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随着見面的日子越來越接近，顧燦然和李墨的關系肉眼可見地變得親密了起來。

她倆頻繁的聯系，還是讓富貴竹和奪筍兩人發覺了。

七月末的某個晚上，李墨坐在寬敞陽臺的藤椅上，披着一件薄外套，吹着習習涼風，聽着顧燦然軟着聲音和她說話：“姐姐，我明天要去我爸爸那邊吃飯，晚上就不給你打電話了。”

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按照顧燦然以往的生物鐘，也到了入睡的時候。

少女犯困的聲音，像是慵懶的小貓窩在你懷裏甩着尾巴蹭你的掌心一樣，撩撥得李墨聲音也變得溫柔：“那你去睡吧，晚安，好夢。”

“晚安，姐姐。”

顧燦然說了晚安之後，卻沒有挂斷電話。李墨等了好一會，才主動說：“挂電話吧。”

“不要，你挂。”

李墨也不想做主動結束的那個人，很幼稚地回拒了對方：“不，你挂。”

兩人打太極一樣推來推去，翻來覆去地推脫着挂電話這件事，最後顧燦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翻了個身，微微屈起腿，蜷縮着原本伸展的修長身軀，含羞帶怯地咬着唇瓣撒嬌：“姐姐挂吧……如果是我自己挂的話，我怕自己半夜醒來，會忍不住給姐姐打電話。”

這實在是一句暧昧不過的話，李墨心知肚明。

她握着手機，望着明亮的夜空中那一輪高懸的彎月，看着它淡薄的光如水般漾在四周，将淺薄的雲洗成了一層黑紗。心中所思也如這夜空一般，變得晦暗不明。

理智告訴李墨，自己在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麽。可情感卻操控着她，縱容一個比自己年輕的人。

李墨笑了起來，幾近自語：“挂吧，晚上要是打過來，我還是會接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連李墨本人都被她自己這個矯情暧昧的本事給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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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一瞬間，潮紅從胸口向頸間蔓延，直接把李墨蒼白無色的臉染成了驚人的緋色。

似乎是很少從李墨口中聽到這麽意味不明的話，顧燦然也有些驚訝。

躺在床上的少女微微紅了耳垂，不好意思地蜷縮着身體，伸手摸着自己的小腿輕輕回應：“嗯，那姐姐一定要接我電話。”

“晚安。”

這次說晚安，是真的晚安了。

顧燦然說完，挂斷了電話，握着手機抱着空調被，在床上滾了一圈，把自己緊緊地裹住了。

少女散亂着發絲，垂着一張漂亮精致的小臉，将手握在自己的心口上，感受着自己怦怦的心跳，仿佛聽到了一萬只大象在自己的耳膜旁邊鼓噪：這是戀愛了……這絕對是戀愛了……

如果不是，那也應該是暧昧了！

意識到這一點，顧燦然萬分欣喜。

同樣是緊張與高興，比她年長十歲的李墨倒是接受良好。挂斷電話之後，她坐在椅子上，無意識地點進顧燦然的微信，看着她的朋友圈發了好一會呆。

實際上，她和顧燦然只見過一面，可她記性向來不好，其實也不太記得顧燦然現實中的模樣。

此時此刻，當她點進顧燦然的相冊，看到她和李長庚的合影時，仿佛重新認識她一樣感慨：這個女孩果然很可愛！

超可愛！

李墨順着她的朋友圈往下滑，一路無意識地點贊，直到看完了她所有的照片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什麽樣的傻事。

這種行為，絕對會被當成變态的。

這麽一想，李墨忽然覺得不好意思，她又費了好一會功夫，逐漸把贊給取消了。

一切結束之後，李墨擡手拍了拍自己的太陽穴，有些苦惱地說：“你都做了什麽傻事。”

她忽而擡頭，握着手機，仰頭望着夜空，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這絕對是……鬼迷心竅了！”

就在她感慨沒多久，陽臺的紗窗忽然被人一把拉開了。

刺啦一聲的巨大拉門聲，吓得坐在藤椅上的李墨猛然回頭。

在那一刻，李墨忽然理解了什麽叫做：“那一天，人類想起了被巨人支配的恐懼。”

