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在李墨的強烈請求之下,富貴竹把化妝包借給了她。
李墨也短暫地上過一會班,在醫學院那會還拿過美容師的資格證,拾掇自己不在話下。
她花了個淡妝,難得把長發束成了高馬尾,留着鬓角兩根長須須,穿了件黑色的油畫印花的古巴襯衫,搭配寬松的銀灰色垂直西裝褲,頂了個黑色的棒球帽,踩着老爹鞋就準備出門。
富貴竹和她一起旅行了好幾次,她們住在一起的時候,李墨多數都是穿着寬松的襯衫和熱褲,光着腿在家瞎逛。
難得出趟門,這個人也不會穿什麽正兒八經的衣服,都是t恤和褲子亂搭一氣,臉收拾幹淨,頭發随便一紮就行了。
像是這麽人模狗樣的李墨,除了第一天見面之外,幾乎很少能看到。
興許是遺傳了母親,李墨的膚色很白。再加上常年蹲家裏,不見日光,她的膚色特別像《夜訪吸血鬼》裏面那些傳說生物,透着冷冷的白。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再加上李墨白白嫩嫩的,穿了身正經衣服,倒是把她骨子裏的散漫給壓下去,将她天生冷峻的眉目和氣質凸顯出來。
富貴竹見她收拾好之後,擡手撐住了下巴,端詳了一番:“別說,你今天這麽一折騰,我倒是還記得你是個小白臉了。”
李墨正在翻找自己的口罩,聽到富貴竹開口,扭頭看向她翻了個白眼:“什麽小白臉,現在都是老白了!”
“嘻嘻……”富貴竹笑了起來,沖李墨招了招手,神秘兮兮地說:“你過來。”
李墨歪了歪腦袋,翻到口罩之後,朝富貴竹走了過去:“怎麽了?想我給你帶東西回來啊?”
富貴竹搖搖頭,指了指李墨的耳朵:“你就不覺得少了點什麽嗎?”
“什麽?”
李墨有些不明所以,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一頭霧水地看向富貴竹。
富貴竹恨鐵不成鋼,右手握成拳砸在左手掌心裏,用一口稚嫩的蘿莉音憤憤地說:“耳墜啊耳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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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這身那麽拽,不挂個耳墜像話嗎?”
李墨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我沒有耳墜。”
“我有啊!”富貴竹呼啦一下從電腦前起來,風風火火地走向自己的房間:“你等着,送佛送到西,媽媽今天要讓你光鮮亮麗的出門,不能讓人看扁了!”
富貴竹說做就做,從房間裏翻出自己的首飾包包,開始給李墨挑耳墜。
李墨上高中的時候,就在左耳打了七個耳洞,就算近年不怎麽戴耳墜,還是有耳洞存在。
富貴竹翻了一排金的銀的鑲鑽的寶石的耳墜,一個個給李墨做對比。
李墨看到她這個首飾盒特別無語:“你出門還真的是什麽都帶,自己自帶床單就算了,怎麽還會帶這麽貴重的物品。”
“閉嘴!”富貴竹呵斥了一聲,拿了一顆墨綠色的翡翠耳墜,在李墨耳邊比劃,一邊配對一邊嫌棄地說:“你以為我是你嗎?這麽随随便便!”
“旅行可是很短暫的,就算你去一個地方很多次,也不一定能看到同樣漂亮的風景。”
“你不做好一切準備,當你遇到好風景,想留照紀念時,自己卻是蓬頭垢面的,多不好!”
“人生那麽短暫,應該在每一個瞬間都要漂亮好看。”
富貴竹是個頗為講究的人,不然也不會每次出行都大包小包,塞的她那個30寸的大旅行箱都有八十斤重。
可李墨卻自有一番歪理,她坐在沙發上,舉着化妝鏡看着富貴竹忙碌的做耳墜配對,勾了勾唇角說:“為什麽一定要拍自己最光鮮亮麗的時候呢?”
“你想要看的是風景,又不是自己不是嗎?看到好看的風景,不就行了。”
富貴竹把那顆祖母綠的耳墜放下,換了顆紅珊瑚的,嘴裏碎碎念的:“我拍照片,是拍給年老的我看的。”
“我要時刻提醒自己,我年輕時候時候大美人,老了也要做個老美人!”
李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富貴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個屁啊!你看看這個怎麽樣?”
李墨收斂了笑容,看着那顆在冷白皮膚映襯下越發鮮紅的耳墜,抿唇笑了一下:“嗯,挺好看的。”
“我也覺得好看,那就這顆吧!”
富貴竹一錘定音,開始幫李墨把這顆耳墜別在左耳上。
恰好這時候,奪筍穿着睡衣揉着眼睛從房間裏得出來。她眯着眼,看着大客廳沙發上挨着的李墨和富貴竹,愣了一下。
奪筍眨眨眼,看着富貴竹給李墨戴耳墜,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們這是在幹嘛?”
