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七十八條命 愛而不得
“秋游?”汪路延舉着電話,對苗俊的提議頗感意外。
“對呀,說話十月份了,慶祝咱們順利合夥,還有跟CC的順利合作,一起出去玩幾天呗!”
“啊……也行啊……”汪路延手上正抓着幾家不同體檢中心的報價單,眼睛在上頭無意識地瞟着,“時間?地點?咱們……四個人?”
“別四個呀,既然慶祝跟CC合作,怎麽也得把他叫上不是?”苗俊笑笑,“不過五個人的話,CC一個人也是有點寂寞,再要不我把茗茗也叫上,算我家屬——費用我出。”
“哦,行……”汪路延放下單子起身走到窗邊,望着外頭寂靜的小區街道,“那時間地點呢?國慶的時候?”
“國慶不行,老黑有通告,CC估計也有演出吧?”苗俊道,“十月中下旬吧,也涼快,地點只要不在國內就行,要不老黑容易讓人認出來,其他的我們都沒意見,你問問CC,看着決定就行。”
“那成,我回頭把合同給他,順便跟他商量商量。”
“OK,那我等你信兒哈。”
挂斷電話,汪路延回到電腦桌前,把苗俊發回來的合同又看了看,發現果然一字未改,于是又發給了任希和他的經紀人。
雪球兒伸了個懶腰走到書房門口,揉着眼睛問道:“又起這麽早?”
汪路延擡頭看了一眼時間,哭笑不得:“十一點了,還早?”
雪球兒打了個哈欠,悄悄觀察了一下汪路延的臉色,見他精神尚可,放下了心,又瞄見桌上的文件,走近看了看,擡眼笑道:“可算有時間做體檢的事了?”
汪路延笑着點點頭,說:“人家正經公司應該提前半年就準備好,讓員工随時去體檢的,這都快入冬了我才想起來,也是忒忙。”說着拿起手機,“我先給CC打個電話。”
雪球兒順手也把那幾張報價單拿起來對比着看了看,耳中卻聽着汪路延不過說了兩句合同和代言的事後,便聊起了什麽秋游。
他放下單子仔細聽了一陣,直到汪路延說完“成,那就先這麽定了,我再跟苗俊确認一下”,挂斷了電話,才忍不住問道:“什麽情況?什麽秋游?”
汪路延笑着聳了聳肩,“苗俊說慶祝合夥還有合作成功,還跟生日那回似的,六個人一塊兒出去玩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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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
“CC說想去泰國。”
“……”
“怎麽了?”汪路延看雪球兒不大高興的樣子,“也是該出去轉轉了,我爸媽走了之後我就一直沒出門旅游過,尤其是沒和你出門玩過啊。”
雪球兒聽他這麽一說,心裏倒舒坦了幾分,卻還是忍不住道:“泰國……你也不想想,我能坐飛機嗎?”
“坐飛機?”汪路延愣了愣,繼而恍然大悟,“啊你沒有護照是吧!”
雪球兒無奈地點了點頭。
汪路延想了想,說:“老黑都是有身份的,你弄不到嗎?”
雪球兒道:“他那身份是燕紫托別的妖精給辦的,現在燕紫早回邛山了,我上哪兒托人──托妖去?”
汪路延撓了撓頭:“那有別的辦法嗎?飛過去呢?”
“……”雪球兒一陣無語,“我飛過去行,你怎麽跟方茗和任希解釋?”
“哦……”汪路延點點頭,“那你變成貓托運呢?”
“……”
兩人正在商量的時候,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汪路延拿起一看,瞳孔驟然一縮,連忙将屏幕亮給雪球兒,上頭明晃晃地寫着來電的名字:雲翼。
“免提。”雪球兒冷靜說道。
汪路延點點頭,接通了電話。
“路延,你今天有空嗎?我有點事要跟你說,賞臉吃個飯吧。”
一個小時後,三個人坐在了餐廳的包間裏,桌上擺滿了菜,卻無人動筷。
“說吧,又想整什麽幺蛾子?”雪球兒冷冷地開口道。
雲翼淡淡地笑了笑,全無了此前在雪球兒面前惶恐畏懼的神色,“不用這麽緊張,我老板不是和你說好了,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嗎?”