「巨人」富貴竹趴在玻璃門旁，俯身望着李墨，笑眯眯地開口：“大白，你鬼迷心竅什麽了？”

李墨愣愣地看着她的笑臉，好一會才長舒一口氣，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富貴媽媽，大半夜的你不要忽然出現在人後面，這很吓人好不好！”

為了證明自己受到了驚訝，李墨還翻了個白眼，語氣激動地說：“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富貴竹嘻嘻一笑，伸手戳了戳李墨單薄的肩膀：“是你不知道在幹什麽壞事，幹的那麽專心，我走過來了你都沒聽到。”

她一說「幹壞事」，李墨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心虛。

某種意義上，她剛才視奸顧燦然的行為，也的确算不上什麽好事。

她嘴上嘟囔着反駁：“我才沒有做什麽壞事。”

“沒有？你确定？”富貴竹歪着腦袋，眼裏閃着狡黠的光，眯着眼睛追問，“大白……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啊？”

李墨仰頭，看着她那張背對着光，在昏暗之中顯得白皙可愛的稚嫩圓臉，猶豫着說：“倒不是談戀愛……只不過……我好像難得對人升起了一點好感。”

富貴竹頓時雙眼一亮，連忙跨過陽臺門檻，來到李墨面前的藤椅坐下，興沖沖地說：“來來來，和姐姐說說！”

老樹開花真是太稀罕了！

李墨很少應對這種情況的經驗，難得朋友想問，她也隐藏了一些細節和富貴竹含糊交代了：“她是我親戚的朋友，前兩個月認識的，之後要了我的手機號加了微信，就斷斷續續地聊上了……”

“一開始覺得對方年紀比我小，也不算沒有禮貌的人，說話又很讓人開心，就樂意陪她聊天……”

“後來嘛……覺得這個人挺好的，我就……”

富貴竹雙眼冒着光：“你就鐵樹開花，春心蕩漾了？”

“倒也不是這麽說……只是感覺這麽發展下去，也沒什麽不好，不過我覺得這很有可能是親密聯系所帶來的一種錯覺，我還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歡她。”

這就是如今李墨懊惱的地方了。

可富貴竹根本不想分析她的懊惱，只抓到了自己想要的重點，就鞭炮一樣噼裏啪啦地說：“對方年紀比你小？是年下？小多少，長得怎麽樣，帥不帥？”

李墨想了想，據實回複了富貴竹：“大概十歲，長得很好看，很漂亮，很可愛吧……”

當這三個形容詞出來時，富貴竹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好看，漂亮，可愛，是那種正太嗎？”

“哇，大白你怎麽是這個口味？怪阿姨。”

李墨頓了頓，忽然意識到自己面前這個女人，是一個只有過一次戀愛經歷，卻把男朋友處成好哥們的「直女」。

她靜默了片刻，緩緩開口：“媽媽，對方不是個男孩子，她是個女孩子。”

富貴竹一下就愣了。

小十歲，現在不就十七歲？和大白妹妹一個年紀，是個高中女生？

這個意向瞬間清晰之後，富貴竹連忙扭頭，對着客廳裏正在趕榜單的奪筍喊了一句：“筍筍，快來管管你的傻大兒！”

“禽獸啦！她竟然誘拐未成年的女高中生。”

聽到小夥伴呼喊的奪筍從電腦屏幕前擡頭，不疾不徐地朝陽臺看去：“怎麽了？你那麽激動，喊什麽魂啊？”

奪筍眯起了眼睛，但見昏暗之中，富貴竹指着李墨，一臉憤怒地控訴：“這個人，不要臉，誘拐小朋友！”

李墨滿臉黑線：“喂喂喂，姐姐，你不要把我說得像個人販子啊。”

一聽有八卦，本來無精打采碼着字的哆嗦一下就精神了。她抛棄了自己的電腦，匆匆起身，朝着陽臺走去：“快和我說說，是什麽好吃的瓜。”

