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4)

于忍耐不住了,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從齒縫中擠出字來,“你為什麽反應這麽激烈?你是在害怕我知道些什麽?”

江振宏怒極反笑:“我害怕什麽你還不知道嗎?我怕你的魂被這種居心叵測的女人勾走了,以後我都沒面目到地下去見你媽!”

江寄白沉默了片刻,盯着江振宏說:“是嗎?如果你的這些手段都奏效不了,那你打算怎麽對付我?找個人把我的記憶删除了,讓我從此忘記尤念,就像以前忘記賽車一樣?”

江振宏的臉刷的一下變白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爸,我在說什麽你心裏清楚得很,”江寄白有些疲憊,“八年前,就在尤念出事那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想說不代表我不知道,世界上的事,不可能永遠都在你的掌控,爸,別再固執了。”

☆、41

看着江振宏強自鎮定地離開,江寄白有些氣悶,一個人在大街上轉了一圈。

紅綠燈前,停着兩輛車,一輛大排量的越野,一輛敞着蓬的跑車。兩位車主在車窗前對望一樣,幾乎是在同時加大了油門。

油門轟鳴,綠燈一閃,兩輛車好像離弦之箭朝前飛去。

江寄白靠在燈柱旁看了好一會兒,不由得啞然失笑。他從前也有過這樣的日子,一開始是在一家俱樂部,裏面都是些豪車,專門半夜到無人的馬路上飚速。後來因為這樣限制太多不過瘾,他就參加了一個車隊,當車速在場地上飚起來的時候,那空間和時間的瞬移,帶來無盡的快感和成就感。

後來因為一次操控失誤,他開的車在極速中偏離了場地,後背上的疤就是那次車禍留的,就是因為這場車禍,江振宏開始用強橫的手段幹涉他的愛好,兩父子終于大吵了一架。

當時母親剛剛離世,江寄白對父親頗有怨言,更因為年少氣盛,那場架比現在驚天動地多了,大家都說了很多絕情的話。

事過境遷,他可以原諒父親的剛愎自用,也可以原諒父親的手段卑劣,可是,他無法介懷的是,陰差陽錯下,他失去了和尤念最初交集的記憶,這将讓他遺憾終生。

如果當初他沒有失去這段記憶,以他的能力,就算随便暗中拉尤念一把,都不可能讓尤念那樣狼狽不堪,甚至為此患上心理疾病。

他曾經和秦豐仔細探讨過,的确有頂級的催眠大師可以就某個關鍵詞對人的記憶進行幹擾,但是,想要解開這個幹擾,卻難上加難,可能需要某種契機,也可能需要驚人的執念和毅力,更需要專業人員的治療和配合。

也就是說,盡人事,卻要聽天命。

車子停在劇組租的公寓片場的門口,江寄白一路漫不經心地走回原處,剛想上車,卻看到不遠處的大樹底下蹲着一個小小的人影——尤念正拿着一根樹枝在泥地上劃拉着什麽。

他心裏一暖,悄無聲息地走過去一看,地上畫了一個大圈,裏面密密麻麻地重複劃着兩個字,簡單、好認。

“江哥你可算回來了。”程桓戴着耳機和墨鏡從角落裏竄了出來,一臉的如釋重負,“我讓小念先回去,她不肯。”

江寄白點了點頭:“麻煩你了小桓。”

程桓欲言又止,最終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說,我不相信了,我和許許還有石頭哥,拼財力會拼不過江伯伯。”

江寄白笑了:“你以為是打仗嗎?放心吧,我能解決,撐不住了來找你這個少東。”

程桓咧開嘴笑了笑,沖着他們揮了揮手,跳上旁邊助理開的車走了。

尤念擡起頭來看着他,黑漆漆的眼底濕漉漉的,那眼神,即委屈又熱烈,好像一只看見主人的布偶貓。

“塗什麽呢?”江寄白明知故問。

“我寫了二十個大白,你才回來。”她有些沮喪,“我是不是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

江寄白朝着她伸出手去,輕輕一拽,尤念順勢撲進了他的懷裏。

所有的惶恐和不安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大白,什麽時候去我家吧?”尤念終于下定決心,“我爸媽一定會很歡迎你。”

“好。”

“我想和你在一起,很想很想的那種,你以後都不許冤枉我了。”尤念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

“就說這麽幾個字,”尤念很不滿,“欺負我話多嗎?”

