽多年一直對我很好,将來您老了,我也會對茜茜好的。但是您破壞了我的家庭,這件事我會永遠記着的,請您不要再逼我了。”

佟建昆眉毛跳了跳,臉上也終于泛出了一點紅色,他握着雲雅肩頭的手無意識地用了用力,說:“我當初和你媽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确實還沒有離婚,但是破壞──”

“建昆!”雲雅低低地喝了一聲,“別說了。”

佟建昆被雲雅打斷,靜默了兩秒,說:“這麽多年,你在俊俊面前幫他維護父親的形象,結果怎麽樣呢?我跟他可沒有交情,我沒必要替他背黑鍋。”

苗俊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蹙眉問道:“您想說什麽?”

“沒什麽,”雲雅接話道,“俊俊你走吧,你走吧。”她無力地揮了揮手。

“把話說清楚!”苗俊呼吸有些急促,“到底什麽意思?”

佟建昆擡眼看向苗俊,淡淡地說:“你爸是同性戀,騙了你媽十多年,這就是你以為的負責任。”

苗俊如遭雷擊,腦中一片空白,腳下忽然一軟,老黑連忙将他擁住。

“你說的沒錯,我和你媽當初确實是婚內出軌,但是那麽多年,你爸媽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破壞你那個家庭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媽,是你最愛的那個爸。”佟建昆一字一句,像一掌一掌甩在苗俊臉上,比雲雅那一耳光還疼。

“俊俊……”雲雅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你……你也別怪你爸……我也不恨他……他……他當初也是沒辦法……”

佟建昆擡手擦了擦雲雅臉上的淚,又轉頭向苗俊道:“你媽當初跟我說,讓我幫她保密這件事,不想讓你知道你的父母兩個人在婚姻中都有錯,只讓你以為錯都在她一個人的身上。她這麽多年,受了這麽多委屈,你現在還說這樣的話,你該問問自己的良心過不過得去。”

苗俊的手攀着老黑的手臂,眼前一片恍惚,張了張口,只吐出幾個字:“對不起……對不起……”

老黑心疼地撫着苗俊的背,在苗俊鼓起勇氣在雲雅面前維護他那次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這樣唯唯諾諾的樣子了。

他扭頭看向佟建昆和雲雅,張口結舌半天,終于說道:“當初的事……俊俊又不知道!你們自己不告訴他,現在怎麽能怪他!”

苗俊聽了老黑的話,心中忽然一暖,鼻頭卻愈發的酸了。

“對不起……”他又重複了一句,看着佟建昆和雲雅,又垂下了眼,“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現在……我腦子有點亂……我們先回家了……”

“回吧……”雲雅握着佟建昆的手,“別想太多了……這也不怪你……是我和你爸的錯……”

苗俊無力地擺了擺手,攥着老黑的手臂,和他一同轉身出了房門。

客廳的佟雪茜從沙發上跳下來,看着苗俊和老黑,遲疑道:“哥哥,您們回家了?”

苗俊乏力地笑笑,說:“回家了,回頭帶你去游樂園玩。”

佟雪茜眨眨眼,走到苗俊跟前,踮起腳尖伸手揉了揉他的臉,說:“哥哥,別生媽媽的氣。”

苗俊眼眶一熱,撫了撫佟雪茜的頭,含淚笑道:“嗯,茜茜也要聽媽媽的話。”

佟雪茜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咧嘴笑了笑,笑容并非因為開心,而是試圖安慰鼓勵眼前這個有些無助的哥哥。

汪路延歪在沙發上,雪球兒打橫枕在他的腿上,右手不斷地伸到桌上将盤子裏的薯片一片一片送入口中。

汪路延看得眼饞,只得喝了幾口白開水壓了壓肚裏的饞蟲。

雪球兒被電視裏的小品逗得笑了一陣,扭頭瞅了瞅汪路延,晃了晃手裏的薯片,說:“真的不吃?”

“說不吃就不吃。”汪路延一臉堅決。

雪球兒又笑了笑,将薯片放入口中叼着,翻身撐起身子,湊到汪路延嘴邊,輕輕咬着薯片,含混地說:“真的不吃嗎?”

汪路延動了動喉結,說:“還帶這麽誘惑人的?”

雪球兒妩媚地眨了眨眼,又把頭往前湊了湊。

汪路延咬了咬牙,說:“就吃這一片!”

說完,汪路延張口接住薯片,順勢包住了雪球兒的唇。

牙齒将薯片咬碎,舌頭卷入口中,未及咀嚼,卻又探入雪球兒的口中,将他口腔裏殘留的油鹽香味掃蕩一空。

一個深吻結束,雪球兒舔了舔唇角,搖頭嘆道:“這麽沒毅力,我看腹肌是回不來了。”

汪路延一愣,氣得一把将雪球兒撲倒在身下,咬牙切齒道:“小王八蛋,玩兒我?!”

雪球兒嬉笑着探出舌尖舔了舔汪路延的嘴唇,說:“你可以玩兒回來。”

汪路延聽言也不再客氣,猛地低頭吻住了雪球兒的唇。

雪球兒正欲閉眼回吻,忽然察覺汪路延的動作僵住,睜眼一看,見他臉色有些奇怪。

“怎麽了?”

話音未落,汪路延忽然翻身跳下沙發,急匆匆地沖進了洗手間,接着便傳出一陣嘔吐的聲音。

雪球兒也忙跟過去,到了門口,汪路延卻蹲在馬桶前頭,連連朝他擺手,說:“別過來別過來,味兒。”

雪球兒一聽,擡手擋了擋鼻子,問道:“怎麽了你?親我兩口把你惡心成這樣?”

汪路延顧不得解釋,“哇哇”地一陣嘔吐,只覺得吐得兩腿有些發軟。

雪球兒看着情況不好,擡手祭出金丹,在汪路延頭頂盤旋一陣,金光瑩瑩地灑在他身上,臉色便立時恢複了許多。

“哎喲我操……”汪路延沖了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無力地喘着粗氣,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自言自語道:“吃啥吃壞了這是……是不是那個豬頭肉不好啊?”

雪球兒撇了撇嘴,收回金丹,說:“肯定是你那破臘八蒜腌的有問題,我就跟你說別吃別吃,你非不聽。”

汪路延蹙眉道:“年年腌臘八蒜也沒事啊,你不說你那貓嘴挑食,過年哪有不吃臘八蒜的。”說着從地上爬了起來,拿起牙杯漱了漱口。

“還嫌我挑食呢,”雪球兒翻了個白眼,“我挑食至少我不瞎吃不瞎吐。”

汪路延漱完了口,看看雪球兒的臉色,只得忍着頭疼賠笑擁住,說:“好好好,賴我自己,再也不瞎吃了,以後你不吃的我都不吃,你吃的我才吃。”

雪球兒聽言轉轉眼珠,說:“我吃的你都吃?”

“都吃,都吃。”汪路延重複道。

雪球兒促狹一笑:“你吃一個這個……我看看?”說着便把手撫上了汪路延的兩腿之間。

汪路延喉頭一動,低聲道:“這個我自己吃不着,咱們只能互相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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