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君心似我心五
容回寫下的字慢慢消失了, 繼而又浮上了一句話:我乃斷淵神君,兩千年前,為降服妖龍以自身靈識将妖龍鎮壓在此山下, 近日妖龍有複生初像, 怕是有人暗中助纣為虐。
容回手上的血已經凝固, 他再割破了另外一只手指,寫道:神君可知助妖龍複生的是誰?
斷淵神君:我長眠于此, 并不知外界發生何事。若妖龍複生, 怕是民不聊生, 還請務必阻止。
容回:如何能查為虎作伥者?
斷淵神君:複生妖龍, 需九十九個仙魂, 一個龍魂。
容回:何為仙魂?何為龍魂?
容回剛寫下這句話,忽然, 山谷裏傳來了一聲嘶吼,那嘶吼聲足以撼動天地。
祁言有些害怕,趕忙抱住了容回,“爹爹!”
容回手上沾了血, 不好抱他,只安慰道:“言兒別怕,爹爹在。”
“是龍在嘶吼!”葉天衡驚道。
蹲在地上的容回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四周, 除了那一聲嘶吼,并無異常,他問:“為何會嘶吼?”
葉天衡搖頭, “不知,往常只有十一月初三那一天龍才會嘶吼,但我阿公說,近幾月,他聽到了好幾次。”
容回再看一眼石板,石板上他剛寫下的字消失了,斷淵神君也沒再回。
他蹲了下來,就着指尖未幹涸的血寫道:神君可還在?
石面上的字久久沒有消失,這一塊石塊成了普通的石塊,而斷淵神君也沒有再回。
“如果這位神君說的是真的,他以自身靈識封印妖龍,妖龍若要複生,此時怕是已不受他掌控,說不準妖龍已經反客為主,将其禁锢。”遇辰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拿出一張帕子,托着容回的手,擦了擦上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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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回若有所思,遇辰說得有道理,剛剛那一聲龍的嘶吼過後,斷淵神君便沒有再回應,或許就是被妖龍壓制住了。
葉天衡道:“所以,妖龍最近頻頻發出嘶吼,與其複生有關?”
容回道:“可能性極大。”
葉真炎此時心情複雜,他臉上幾分沉重,“沒想到,我當初看到的,是真的。”
葉天衡道:“爹,此事我們必須要讓阿公還有二叔知道!”
葉真炎再看一眼那還有血跡的石板,阖了阖眼,“無憑無據,他是不會信的。”
“不一定要他此時相信。”容回看向葉真炎,“葉伯一輩子都守在此地,仙龍山有仙龍的信念已然在他骨子裏生根,貿然解釋,他确實不會相信,只能找到更多證據。”
“容公子說得對,片面之詞确實難以說服阿公,但若是有更多證據,阿公一定會相信的。”
葉真炎道:“但願如此。”
容回取下了腰間的水袋,把剩下的水倒在了石板上,将那一行字沖刷幹淨,并将四周的藤蔓重新撥過來,遮住了那一塊石板。
葉天衡看向容回,“容公子,剛剛神君說有人想要複生妖龍,會是誰?是上次那些妖麽?”
容回雖然确定了仙龍山下鎮着妖龍,但不敢妄下定論,“現如今我們知道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無法斷定複生妖龍的到底是誰,若要查清真相,想必還要費些功夫。”
葉天衡:“那我們下一步做什麽?”
容回思索片刻,“既然神君說仙魂和龍魂能複生妖龍,我們順着這條線索,或許就能找到想要複生妖龍的人。”
葉天衡眨了眨眼睛,“那仙魂和龍魂,到底是指什麽?”
遇辰漫不經心道:“字面意思,仙魂便是仙人魂魄,龍魂便是龍的魂魄,如果想要複生妖龍的人是凡人,亦或是妖,即便他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獲取仙人魂魄,更不可能獲取龍魂,只能退而求其次。”
被遇辰這麽一提醒,容回忽然想到了什麽,“是鴉!”
葉天衡一臉疑惑,“容公子,與鴉有何關聯?”
五個月前,衆仙門去江月樓參加論劍大會的途中,不少仙門弟子被鴉吸走了魂魄。鴉是羽族中人,并非妖物,無需靠吸人魂魄增進修為,所以當初他始終想不明白鴉為何要吸修士的魂魄,若是和這件事關聯起來,那就說得通了。
容回道:“五個月前,鴉吸了不少修士的魂魄,雖說修士并非仙體,但卻是半只腳踏入仙界的人,他們的魂魄也可勉強稱為仙魂。”
葉天衡恍然大悟,随即又想起來,“只是,當初那鴉不是被易空堂堂主制服了麽,并且收入了鎖靈匣之中,我親眼所見的,被困鎖靈匣,鴉應該早就灰飛煙滅了。”
容回想起當初擒拿鴉的場景,鴉被他用金蠶絲捆住,徐百喆還命弟子列了陣将其困住,大好的機會可以把鴉直接殺了,他卻多此一舉将其收入了鎖靈匣。
當時韓春岚就說過,他的舉動有些蹊跷,但是那個時候,誰也想不出他到底為什麽那麽做。
容回道:“無論如何,那都是現如今最為關鍵的線索,從那裏查起,是現如今唯一的辦法。”
葉天衡點了點頭,“嗯。”
“所以,我要立即趕去武陵山。”
如果要查鎖靈匣,那也應該是去荟州的易空堂才是,葉天衡問:“容公子,為何要去武陵山?”