“那你還找我們來幹嘛?”雪球兒語氣仍沒有什麽緩和。
“來道別。”雲翼答道,臉上仍帶着雲淡風輕的笑容。
“道別?”汪路延與雪球兒對視一眼,轉頭問道,“你要去哪?”
“昆侖。”
“昆侖?”雪球兒有些意外,“你去昆侖作甚?修仙?”
“試試看吧。”雲翼笑了笑,“凡世我呆膩了,幼時有個玩伴便去了昆侖,我去尋一尋,興許能尋着。”
雪球兒想了想,又問道:“昆侖倒是個修仙的去處,只是你在人間久了,也幫着英瑞垚造過不少殺業,只怕你這周身的妖氣業障,連山門都尋不得。”
雲翼微笑着點了點頭,說:“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叫你們來——”說着将一只木盒放到桌上,“——贖罪。”
汪路延一見這木盒便有些緊張,扭頭看了看雪球兒,雪球兒轉了轉眼珠,伸手将木盒打開,瑩瑩的金光立刻溢了出來。
“金丹?”雪球兒擡眼問道。
“半顆。”雲翼笑了笑。
雪球兒将蓋子扣上,轉頭看了看汪路延,汪路延仍是一臉茫然。
“至少……五十年吧。”雲翼補充道。
雪球兒的手指輕輕地在木盒上敲了敲,他知道這半顆金丹對汪路延來說是至關重要的,若延長五十年的壽命,他也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膽擔心他的身體,而且對于雲翼來說,救人一命,也确實可以消除他不少的業障。
“好。”雪球兒擡眼看向雲翼,“我收下,多謝。”
雲翼眯着眼笑了笑,轉頭又向汪路延道:“新的特助估計這周就會上任,到時候他會和你們一起見面的,放心,這回就是個普通人,不是妖了。”
汪路延讷讷地點了點頭,雪球兒卻忍不住問道:“你跟了英瑞垚多久了?”
雲翼的笑容淡了幾分,想了想,說:“兩百年吧。”
“兩百年,他肯就這麽放你走?”雪球兒又問。
雲翼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說:“我當初歸順他,說好的是當他手下,待他幫我報複了燕青,我們便兩清,如今也是時候了,他沒什麽理由留我。”
“可他更沒有理由救你。”雪球兒盯着雲翼眼睛說,“他為了救你,還打算跟我同歸于盡呢,”
雲翼片刻失神,擡頭迎上雪球兒的眼神,笑了笑,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是麽。”
雪球兒想了想,又問:“他和燕青交惡有多久了?”
雲翼輕輕仰頭回憶了一下,說:“三百年?四百年?”
“那這三四百年來,他就一直只是追着燕青,殺掉吃掉他所有交往的對象?”雪球兒問道,“即使是在你投靠他之後?”
雲翼沉默片刻,低低地“嗯”了一聲,說:“他說他喜歡這種方法,折磨燕青。”
“那你所謂的報複又是什麽呢?”雪球兒追問道,“你愛而不得,所以也想讓他得不到愛,你們算是不謀而合?”
雲翼忽然苦笑一聲,轉頭看向雪球兒:“我不是想讓他得不到愛,我是不想讓任何人得到他。我想讓他死。”
“可他沒有死。”雪球兒面帶笑容,語氣卻有些咄咄逼人,“你知道得很清楚,他只是險些死了,元氣大傷,回邛山去了。”
“我知道。”雲翼揚了揚嘴角,“但是這不重要了,因為我死過一回了,再活過來,我才明白這些事情,根本毫無意義。”
雪球兒忽然發出了嘲諷的笑聲,一邊笑一邊轉頭看了看汪路延,汪路延緊緊閉着嘴,全然不敢胡亂插話。
笑過之後,雪球兒轉頭對雲翼道:“你根本前言不搭後語,完全不能自圓其說。”
雲翼淡淡地看着雪球兒,沒有接話。
“既然你對燕青因愛生恨,只想要他的命,在他身受重傷後,你尋去邛山殺掉他完全是易如反掌,可是你卻仍守在英瑞垚身邊,難道是要等他幾百年重回人間,再去殺他?還是和英瑞垚一樣,再去殺他的情人?”