“大白這是要幹嘛?弄得這麽好看,是去相親嗎?”
「相親」兩個字出來之後,李墨心裏咯噔了一下。
好像……這麽隆重,還真的是那麽一回事。
這時候,富貴竹給李墨扣上了耳墜,扭頭看向奪筍,嘆了一口氣:“嗨,可不就是相親,孩子也長大了啊。”
富貴竹唏噓了一句,拍了拍李墨的肩膀,從她身邊站起來:“大白,媽媽這顆耳墜就送給你了。”
“見到你的小妹妹,可要好好表現啊。媽媽能不能有兒媳婦,就看你今天能不能有出息了。”
富貴竹是過來人,還特別的聰明,見李墨今天這個表現,哪裏還不知道她口中的妹妹指的是哪一個妹妹。
年輕人不就是這樣,去見心儀對象時,總要盛裝打扮,總覺得自己哪裏不夠好。
戰戰兢兢,坐立難安,滿是少女心緒。
哪怕李墨年長,也不能免俗。
原本以為自己僞裝得很好的李墨,陡然被揭了皮,微微紅了耳垂。
她有些難為情,又不好否認這件事,只好忍着臉上的熱氣,磕磕巴巴地說:“什麽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麽……”
富貴竹嘻嘻一笑,利落地收拾首飾盒,一邊收還一邊調侃李墨:“稀奇啊,老樹開花,都會害羞了——”
李墨有些無奈:“你這樣子調侃是個人都會害羞啊!”
剛睡醒的奪筍看她們倆鬥嘴,莞爾一笑:“好事啊……去見喜歡的人,多好的事情,是應該漂漂亮亮的。”
“幹嘛要害羞,你就大大方方的去嘛。心動多美好啊,能享受一刻就是一刻嘛。”
這時候的奪筍和富貴竹,已經全然忽略了李墨的心動對象是個高中生的事實,只是由衷地對自己年輕的朋友充滿祝福。
反正也不一定需要結果,能高興一天就是一天,有什麽不好呢?
李墨坐在沙發上,面對朋友們友善的戲弄,情緒也漸漸穩定了一下。
她能感受得到,她那顆因為雀躍而躁動不已的心,漸漸穩定了下來。
是,喜歡這件事,不過是她無常的人生裏出現的一件必然會發生的事。
不管對面的人是誰,她都應該坦然面對,接受事實。
收拾完自己,也拾掇好心情之後,李墨噴上香水,坐上出租車前往機場了。
這一路上她都過得很平靜,掐好時間在出機口等着李長庚落地。
在出發之前,李長庚和顧燦然給她們三人建了個小群。
李墨一到機場,就在群裏報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就靜等着李長庚與顧燦然的到來。
飛機晚了幾分鐘到達,下午四點二十三分時,在機場落地。
李長庚一落地,連忙拿出手機發消息,說自己快到了。
李墨回了嗯,讓她們快一點。
李長庚就領着顧燦然快快地從飛機上下來,走出通道去取行李。
李長庚話多,前往行李到達點的時候,在群裏叽裏咕嚕地說了些自己想吃東西。
顧燦然跟在她身邊,挎着包看着群裏不斷刷新的消息,一時之間不知道插不上話。
實際上,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随着與李墨的距離越來越近,顧燦然的心跳不知為何越來越快。
一種焦躁與不安從她心底生了出來,她握着手機,頻繁地打開相機,審視自己的妝容。
今天的粉底有沒有打好,口紅的色號是不是太豔了點,衣服是不是搭配的不太合适?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衫打底,搭配油畫印花的背帶不規則裙,看起來清清爽爽,利落又飒。
可是那個人……會喜歡這種風格嗎?
會不會是喜歡那種,更可愛一點的女孩子?還是更帥氣一點的?
顧燦然咬住了下唇,越發得忐忑不安。她腦袋亂糟糟的,在經過廁所時,匆忙地和李長庚說了一句:“我先去上個廁所。”
再把妝補一補吧。
顧燦然抱着這個念頭,在廁所裏費了好一頓功夫,把自己戴了一天的妝容,修到了一個完美的地步。
李長庚在外面等了她好一會,見她出來時一副妝容精致的模樣,眨了眨眼:“然然,我怎麽覺得你比剛才更好看了呢?”
顧燦然做了一個深呼吸,朝李長庚露了一個璀璨的笑容:“是嗎?我們走吧。”
李長庚被她這個笑容晃了一下,當即捧住了心口,倒吸了一口涼氣:“然然,你電我!”
可惡,那個笑容實在是太好看了!
