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定不負相思意八
看到了兩邊的攤子擺了不少小玩意兒, 花花綠綠的,程晚橋想若是祁言看到這些,怕是要高興壞了, 他牽着遇辰來到攤邊, 拿起一個拳頭大小的老虎布偶看了看, 上面繡着老虎的花紋,攤主說這個叫做布老虎, 小孩子都喜歡玩。
程晚橋買了一個, 他身上銀錢不多, 都是當初離開京城随身帶着的, 這八個月在羽靈溪, 他也沒機會用。
買好了布老虎,程晚橋放進自己的袖子裏, 而後看着遇辰,“你可有想買的,我給你買。”
遇辰道:“就你身上那點銀子,我想買, 你也買不起。”
程晚橋笑了笑,“你這是嫌我窮?”
“哪敢,你好歹還有一點銀子,我是一分都沒有。”
程晚橋道:“那我兩也算天涯淪落人。”
“應該是貧賤夫妻。”
前方敲鑼打鼓地十分熱鬧, 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走近了才看清原來是有人搭了臺子唱戲,唱的正是牛郎織女被王母拆散的戲。
程晚橋小時候在宮晏上看過這一場戲, 過去多年,他只記得個大概,此時見有戲子在戲臺上唱,他停下了腳步,駐足看了一會兒。
遇辰也跟着看了一會兒,問旁邊的程晚橋,“既然兩人相愛,為何要分開?”
程晚橋把視線從戲臺子上收了回來,他解釋道:“人仙殊途,王母不允許他們在一起,便将他們拆散了。”
遇辰又問:“若換做是你,你會如何?”
程晚橋想了想,“不知。”
遇辰搖着扇子道:“若換做是我,管他允許不允許,我心愛的人,必定是與我生同衾,死同穴的。”
程晚橋笑了笑,遇辰天不怕地不怕,估計是不會把別人的阻撓放在眼裏的。但世間無數苦命鴛鴦,他們最終還是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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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有河,河中不少畫舫游船,晚間游畫舫,能看兩岸風情,倒是雅致。
程晚橋帶着遇辰去了渡口,只見渡口處還停着兩艘畫舫,便問了畫舫上的人,“船家,這畫舫如何租用?”
船家亮着嗓門道:“今日廟會,比平日要貴一些,按時辰算,小的一百文錢一個時辰,那艘最大的,一個時辰要一兩銀子。”
沒等程晚橋說話,遇辰道:“就要那一艘大的,租一夜。”
船家道:“公子,若是租一夜,就二兩銀子給你了。”
遇辰這一開口就租了艘大的,還租一夜,剛剛他還以貧賤夫妻形容他兩,出手卻像是揮金如雨的貴族少爺。
程晚橋捏了一把汗,他身上總共都沒有二兩銀子,他低聲道:“我沒那麽多銀子。”
“怕什麽,我有。”說着,他從袖子裏取出一顆鴿子蛋大小的貓眼石,遞了出去,“用這個租一夜,可夠?”
船家看到了貓眼石,眼睛發起了光,別說租,買也買得起啊,“夠了,夠了!兩位公子,請上船,我這就安排船夫。”
遇辰道:“船夫就不必了。”
船家收了一件寶物,早就高興地不知南北東西了,“好,好,那兩位就自便,自便。”
程晚橋和遇辰一起踏上了最大的畫舫,那畫舫裏頭還有兩間房,雕花窗,琉璃頂,十分華貴。
遇辰袖下的手捏了一個法訣,一點星光落入船頭,這船便自己動了起來,順着河流往下緩緩前行。
程晚橋和遇辰進了畫舫的中的一間房,這房靠外一側有一扇大窗子,垂着竹簾,拉起竹簾便能看到河兩岸的風光。
程晚橋坐了下來,這才問問:“方才那寶石你從哪弄來的?”