容回道:“再有幾日便是武陵山掌門六十大壽,屆時仙門百家會前去祝壽,易空堂堂主必定也會赴宴。”
“那我跟你們一起去。”
容回再看一眼地上的石板,“葉道長,你還是留在仙龍山,若是妖龍有異動立即傳信給我。”
葉天衡想了想,點頭,“也好。”
容回再看向葉真炎,“葉大師,你如何打算?”
葉真炎沉吟片刻,“我也留下來,你說的沒錯,血濃于水,即便我被逐出家門,如今皈依佛門,但始終還是葉家人,此事事關葉家,事關天下蒼生,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容回單掌行了禮,“那仙龍山這邊的事,就有勞兩位了。”
葉天衡道:“容公子放心,若有異動,我必定第一時間傳信給你。”
“嗯。”容回看了看遇辰,“我們走吧。”
遇辰颔首。
容回彎腰抱起祁言,一手抱着他,一手提着劍。
祁言道:“爹爹,我自己能走。”
“此路雜草叢生,還是我抱你。”
“可是爹爹的手都流血了,一定很疼。”
容回幾分欣慰,“已經好了,不疼。”
葉真炎和葉天衡看着他們一行三人越走越遠,葉天衡道:“爹,我們回去見阿公吧。”
葉真炎點頭,“好。”
——
自上一次群妖作祟平息後,葉竺山一家又恢複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年逾花甲的葉竺山自上一次折騰之後,身子骨大不如從前,這幾日一直在卧榻休養,方才他聽到了那一聲龍的嘶吼,掙紮着起來,穿好了衣裳,把自己收拾齊整,打算上一趟仙龍殿。
一出門,便剛巧碰上了兩個人。
看到那已經十多年沒見的長子,葉竺山雙目濡濕,站在門口許久不動。
葉真炎雙目通紅,原以為入佛門十年,生老病死,愛恨離別都看淡了,但看到了白發蒼蒼的爹,看到了他眼底的滄桑,心裏一股酸澀的滋味冒了出來。
葉竺山先開的口,他還是一副嚴父的模樣,語氣仿佛是在教訓晚歸的孩子,“在外面逍遙夠了,總算舍得回來了。”
葉真炎雙膝下跪,一時哽咽地說不出話來,良久,他鼻音很重地喊了一聲,“爹。”
聽到這一聲久違的爹,葉竺山這會兒已經忘了要去仙龍殿的事,他道:“跪在外面做什麽,還不快進屋。”
那一刻,葉真炎郁結在心中的一口氣突然就通了,仙龍山下鎮着的是仙也好,是妖也罷,為了此事,讓他們骨肉分離十幾載。
不值當,不值當啊!
——
武陵山掌門任邵六十大壽,各大仙門紛紛前來祝壽。
任邵一身靛青色袍子站在門口,臉上攜着笑朝迎接前來祝壽的賓客,他的親傳大弟子韓春岚侍立左右。
臨仙臺一衆人在武陵山腳下下了馬車,徒步上山。此次臨仙臺的陣仗比上一次論劍大會還要大,除了掌門傅浩然,還有幾位與任邵有交情的長老也一同前來祝壽。
上山時,掌門傅浩然和幾位長老走在前面,年輕的弟子走在後面。
傅冰蘭小聲和陶烨說:“師弟,你不是傳信給二師兄,告訴他我們來了武陵山麽?怎麽他還沒到?”
“我也不知道,信是傳出去了的,不過,即便我不說,他也是會來的。”
傅冰蘭再往後看了看,“當初他說和遇辰公子回去一趟,還說至多半個月,這都二十天了。”
“師姐,你就別管了,二師兄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到了門口,任邵主動迎了上來,拱手道:“傅掌門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身後的幾個弟子連忙呈上了壽禮,傅浩然拱了拱手,“任掌門,今日是您大壽,獻上幾份薄禮,祝您老春秋不老,日月同輝!”
任邵朗笑幾聲,“多謝多謝,傅掌門,裏面請!我讓人備了廂房,諸位先去廂房歇一歇,今日賓客衆多,招呼不周了。”
“任掌門不必客氣,只管招呼其他人,你我多年交情,自便就是。”
韓春岚掃了一眼臨仙臺的人,并沒有發現容回的身影,他走到傅冰蘭身邊問了句,“冰蘭,你二師兄怎麽沒來?”
傅冰蘭道:“他沒同我們一起,估摸着晚點來。”
“原來如此。”韓春岚做了個請的手勢,“壽宴要晚些,你們且去廂房歇一歇,待會壽宴開始,會有人去請的。”
“好。”
臨仙臺衆人進了門後,緊跟着便是易空堂的人,易空堂此次只來了五個人,就徐百喆領着幾個弟子。
徐百喆臉色不大好,笑起來有些牽強,他上前拱了拱手,“任掌門,祝您福壽安康,萬壽無疆。”
“多謝。”任邵發現徐百喆臉色不對,多問了一句,“徐堂主臉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
徐百喆嘆了一息,“不提也罷。”
任邵道:“想必徐堂主一路奔波是累了些,我這就讓人帶你去廂房歇一歇。”
徐百喆看着任邵,欲言又止。
任邵看出了他心裏有事,“徐堂主有話要說。”
徐百喆點頭,“任掌門,實不相瞞,我有一事想要與你詳談,事關重大,遲不得。”
任邵笑了笑,“有什麽事,徐堂主直說便是。”
徐百喆左右看了看,後面還有不少人等着上前祝壽,“此地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待晚些任掌門得了空,我再與任掌門細談。”
任邵點頭,“好,那徐堂主先去歇息,晚些安置好了賓客,我再去請徐堂主到書房一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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