李墨扭頭看着她從夜色中走來的身影，不禁扶額：“筍筍，你怎麽也起勁了。”

最後兩個起勁的人，圍着李墨，把她和顧燦然的事情問了個幹淨。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就和大多數人的戀愛一樣，因為長期間地分享屬于自己的時間，把每一天的固定每個時刻，變成了獨屬于彼此的時間。

在這樣的親密接觸裏，産生了一種好像和對方很親密的錯覺。

暧昧不明，分辨不清，在這未清晰的時間裏做着夢境般的戀愛幻想。

這或許就是暧昧。

因為都是好朋友，李墨滿足了兩人的好奇心，把顧燦然的照片點開給了兩個人看。

顧燦然長得好看是公認的事，大家也一致點頭說是個漂亮妹妹。

只是相差了十歲，還是讓人覺得有些不合适。

即使三人都是作者，什麽題材都碰過，可遇到現實事例還是會有各種各樣的顧慮。

三人之中，奪筍是最為理性的一個。

聽李墨說完事情緣由之後，她轉眸望着她，思索了一會問：“那你覺得自己喜歡她嗎？”

李墨想了想，沉吟了片刻：“我也不是很清楚，和她聊天的确是很開心……”

“她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也不像其他小朋友那麽稚嫩，談吐也很成熟，也并不莽撞……”

“和她聊天，很自在。”

一旁的富貴竹不禁吐槽了一句：“你這個性格，只要想和對方打好交道，和誰都能聊得來。你确定是你和她聊得開心，而不是你在自上而下地配合着她聊天？”

李墨并不否認這個情況，因為歲數相差很大的兩個人聊天，年長者的确會用自己的經驗，去寬容年輕人莽撞青春的時刻。

她和顧燦然的相處，也會不自覺地去諒解她。

可那也是她自己願意。

李墨點了點頭，劃了個重點：“你也知道，那是我願意。可我遇到的人裏面，能讓我願意的人寥寥無幾。”

本質上，李墨是個再高傲不過的人。能讓她去哄着寵着的人，其實很少。

李長庚是一個，秦珍是一個，面前的兩個姐姐是，群裏的小夥伴是，還有一個就是顧燦然。

李墨抿唇，略有些無奈：“這是一個特殊的信號。”

“而且更重要的事情是，她還未成年。聊天可以，心動不可以。”

李墨收斂了笑容，微微垂眸，神色略有些惆悵：“我僅剩的道德不容許我這麽做。”

可她剛才，還是沒忍住和對方表達了晦暗不明的情緒。

這幾乎是引誘了！

她的良心備受折磨！

奪筍看着她這幅垂頭喪氣的模樣，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憐的大白，誰知道老樹開花是看到了花骨朵呢。”

李墨嗚嗚了一聲，扭頭看着奪筍，征詢對方的意見：“你說我之後，是繼續和她保持距離，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她好像喜歡我。可是她高三了，我忽然和她保持距離，她會不會多想，弄的成績一落千丈。”

想到這裏李墨有些發愁：“耽誤孩子學習這種事，罪孽深重啊。”

還沒等奪筍開口，一旁的富貴竹率先翻了個白眼：“想多了，年輕的小姑娘喜歡的都是溫柔漂亮的大姐姐。”

“小朋友現在可能是因為閱歷不到，所以對你一時好奇，或許有些着迷。但發現你本質是個傻孩子之後，就會抛棄你找別的姐姐了。”

“她們可厲害了，你別擔心那些莫須有的東西會影響她的學習。”

這着實是一番透徹的剖析，可李墨絲毫沒覺得被安慰。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委委屈屈地說：“我覺得有些受傷。”

奪筍看着她這幅傻氣的樣子，略有些無奈。她擡手，拍了拍李墨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那也沒辦法，因為你只能管得住自己，管不了別人。”

“與其擔心她會受你影響，不如想想怎麽好好地引導她。不要故意引誘，不要哄騙，鼓勵她替她加油，督促她好好學習，好好為自己努力。”

“好好負起責任啊，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