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鄭亦的心情早沒有一早來上班的時候那麽好了,白賀炜也不像在來的路上時那樣有意無意的的撩撥他了,就好像一種和諧被他突然間抛出的那個“結婚”的話題給打破了。鄭亦懊惱自己沒輕沒重,不懂得循序漸進,又在想今後見面的機會會很多,自己該如何與白賀炜相處這個問題,白賀炜卻和坐在後面的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談所裏的一些工作,并不管鄭亦有什麽心事,也不想讓鄭亦參與進來。
如果不是前面的往鎮裏去的唯一的一條路被兩輛事故車輛堵了,可能這般情況就要持續到回到鎮裏了。他們被攔在半路動彈不得,只能任憑這兩輛車的車主一直在下面吵架争執在這場事故中孰是孰非。
鄭亦喪氣地靠在椅背上,覺得真是太不順了,白賀炜卻淡定許多,只是在旁邊抽着煙,并不與他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也沒有拖車要過來拉車,李大為打了個電話問他怎麽還不回去,他說了情況,李大為也表示無能為力,吩咐鄭亦安撫好白賀炜。眼看都過了十二點,鄭亦撇頭看見白賀炜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突然間意識到,身邊這個不能挨餓的人可能要到自己忍耐的極限了,他大學時見識過因為太餓而狂躁的白賀炜,那簡直就是一個大怪獸,嘴裏噴着火,就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了般恐怖。
鄭亦車上有小面包,因為他近兩年總有低血糖的症狀,在車上放了吃的以備不時之需,畢竟經常在外面跑吃飯不那麽應時。他打開儲物箱,找出一袋遞給白賀炜,白賀炜看了看鄭亦,又看了看眼前的小面包,并沒有接。
鄭亦說:“你不能挨餓,吃點東西吧,這不一定什麽時候才能散。”
白賀沒想到鄭亦還記得自己這種小毛病,伸手把小面包給接了過來,鄭亦又拿了兩個分給了後座的人,接着去後備箱拿了幾瓶礦泉水,心想這人可能嫌棄村上的茶水,當時是一口沒喝,這一上午過去也該渴了。回到車上把水分了下去,他一邊吃一邊說:“真是抱歉,我也沒想到能出事故,還得讓你們在車上啃面包。”
“有吃的就好了。”方偉洲笑着說,吃完一個又找鄭亦要了一個。
白賀炜剛好吃完,鄭亦就順手又給了他一個,白賀炜這次沒猶豫,因為有了碳水化合物的安撫,他瀕臨爆發的情緒馬上就被壓制住了,由衷地對鄭亦說了聲:“謝謝。”
鄭亦沖他笑了笑,說:“不客氣。”
白賀炜在心裏念叨着這家夥傻裏傻氣的,也沒點兒城府,高興不高興的都寫在臉上。殊不知鄭亦卻得意自己剛用小面包穩定住了大怪獸,興高采烈的把什麽都給忘了。
他們回到鎮裏已經快一點了,食堂給安排的飯被熱過才重新端上了飯桌。李大為一直等着他們延誤了飯時,此時也在桌上,對挨餓的三個領導連表歉意。好在常春鎮的食堂大師傅手藝不錯,尤其是小竈味道更佳,雖然重新加熱過的熘肝尖已經不那麽嫩了,但依然味道香濃,非常下飯。還有白菜炖凍豆腐,裏面放了透明的粉條,一碗下肚,整個人都暖和過來了。炒的幾個小菜都是色香味俱全,此時桌子上的誰都不說話,就悶頭苦吃。
吃了東西之後,白賀炜看起來心情不錯,他不再計較鄭亦上午的唐突。鄭亦還在那兒得意洋洋呢,白賀炜卻一石激起千層浪,震得鄭亦差點沒把剛放進嘴裏的尖椒幹豆腐給噴出來。白賀炜說:“其實我和小鄭是大學校友,我是他學長,之前還挺熟的。”
在座的其他三個人吃驚得都長大了嘴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時無聲勝有聲,好像都在問:那你們為什麽裝不熟?他們看看白賀炜又看看鄭亦,鄭亦眨巴眨巴眼,什麽都說不出。
白賀炜卻非常淡定地扯起了謊:“那次鄭站長受傷,我給他送去醫院,他昏迷之前就千叮咛萬囑咐的說千萬別把我們兩個認識這件事兒說出去,因為他覺得給我丢人。”怪只怪白賀炜的那副一看就很誠實的英俊樣子實在很容易讓人相信,就是這個謊言漏洞百出經不住推敲,大家也都選擇相信他。
李大為就在飯桌上抱怨起了鄭亦,他說:“小鄭啊,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說你和白所長有這種關系,為什麽不早說啊,這樣以後我們多好辦事兒啊,虧我還緊張怕你出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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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麽……關系啊?”鄭亦來不及解釋,白賀炜又說:“今天也多虧了鄭亦了,我們三個才沒挨餓。也不知道是不是咱們常春鎮所有的村都那麽負責還是鄭站長特地安排的,就比如我們去的那個羅山村吧,盡管條件不好,可是防火這塊做得真挺不錯的。”
白賀炜綿裏藏針又當衆搶白起鄭亦,鄭亦原本就被他害得夠嗆,此刻更是有苦難言。
好在方偉洲唱紅臉,給鄭亦打圓場,說:“其實常春鎮防火方面一直做得不錯,鄭站長在咱們區裏的幾個鄉鎮裏雖然最年輕,可是能力最好,以前就聽說是專業的學校畢業的,今天才知道是白所長的學弟,怪不得這麽有能力。”
李大為也說:“這絕對不是小鄭提前安排的,羅山村一直做得不錯。”
“那別的村呢?”白賀炜問。
“白所長您放心,我們所有村都是羅山村那個标準,只能一個比一個好。”李大為拍胸脯保證,接着開始散飯後的一支煙。
牛皮就這麽吹出去的,即使有點小瑕疵,白賀炜也一笑而過了。他看着鄭亦紅一陣白一陣的臉,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好像記起像大學時,這個挺愣的人在自己面前,問他:“學長,你有女朋友了嗎?沒有的話,你看我行不行?”