雲翼的目光漸漸變冷,仍沒有回答。
“你說你經歷了生死,看破世事,可你是為誰經歷生死的?路延的事,你因為我一句話就心甘情願把金丹交出來了,若只是為了當初的約定與英瑞垚互相利用,你有必要命都不要嗎?”
雲翼的唇有些輕輕顫動。
“而且你難道沒有想過,以英瑞垚的本事,他需要你來做手下去折磨燕青?他若根本不打算要燕青的命、只想折磨他,又何必答應你?而他要是真的打算殺掉燕青,能讓他活到現在?同樣是為了互相利用,他又有必要命都不要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雲翼終于發出了一聲低吼。
雪球兒看着雲翼的神情,輕輕笑了笑。
“我不必說什麽,這一切你根本心裏一清二楚。你打着報複燕青的旗號跟了英瑞垚,反複催眠自己對燕青多恨就是多愛,可這兩百年過去,你早就變了心。你對燕青的愛恨早已經煙消雲散,卻耽溺在自己設下的陷阱中無法自拔,又不敢承認對英瑞垚的感覺。為了解脫,你把金丹給了我,卻沒死成,現在還想去昆侖?我告訴你,昆侖淨化不了你的煩惱,逃到哪裏你都仍在俗世之中。”
雲翼緊握的拳頭輕顫着,臉頰因咬牙切齒而也在微微抽搐,忍了許久,他終于還是發出了一絲苦澀的笑聲,冷冷道:“我不會愛上他的。”
“所以……雲翼到底愛不愛英瑞垚啊?”回去的路上,汪路延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是不是傻?這都看不出來?”雪球兒在副駕駛上翻了個白眼。
“因為他否認了呀……”
“說謊啊大哥,那悲涼的語氣,老黑在這都能聽出來了好嗎?”
“那……英瑞垚呢?愛雲翼嗎?”
“……”雪球兒無力地擺了擺手,“我真懶得教育你了,回去看點兒愛情片吧你。”
汪路延撓了撓頭,“我是真的不懂啊,如果兩個人──兩個妖互相喜歡,為啥還要分開呢?”
“慢慢琢磨吧你。”雪球兒緩緩阖上了眼,“分析了這麽一出大戲,真夠耗神的,我先眯會兒。”
汪路延悄悄瞥了一眼雪球兒,無奈的笑了笑,輕輕關上了車載音樂,放慢了車速,讓他能睡得安穩些。
他們到底是不是相愛呢?汪路延還真的忍不住琢磨了起來。可是這種情情愛愛的事情本就不是他的強項,只能是越想越糊塗,甚至将頭疼又勾了起來。
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又?了雪球兒一眼,見他已經睡熟了,也不想打擾,偏偏惡心的感覺也犯了,他咬緊牙關,準備下個路口先靠邊停了休息一下。
然而轉頭看了看後視鏡,卻發現看不清鏡中的後方來車,使勁眨了眨眼,才意識到整個視線都已經模糊。
“雪球兒!雪球兒!”
汪路延心跳頓時加速,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只知道眼中的光一點一點消散,手忙腳亂地試圖将車減速靠邊,耳邊卻只響起此起彼伏地汽笛聲和剎車聲,直至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雪球兒!我看不見了!”
“嗯……?”雪球兒終于被吵醒,還未将眼睛睜開,只聽到一陣刺耳的剎車聲,而後随着猛烈的撞擊聲響起,天旋地轉。
“雪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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