“我正在回味丁叔說的那個場景,”江寄白微笑着說,“聽說你把支票扯了天女散花到了我爸頭上?”

尤念的臉騰地紅了:“我……我一時太氣憤了,怎麽辦怎麽辦……我應該好好說的!”

她懊惱萬分,真恨不得穿越回去重新再來一次。

“別傻了,喜歡你的人,你怎麽樣都行,不喜歡你的人,你怎麽樣都不行。”江寄白聳了聳肩,“我只是覺得,這樣的回應手段,好像是另一個你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尤念呆在原地撓了撓頭,有點困惑:“好像是啊,這是怎麽回事?”

江寄白心裏一松,看來,秦豐的定期治療,還是有一定效果的。

尤念擔憂地看着他:“你會不會也覺得我的神經有問題?你喜歡哪個?現在這個還是以前那個?”

“兩個都喜歡,非常喜歡,”江寄白握着她的手朝車裏走去,一手插在褲兜裏,又酷又拽,“我江寄白的确與衆不同,有兩個女朋友,都叫尤念。”

太不要臉了。

不過她喜歡。

尤念一下子就把糾結抛到了九霄雲外,一路上叽叽喳喳地打探江寄白的家人,追問大姐和二姐的喜好,還有那個中年人丁叔是什麽角色。

只要有江寄白在身旁,江家又有什麽好怕的。

就在剛才忐忑等待的那大半個小時,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再害怕逃避,她要融入到江寄白的生活中去。

今年冬天很是奇怪,天氣一直不冷,一直到十二月份才來了第一股寒流。天氣雖然驟變,但即将接踵而來的聖誕和元旦,還有一月份的新春,都讓整個s市充滿了各種喜慶的氣息。

月中的一個雙休日,江寄白跟着尤念正式拜訪了尤啓軍和紀昀。

這是雙方的第二次見面,延續了兩句俗語,第一句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而第二句則是同性相斥。

尤啓軍很不滿意,因為江寄白看起來太完美了,送的禮貴重卻恰到好處,言談舉止都挑不出毛病,自己傻呵呵的女兒看起來被他迷得死死的,居然還樂不颠颠地親自替他泡茶。

要知道,尤念在家裏向來就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向來都是他樂不颠颠地伺候女兒的!

父女倆躲在書房裏聊悄悄話。

“你覺得這小子靠譜嗎?不會是個騙子吧?”

“爸!誰有這麽個閑工夫來騙你女兒啊,他能圖你女兒什麽?不管騙財還是騙色,你女兒都沒有。”

“你看看你,真是女大不中留,怎麽這麽沒出息。”尤啓軍惱火地說。

尤念抱着他的胳膊甜甜地笑了:“爸,他其實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有一樣東西我肯定比他強,而且強了不止一百倍。”

“什麽?”尤啓軍來了精神。

“我有個比他好一百倍的爸爸,他沒有,該嫉妒死我了。”尤念撒嬌着晃了晃他的胳膊。

尤啓軍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發愁,聽這口氣,未來的親家公不是太好相處。他嘆了一口氣,大勢所趨,他一個人也沒法拗得過兩條大腿。

“小念,以後你就是大人了,要好好和他相處,和你媽好好學學怎麽把你爸抓在手心的,還有,被欺負了一定要告訴爸爸……”