在這句話之後,白賀炜也煩了他好一陣這樣的唐突,可是又覺得逗他玩真是一件特有意思的事兒,他也覺得自己挺矛盾的。
吃過了飯,鄭亦把白賀炜一行人請到了辦公室喝茶,他翻騰出自己抽屜裏最好的老白茶煮了一壺,用紙杯裝了分給了白賀炜他們,他挺忐忑的看着白賀炜,生怕他不喜歡就又當着別人的面取笑他喝不起好茶。可殊不知白賀炜在經歷了劣質茉莉花茶的洗禮之後,對鄭亦端上來的老白茶還挺滿意,他慢悠悠的抿着,雖然覺得不如自己常喝的、從父親那裏順來的好茶順口,但也就算不錯了,畢竟有對比才能出真知。
喝過了茶,白賀炜就說要走了,他說還得去下個鄉鎮看看,鄭亦戀戀不舍的把他送走,胸口像缺了點兒什麽似的,他又在鎮政府門口站了一會兒才回去,到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穩,他就被秦長業一個電話給叫到了辦公室。鄭亦心裏明鏡似的,秦大鎮長找他沒別的事兒,無非就是李大為把自己和白賀炜是校友這件事兒跟領導彙報了。
鄭亦聽忐忑的敲開了門,不出意外李大為也在,他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抽煙,秦長業喝着茶水別有深意的看着鄭亦。
“領導,你那麽看我幹什麽?”鄭亦被盯得渾身不自在。
“我說小鄭啊,你看你外表老老實實的,怎麽隐藏得那麽深?我們這愁着和白賀炜怎麽靠關系,你在那兒不聲不響的隐瞞自己和他是校友。”
“我們……我們這不是不太熟嗎。”
“別扯了,李鎮長都跟我說了,人家親口承認的,你們兩個還挺熟的。”
鄭亦扯出一抹苦笑,心裏埋怨這白賀炜可害苦他了。
秦長業又說:“人家是新來的領導,咱們不了解,關系只能慢慢處,小鄭,你們兩個熟悉,就好好利用這麽好的條件,多多溝通,對咱們鎮裏和你自己都有好處,知道嗎?”
鄭亦有苦難言,只能聽着領導的教育不停的點頭稱是,還說熟悉,熟悉什麽呀,他甚至都不知道白賀炜的手機號,如今就這樣莫名其妙被推到了懸崖邊。
李大為嘆了一口氣,說:“其實我現在仔細想想,你說這白賀炜也真是城府很深的一個人啊,和咱們小鄭那麽熟了也不動聲色的,今天來檢查可是一點兒都沒給小鄭留面子,說話就像怼刀子,有時候那話說得我都聽不過去,不住的打圓場,也多虧了咱們小鄭脾氣好,性格好,要是換個人可能都下不來臺,他這麽把人都得罪遍了對他有什麽好處?”
秦長業說:“之前我還質疑這個人的能力,可能到這個位置全都靠他爸,今天見識了一下,他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家身後有靠山,咱們也就敢在背後數落他的不是,要真是再見了,還不是得忌憚三分他的那個爹,對他客客氣氣畢恭畢敬。”
鄭亦專注地聽着兩個領導分析白賀炜,并不插一言,他所了解的白賀炜已經和現在的不太一樣了。今天見面,他只覺得這個人愈發讓人看不透了,需要鋒芒畢露地方并沒有收斂,願意做弄他的惡趣味也依然還在,只是那沉穩的心思就如一潭深水讓人無法參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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