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順利地接到兩個小朋友之後，李墨領着她們從機場出來，打車前往之前定下的民宿。

民宿就在麗江古城附近不遠處，李墨在路上和兩人介紹：“你們住的地方就在古城附近，我們把行李提過去之後，就去吃菌菇火鍋。吃完之後，我帶你們到古城內部逛逛。”

李長庚有些疑惑：“大白，你為什麽不把民宿定在麗江內部呢？這樣不是更好嗎？我查過了，古城內部有個山頭，上面好多民宿的，晚上可以俯瞰整個古城的夜景，十分不錯。”

李墨坐在出租車副駕駛座上，回頭瞥了自己妹妹，眼裏含着揶揄：“可以啊，如果你想在坎坷不平的石板道上拖着行李箱走好幾百米，現在要換地方那我絕對沒意見。”

李長庚眨了眨眼，十分驚訝：“不能開車進去嗎？”

李墨點了點頭，輕哼了一聲：“對，不能開車進去。”

李長庚略有些失望地嘟囔一聲，抱怨了兩句之後，就開始問李墨別的問題。

比如她們五玉龍雪山要不要帶羽絨服，如果天氣不好怎麽辦？

又或者是去了西雙版納，她可以騎大象嗎？

叽裏呱啦的，像是夏日田野裏聒噪的青蛙，又或者是攀在樹上喋喋不休的知了。

與吵鬧的李長庚相對比，坐在李墨身後的顧燦然安靜得像是一幅畫。

李墨一邊應付着妹妹的「十萬個為什麽」，一邊分了點心神，偷偷去看坐在自己後排的顧燦然。

她借着扭頭和妹妹說話的機會，用眼角的餘光去看一旁的顧燦然，見她握着手機靠在車窗上，微微阖眼。

散落在鬓角的長發從臉頰兩側垂落下來，顯得顧燦然那張白皙精致的小臉略有些脆弱。

在顧燦然沒有睜開眼睛，兩人視線沒有對上的時候，李墨又恢複了過往從容。

她仔細地将顧燦然打量了一番，微微蹙眉，趁着和妹妹聊天的間隙，擔憂地開口：“小顧是不舒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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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上車之後，一直都不開口說話。”

閉眼養神的顧燦然，乍然聽到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呼喚，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李墨這是在喊自己。

小顧？

這個稱呼，明明已經很久之前就不喊了不是嗎？怎麽突然之間，就這麽生疏呢？

顧燦然心底泛起了一絲澀意，委屈讓她不想睜開眼。她咬住下唇，靠在車椅上悶悶開口：“有點累了……”

“哦……”李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看向了前方，握住了自己的手機，輕聲道：“那你在車上好好休息吧。”

“還有一段距離呢，等到了我再帶你們去吃飯。”

“嗯。”

顧燦然悶悶地應了一句，聽起來無精打采的。

坐在她一旁的李長庚，見她這幅蔫蔫的模樣，傾身湊到她面前，伸手探到她額頭，頗有些就緊張地問：“然然……你是不是病了？”

熟悉的氣息在靠近，顧燦然睜開了眼。她望着湊到自己面前的李長庚，眼神呆呆地看了她好一會，有些反應不過來。

李長庚看着她這幅呆萌的樣子，伸手在她額頭上壓了壓，輕聲嘀咕：“你這也沒發燒啊，怎麽呆呆的……”

“好不容易出來旅游，精神點啊朋友！”

為了鼓勵自己的小夥伴，李長庚伸手在顧燦然臉上掐了一把，笑眯眯地逗她：“快精神點，一會還要去好吃的呢。”

顧燦然看着眼前好友關切的反應，用眼角的餘光悄悄瞥向前座的李墨，見她毫無反應之後，心中的苦澀幾乎凝成了一顆鉛球。

她勉強勾唇，伸手拿掉了李長庚放在自己臉上的手，安撫着對方說：“我沒事，就是在飛機上有點累的。”

“你放心好了，不會耽誤去玩的。”

為了讓李長庚放心，顧燦然也勉強打起了精神，收斂了一些沒必要的情緒，擠出了一個笑容，輕聲說：“你就讓我休息會，到民宿就好了。”

“那你好好休息。”

李長庚不再打擾顧燦然，為了不吵到她閉目養神，接下來也沒有再和李墨說話。

車上變得安靜了起來，只餘下車輪駛過繁華街道的呼嘯聲。

在這個高原城市裏，下午五點的陽光斜射在窗上，強烈的光落在人眼皮上，讓人不禁有些恍惚。

顧燦然靠在車窗上，反複想起之前李墨在機場的躲避的行為，那漂亮的眉宇越皺越緊。

她實在是想不到，李墨為什麽會避開她。

少年人心思重，她又是那種比較敏感的貓一樣的性子，面對在意的人難免會患得患失。

李墨對于她的少女思緒全然未覺，在同一輛車上，她坐在前方，想的卻是另外的事情。

顧燦然這個剛下飛機就蔫呼呼的模樣，讓李墨想到了之前剛抵達昆明的自己。

因為不适應高原地區的稀薄氧氣，在抵達的第一天她就渾身不适，腰酸背疼的。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是中暑，畢竟她常年體弱多病，一出門就飽受折磨。可是喝了藿香正氣水根本沒有用，症狀反而加重了。