紀昀在外面叫了好幾次,尤啓軍這才戀戀不舍地和女兒一起出來,江寄白氣定神閑地坐在餐桌旁,餐具都已經擺好,飯也已經盛好。“尤叔叔,吃飯了。”

尤啓軍覺得氣才順了點,矜持地點了點頭。

尤念背轉身,沖着江寄白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晚餐吃得很愉快,江寄白有意無意地問了尤啓軍那家貿易公司的情況,最近經濟形勢不太好,貿易公司也被影響,維持在一個微利的狀态。

“上回有個人說要和我們做大業務,我們考慮了一下還是放棄了,”紀昀想了起來,“總覺得天上不會掉餡餅。”

江寄白腦門上突突一跳,點頭說:“阿姨,下次如果有這種情況,你們可以告訴我一下,我幫你們去調查一下資質和誠信,比較保險。”

“好啊,有你把關我們就放心多了。”紀昀笑着說。

“那可不用麻煩了,”尤啓軍唱反調,“我們做了這麽多年生意了,還能吃什麽虧。”

“寄白也是熱心嘛,你這老頭子,一點都不知道領情。”紀昀惱了。

這下尤啓軍不吭聲了,江寄白連忙打圓場:“其實這陣子生意的确不太好做,叔叔阿姨如果放得下,不如多出去走走,錢是賺不完的,也該是時候享清福了。”

“是啊,爸媽你們出去旅游吧,我請你們去,我現在有錢啦。”尤念得意洋洋地說。

“就知道亂花錢,拿來,媽給你攢着做嫁妝。”紀昀嗔怪着說。

“別聽你媽的,你的嫁妝爸爸都準備好了,就等着你出嫁了。”尤啓軍幫女兒。

“爸你又來了,我要是真出嫁了,你又每天說舍不得我。”尤念咯咯地笑了。

氣氛輕松而自在,江寄白看着這一家人,心裏隐隐有點羨慕,他家有多久沒有這樣一起愉快地吃上一頓飯了?

臨別時,紀昀熱情地給江寄白拿了一罐芝麻核桃粉,說是自己親手打的,天冷了,要補補身體。

尤念一路拎着核桃粉一路笑,笑得江寄白臉都青了。

“補補……身體……大白……你都需要補身體了……”尤念都樂得喘不過氣來了,一邊嘲笑一邊警惕地和江寄白保持了兩米的距離。

“你離我那麽遠幹什麽?”江寄白慢條斯理地問,“有本事過來說話。”

尤念沖着他做了個鬼臉:“我才不上你的當呢。”

“那我可大聲說了。”江寄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要說什麽?”尤念奇怪了。

“有個地方可以讓我們探讨一下我需不需要補身體。”江寄白微笑地說。

旁邊有路人走過,一個女的看了他們倆一眼,掩着嘴吃吃地笑了。

“哪個地方?”尤念傻乎乎地掉了坑。

“床上。”江寄白氣定神閑地朝前走去,在心裏默默數了三下。

果不其然,尤念尖叫了一聲沖了上來,在他的後背上猛捶了好幾下:“大白你太不要臉了!”

☆、42

新年前的日子,大家都沒什麽心思做事,商場、網絡裏都是鋪天蓋地的打折信息,買東西都買瘋了。

尤念也沒能忍住,家裏的快遞都堆成山了,衣服、鞋子、食品,大有不把店家買空不罷休的架勢。

江寄白的東西,她沒敢上網買,拖着他去了s市的思必得百貨,這個百貨公司走精品路線,裏面的品牌都不錯,上次的鞋子就是這裏買的。

最重要的是,這家百貨公司就是應許家的,買這麽貴的東西,花出去的錢落入朋友的口袋,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江寄白直接進了“雲起”品牌店,随便瞟了兩眼便選中了幾套衣服,前後只花了十分鐘,尤念有點不服,可等江寄白換好衣服出來,她不得不承認,男朋友的眼光太好,男朋友太帥,穿什麽都好看。