遇辰閑閑地搖着扇子,“我那有一盒子,你若是想要,回去我便送你幾顆。”
還真是大方,那一顆寶石,足以讓普通老百姓一家子過一輩子。
程晚橋調侃道:“先前我還覺得我們兩門當戶對,可如今我才曉得,是我高攀了。”
遇辰道:“高攀不高攀有何關系,重要的是你我有命中注定的姻緣,天造地設的一對。”
——
十年後。
羽靈溪有一片楊梅樹,都是幾百年的老樹,到了五月樹上便結滿了紅彤彤的果子。
程晚橋提着一個籃子,站在樹枝上,手法娴熟地摘着楊梅,他輕功好,負責摘上面的,還有些矮的由其他人摘。
這百年老楊梅樹上結的楊梅個頭大,酸甜酸甜的,可以泡楊梅酒,也可以做成幹果蜜餞。
“爹爹!”樹下,一個穿着紫色小衣裳,約莫兩歲多的孩童仰着臉,手裏還握着幾個楊梅,一邊吃一邊朝樹上喊:“爹爹!”
程晚橋低頭看過去,怕抖落的楊梅砸到他,指着不遠處的地方,那裏有他鋪的軟墊,特意給祁言做的窩,“言兒,到那邊去。”
祁言用小手舉着一顆楊梅,“爹爹,給你吃。”
程晚橋擔心他,縱身一躍,輕盈落地,看着那吃得滿嘴都是楊梅汁的小包子,他把那一籃子楊梅放在一邊,抽出帕子矮下身子給他擦了擦嘴。
“爹爹吃。”祁言再次把手裏的楊梅遞了過來,程晚橋也不嫌他手上沾了口水,張口吃下。
祁言雖然生長緩慢,但是語言能力要比凡人要強,如今他雖然相當于凡人兩歲,但已經能說不少話。
程晚橋指了指楊梅樹旁草地上的墊子,“言兒,去那邊坐着等爹爹。”
“嗯。”祁言乖乖地往墊子那邊走,十分乖巧地坐在那。
一位一起摘楊梅的中年男子道:“程公子,日頭有些曬了,你帶少君先回去,楊梅我們來摘便是。”
“我摘完頂上的,用不了多久。”程晚橋把剛摘好的楊梅放在一旁,換了一個空的籃子,他飛身而起,在樹枝上落腳,繼續摘楊梅,偶爾往祁言那邊看一眼,怕他亂跑。
摘完了頂上的楊梅,程晚橋便帶着祁言回靈溪宮,他一手抱着他,一手提着一籃子楊梅。
“爹爹,這些楊梅都是給父上的嗎?”
“言兒也能吃。”
“可我今天吃了好多楊梅,我不想吃楊梅了。”
“那言兒想吃什麽?”
“我想吃雞腿。”說着,他用小手比劃了一下,“這麽大的雞腿。”
“好,那我們今晚就吃雞腿。”
回到靈溪宮,遇辰剛好迎了上來。
程晚橋放下祁言,把那一籃子楊梅也交給了上前來的侍女,他吩咐道:“給少君洗個臉。”
“是。”侍女提着楊梅,牽着祁言洗臉去了。
遇辰剛好來到了跟前,他擡手給他拂了拂肩頭上的雜物,是剛剛上樹的時候蹭到枯枝,“快去換身衣裳,待會陪我下棋。”
“好。”
程晚橋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他總喜歡穿白衣,看上去溫文爾雅,若是外人不仔細問,一定不知道他曾經是征戰沙場多年的武将,還曾讓敵軍聞風喪膽。
兩人坐在房中的榻上對弈,程晚橋的棋藝進步不少,不過贏的次數并不多。
程晚橋落下一子,擡頭看着遇辰,而後失神了片刻。
“怎了?”
程晚橋感慨道:“不知不覺十一年了。”
遇辰看着他,“有心事?”
程晚橋看了他一會兒,而後垂眸,他今年已經三十有三了,而遇辰還是當初的模樣,再過十多年,他就老了,皮膚會皺,頭發會白,若是再與他相守,可就有些倫理所不容了。
“沒事。”程晚橋收起沒來由的感傷,落了手上的一顆白子,“到你了。”
遇辰并沒有落子,而是伸了手過來,握住了他的,“有心事不準瞞着我。”
程晚橋看一眼被握住的手,他的手和遇辰的手放在一塊,遇辰的手細膩白皙宛如和田玉,而他的常幹活,有些粗糙偏麥色,對比鮮明。
他淡淡笑了笑,“好,有心事一定同你說。”
——
入了夜,羽靈溪被夜色籠罩,十分安靜。
程晚橋坐在床邊,哄着祁言睡覺,祁言躺在床上許久沒有睡意,他睜着大眼睛看着程晚橋,“爹爹,你為什麽不和我一起睡?”