直到後來去了藥店買藥，和藥師說了自己的症狀，她才想起來昆明也是高海拔的城市。

就算那個海拔并沒有藏區那麽誇張，可對于常年生活在低海拔平原地區的人來說，也是有高反可能的。

當時的李墨，就是因為勞累奔波，有些高原反應。

顧燦然剛下飛機的時候，還能興高采烈的和自己打招呼，如今卻只能蔫蔫地坐在角落裏，指不定就是高反了呢。

李墨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她心裏有了主意，等到了民宿後就去附近藥店買個氧氣瓶。

一車人心思各異，在沉默之中行駛，終于在五點半之前來到了入住的民宿。

李墨領着兩個小朋友，趁着民宿老板給她們作登記的時候，随口問了一句：“附近哪裏有藥店嗎？”

老板一邊操作着系統，給兩個小朋友拍照，一邊随意地擡起下巴：“出門右轉，出了馬路對面就是了。”

“哦，知道了。”李墨應了下來，扭頭和李長庚叮囑：“你們先把放行李，等我一下，我去藥店買點東西。”

李長庚有些不明所以：“大白，你要去買什麽？你肩周炎又犯了？”

聽到是肩周炎，一旁的顧燦然也擡頭去看她。

李墨随口應了一句：“嗯，大概……”

她匆忙回話，轉身就走出了民宿大門。

這是一家開在巷子不深處，仿客棧式的民宿，從大門出來後，李墨右轉，很快就來到了馬路。

沿着斑馬線穿過馬路，到達藥店，買了兩罐氧氣瓶和一些藥物，李墨匆忙地回到了酒店。

她在前臺問了兩個孩子所在的房間，就徑直地走上了二樓。

因為在麗江時，李墨都是住在之前和富貴竹呆的地方，所以只給兩人定了一個雙人間。

她來到房間門口，敲開房門時，是顧燦然來開的門。

四目相對，李墨看着眼前少女稚嫩又清麗的面容，眼神又一次飄忽了起來。

她将視線越過身前的顧燦然，看到空蕩蕩的房間裏，只有兩個行李箱的影子，并不見李長庚，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長庚呢？”

顧燦然站在門口，微微擡眸望着李墨這幅急于尋找妹妹的模樣，心裏略有些酸澀。

她下意識地擡起右手，抓住了自己左手的手臂，微微垂眸，咬住了下唇，輕聲回答：“她……在廁所……”

“哦……”在廁所啊，所以現在就只剩下她和顧燦然兩人。

意識到這一點，李墨那些尴尬的情緒，化作了另外一種蠢蠢欲動。

她想起在車上時，偷偷豎起耳朵聽到的對話，無端地有些緊張。

李墨抿住了唇瓣，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再一次停留在顧燦然的臉上。

她看着少女那張過于明豔漂亮的臉，心跳漸漸快了起來：“那個……”

“嗯？”顧燦然擡眸，不解地看向眼前這個滿臉寫着尴尬的年長者，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麽。

視線對上的時候，李墨又忍不住地想把自己的眼睛挪開了。

可是現在沒有外人，她只好将自己的目光誠摯地落在顧燦然的臉上。

兩人的視線對上了幾秒，李墨默默地做了同一個深呼吸，朝顧燦然招了招手：“過來一點……”

顧燦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從她的話，走到了她的面前。

靠近的時候，顧燦然清晰地感受到了李墨的氣息。那是一種非常好聞的味道，幹淨沉穩，微微帶點苦澀，還有些冷……

在這樣炎熱的夏天，給人一種十分清爽的感覺，就像是李墨這個人一樣。

這個香水，很适合她。

就在顧燦然分神去想這件事的時候，站在門口的李墨忽然伸手，将掌心貼到了她的額頭上。

李墨身體像蛇，夏天也是冷冰冰的。就算是掌心，也沒有多少灼熱的溫度。

她的觸碰在這樣的夏日裏，像是一塊冰，瞬間喚醒了顧燦然的意識。顧燦然停住了腳步，看向眼前的李墨，瞪大了眼睛。

好聞的雪松香水味間，她看到那個從見面起就對她冷眼相待的年長者，露出關切的眼神望着她：“沒有發燒……你除了累，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呼吸呢？還好嗎？”

那麽近的距離裏，顧燦然望着對方的臉，心頭驟然揪緊，感受到了一種呼吸不暢的窒息。

她迎上李墨的眼神，看着她眼中倒映出來的那個屬于自己的身影，在這樣收緊的呼吸裏，感受到了一陣輕松。

啊，原來并不是不在意她啊……

不是不在意，那就很好了。

顧燦然心頭一松，露出了一個笑容，軟聲回話：“姐姐……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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