尤念搶着去付了賬,江寄白也沒阻止,兩套行頭,花了近萬塊大洋,尤念的嘴角含着笑,心頭在滴着血。

痛并快樂着。

所有血拼族喊着要剁手卻一直血拼得不亦樂乎,可能都是這種心态。

出了“雲起”,江寄白帶着她出了思必得廣場,朝着沿街的另一面走去。這一面靠着中心馬路,是奢侈品聚集地,大片大片的玻璃幕牆,個性獨特的櫥窗設計,尤念向來把它們當做是可遠觀不可亵玩的地方。

江寄白駕輕就熟地進了一家珠寶旗艦店,尤念僵在前廳小聲地說:“大白,我不喜歡這個。”

“女為悅己者容,你打扮給我看的,我喜歡就好了。就好像剛才我試衣服的時候,你多高興啊。”

好像聽起來很有道理,可是……不行!怎麽又被他牽着鼻子走了。

尤念掙紮着反駁:“可我真的不戴首飾的,你看,我渾身上下都沒有,這麽貴的東西戴在手上我怕有人搶劫。”

“可我想看到你戴,”江寄白看向她的眼神溫柔,讓人無法拒絕,“我喜歡你的身上有我的印記,誰都知道你是屬于我的。”

暈陶陶的感覺襲來,尤念稀裏糊塗地就跟着進去了。

一反剛才的随意,江寄白很仔細地替尤念挑選了飾品,最後選定了一枚限量版的鑽石戒指,戒指設計得很特別,花冠形的戒托,中間是一顆閃爍的鑽石,而一側的花瓣上伏着一只金色的金錢豹,這是這個品牌的标志,雕刻得纖毫畢現,有種猛虎嗅薔薇的意境。

服務生笑得很甜蜜,一個勁兒地恭維:“江先生的眼光真好,結婚戒指就是要這樣才特別,尤小姐戴着氣質就是與衆不同。”

“不是結婚戒指,”江寄白淡淡地說,“結婚戒指肯定要訂做,到時候找你們總設計師。”

服務生尴尬地笑了:“是是是,不過這限量版的全球也只有個位數的,整個s市就這麽一枚,別人一看就知道了。”

江寄白點了點頭:“在戒環裏面刻上我的名字,唔,就一個白字吧,麻煩你們設計得好看一點。”

服務生恭謹地把戒指放進了盒套裏,記錄下了他的要求。

尤念有點納悶:“為什麽忽然送這麽貴重的禮物給我?”

“貴重嗎?”江寄白一臉的無所謂,“能用錢買到的,那都不算貴重。”

刻字的戒指在五天後專人送到了家裏,江寄白把戒指套入了尤念的中指,襯着纖長白皙的手指,特別漂亮。

他滿意地笑了笑,擡起尤念的手,在戒指上吻了一下,叮囑說:“不許取下來,除非我拿結婚戒指來換。”

尤念苦着臉說:“我能戴兩天然後就鎖在櫃子裏嗎?我怕被我丢了。”

“你不戴那還叫什麽戒指?”江寄白斷然拒絕,“你拿下來就要罰你。”

“我一想到我手上戴着一輛車我就發慌,打字都打不動了,想把手指頭燒香供起來。”尤念眨巴眨巴眼睛控訴說。

江寄白摸了摸她的手,淡然地說:“你要習慣,誰讓你男朋友太會賺錢了,不花他憋得難受。”

這也太不要臉了,尤念真快受不了了。

過元旦的前一天,楊躍冬灰溜溜地從拘留所裏出來了。嚴田和尤念給他弄了柚子葉洗手去晦氣。

楊躍冬看起來有點萎靡,一掃以前高談闊論的模樣,坐在辦公椅前愧然瞧着他們。

嚴田也很嚴肅地看着他:“你到底有瘾沒?瘋了嗎去碰□□?有瘾趕緊給我去戒!”