顧燦然聽到李長庚誇張的呼喊,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莞爾,心中的緊張似乎也随着李長庚叽裏咕嚕的誇張贊美,漸漸消散了點。
兩人走了一路,拿到行李箱之後,就推着行李箱跟着大部隊,走到了出機口。
按照李墨的指示,兩人跟着人流,走到了指定的位置時,顧燦然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李墨。
盡管李墨說了自己今天穿了黑襯衫,逮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站在不顯眼的位置,可顧燦然還是一眼就看到了。
原因無它,只是因為李墨太瘦了。
她個子又高,人又瘦,穿着風格又是如此強烈,如同鶴立雞群,絕松立危崖一般,分外鮮明。
顧燦然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識地舉手,想和李墨打招呼。
還沒等她開口,一旁的李長庚推着行李箱,在轟隆隆的車輪滾動聲中,高聲喊着:“大白大白,我在這裏!”
她一邊喊,一邊撲向了李墨。
原本正低頭玩手機的李墨,聽到聲音後擡頭,看向了李長庚的方向。
她的視線落在朝她奔來的妹妹一秒,很快地就往後,停留在顧燦然身上。
視線對上的那一刻,顧燦然眼裏閃過一道亮光。她忍不住勾唇,彎着眉眼,給了李墨一個大大的笑容:“姐姐!”
那一刻,李墨望着她臉上的笑,只覺得那天在雪山上沒有看到的高山杜鵑,似乎全都燦爛綻放了。
人潮洶湧,她望着盛裝朝她而來的顧燦然,心悸了一刻。
她的視線在顧燦然身上停駐了幾秒,沒一會就默默地別開眼睛看向了別的地方。
一邊別開眼,李墨心裏一邊默念,太要命了。
小朋友笑起來太好看了,她心跳要爆表了。
原本興高采烈的顧燦然,在看到李墨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默不作聲地就挪開視線之後,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臉上。
這是……怎麽了?
顧燦然腳步微頓,看着李墨線條冷硬的側臉,陷入了一種慌張的茫然。
為什麽要別開眼?
是不是,生氣了?
她做了什麽讓對方不高興的事情了嗎?
顧燦然原本雀躍的心,一下就沉入了谷底,輕易地就被不安與忐忑所捕獲了。
她推着行李箱,望着李長庚直接地撲向李墨之後,只覺得自己的四肢僵硬得不知道如何擺放。
心亂糟糟的,腦袋也在嗡嗡地響,她放緩了腳步,來到了李墨和李長庚面前,仰頭望着李長庚樓主李墨的情形,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李長庚抱着李墨單薄的腰身,撒歡一樣喊:“大白我好餓,飛機餐好難吃,我午飯沒吃飽,你今晚要請我吃好吃的。”
“好!”李墨揉着她的腦袋,聲音十分寵溺,“我幫你提行李吧。”
李長庚在她身邊膩歪完之後,笑嘻嘻地跑開了:“不要,你幫然然推行李箱吧。”
“她今天穿了一雙高跟鞋,很硌腳,你快幫她背包拿行李。”
李墨聽着李長庚的話,微微垂眸,将目光落在了顧燦然的腳上。
只見過膝的長裙之下,露着一雙白皙細膩的纖直小腿。
高跟鞋細細的帶着系在腳踝上,越發凸顯了那纖細白皙的腳踝精致的骨感。
李墨只敢看一眼,就匆忙收回了視線。
她放開了李長庚,向前邁了一步,不敢去看顧燦然的臉,壓着聲音裏的顫抖,強裝鎮定說:“我幫你拿行李吧。”
顧燦然望着她倔強的側臉,将目光落在她左耳的紅珊瑚耳墜上,咬住了下唇,頗有些別扭地開口:“不用了姐姐,我可以自己提。”
看都不看她,她才不要麻煩人。
李墨沒料到自己會被拒絕,她愣了一下,直接伸手取過顧燦然的行李箱,又強調了一句:“我幫你提。”
她是個不容拒絕的人,說完之後,就直接把手搭在顧燦然的行李箱上,自顧自地拖着就走。
顧燦然試圖挽救自己的箱子,掙紮地往自己這邊拖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李墨的手。
那一瞬間,顧燦然只覺得自己的手臂蹭上了一片滑膩的冰涼。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這是什麽觸感,她就看到原本還在她身邊的李墨,驟然拖着她的箱子,嘩啦一下往前邁了幾步,和她拉開了很大的距離。
那架勢,仿佛落荒而逃。
顧燦然望着李墨比兔子溜的都還快的漆黑身影,微微蹙眉。
這是怎麽了?讨厭她嗎?還是……知道了什麽?
是自己表現得太過明顯,所以要拉開距離?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拜托,不管是什麽,說出來好不好?不要這麽不明不白的,疏遠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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