程晚橋溫聲道:“言兒長大了,要自己睡。”
“可父上也長大了,爹爹為什麽每天和父上一起睡。”
這個問題可難倒了程晚橋,他想了想,“因為爹爹和父上是眷侶,眷侶便是要同床共枕的。”
“那我和爹爹可以做眷侶嗎?”
“不能,你我是父子,等言兒再長大一些,就可以找個眷侶。”
“可我就只想和爹爹在一起。”
程晚橋撫了撫他的頭,“言兒還小,還不懂,等長大了就知道了。”
而他心裏感慨,自己該是無法看到他長大了。
祁言道:“那我要快點長大。”
“好。”
程晚橋再給他提了提被子,“言兒,要是有一天爹爹不在了,你要聽父上的話。”
“可是爹爹為什麽會不在?”
“只是如果,比如爹爹去別的地方。”
祁言抓住了程晚橋的袖子,“那我就跟着爹爹去。”
程晚橋無奈笑了笑,這小包子從小粘着他,怕是跟他說不通了,“好了,爹爹哪也不去,快閉上眼睛,睡覺了。”
“嗯。”祁言閉上了眼睛,乖乖地睡覺。
等他睡着了,程晚橋吹滅了房裏的燭火,出了去,順帶把門合上。
回到房中,遇辰正站在窗邊,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程晚橋關上了門,走過去,“怎麽還沒睡?”
遇辰轉身過來,“睡不着。”
聽着這語氣,似乎又是有人惹他了,他問:“為何睡不着?”
“我那王後有事瞞着我,而我卻猜不透他的心思,這如何能安眠。”
程晚橋笑了笑,“我能有什麽瞞着你的?”
遇辰臉上幾分黯然神傷,“你看,他還不承認,我怕是這幾日都睡不好了。”
程晚橋實在無奈,只要這人耍點小脾氣,他就完全屈服了,“我真的沒事瞞着你。”
“我指的不是別的事,是你的心事。”遇辰擡起手,用指尖描摹着他的眉,“我與你相守十一載,你心裏有沒有事,瞞不過我。”
程晚橋心裏這幾天确實一直在想自己變老的事,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執着地去想這件事,他已經盡力把這份思緒埋在心裏,可遇辰還是感受到了。
程晚橋道:“我是庸人自擾,不說也罷。”
遇辰放下手,“那不如說說你如何個庸人自擾法。”
這人是一定要問個清楚了。
程晚橋牽起他,“去床上躺着,我再慢慢跟你說。”
躺在床上,程晚橋從身後摟着他,在他耳邊呢喃細語,“我在想,你和言兒都能活上千歲,而我,只是個凡人,能活個七八十,已然是長壽。”
遇辰握住了他的手,嘆道:“果然是庸人自擾。你若是凡壽盡了,我便等你轉世,一個輪回罷了,我等得起。”
程晚橋聞言,把他摟得更緊了,“嗯,那說好了,若是我凡壽盡了,轉世後,你也要來找我。”
遇辰轉了個身,和他面對着面,“等你一斷奶,我就把你抱走。”
程晚橋被他逗笑了,“罷了,你連言兒都不肯多抱一下,那麽小的孩子,還愛哭鬧,怕是你要對我心生厭惡。”
“你的話,是再哭再鬧,我也受得住。”
程晚橋想了想,“還是不好,那麽小的孩子,若是被抱走了,爹娘一定會傷心欲絕。”
遇辰道:“那便放在他們那養十二年,待你十二歲,我便上門提親,名正言順把你抱走。”
“民間還沒有男子向男子提親的慣例。”
“那我便做第一人。”
程晚橋心裏的結不知道怎麽就被解開了,他釋然地笑着,“我現在也才三十三歲,離投胎轉世還好久,這件事等我七老八十了再來和你細談。”
“所以說,你倒是有庸人自擾的自知之明。”
程晚橋輕笑了笑,他摟着遇辰,閉上了眼睛,做了一個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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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