楊躍冬爆了粗口:“誰碰那玩意兒啊!林雲中這個老王八蛋,遲早一天老子骟了他!居然給老子下套!”

嚴田松了一口氣:“沒有就好,那玩意兒千萬不能碰,碰了你這輩子就完了。”

“楊總,黴運都過去啦,”尤念安慰他,“公司裏現在運作很正常,嚴老師最近也很走運,桃花運很旺盛。”

“真的?”楊躍冬頓時來了精神,“這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老嚴,是誰?”

嚴田的臉紅了紅,支吾着轉移了話題:“行了,你趕緊幹活了,小尤有個大項目要上手了,咱們公司能不能騰飛,就看這一票了。”

“小尤……”楊躍冬有點傻眼,“士別三日,真要讓人刮目相看了啊!”

尤念已經把劇本的大綱粗略理了一下,和嚴田進行了探讨,和張彬一樣,嚴田對這個初綱很是贊賞,寫得好了,應該能夠折射出家庭、學校、社會教育的缺失和人性的各種弱點,戲劇沖突明顯。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這部電影楊氏到底投不投錢,江寄白已經和嚴田打了招呼,他願意全資投入。

這類社會題材的電影,最容易得到的結果就是叫好不叫座,投資很有可能收不回來。

可尤念是他們的員工和股東,楊氏不投錢,這不是自己打臉嗎?尤念直接單幹就好了。

一時之間,楊躍冬有點猶豫不決。

嚴田面無表情地說:“張彬要來做總顧問兼總導演,江臻會演男主角,程桓會來演男二號,女一號傅恬表示有興趣,她想帶資入組……”

楊躍冬瞪大了眼睛:“投!不投是小狗!虧錢也投,好歹掙出個名氣!”

尤念繪聲繪色地和江寄白形容着大老板的神情,不時地樂不可支地倒在沙發上。

江寄白正在吃芝麻核桃粉,每天晚上小半碗,吃慣了好像也挺好吃的,一天不吃還惦記得緊。

“楊躍冬這人還不錯,挺仗義,就是有時候有點沖動,老嚴和他剛好是絕配,以後你自己也留個心眼,萬事都和老嚴交接。”江寄白随口說。

“大白,傅恬真的想帶資入組嗎?不會是老嚴在忽悠大老板吧?”尤念有點疑惑。

“她是飛揚的老板捧起來的,”江寄白提醒尤念,“現在有了點名字和錢,她需要有含金量的東西轉型才能更上一層樓,不然哪天不年輕了,就什麽都沒有了,這女人,很聰明,怪不得能留住劉老板的心。”

“那我呢?我那麽笨,你為什麽喜歡我?”尤念眨巴眨巴眼睛問。

“可能是因為我太聰明了,需要一個人來中和一下,不然要天妒英才了。”江寄白一本正經地說。

尤念已經習慣了,她再也不想吐槽江寄白的不要臉了,他根本就沒有臉!

她眼珠一轉,把烘手的暖手寶遞給了江寄白:“冷不?讓你占點便宜吧。”

江寄白矜持地笑了笑:“體虛的人才需要這個,我的手熱得很。”

“烘着嘛,很舒服的。”尤念硬把暖手寶塞進了他的手裏。

江寄白慢條斯理地教育上了:“四肢涼是陽虛的表現,依我看,是你要補補身體了,以後每天開始和我一起吃芝麻……”

還沒等他賣弄完中醫知識,尤念潛伏到了他的身後,把冰冷的雙手一下子伸進了他的脖子裏。

江寄白“嗷”的一聲驚跳了起來:“尤念!你膽肥了你!”

尤念咯咯笑着,從背後抱住了他:“你是我天然的暖手寶。”

江寄白擡手甩掉在他手上的暖手寶:“好,我讓你烘個痛快,不過得付點費用。”

兩個人正鬧成一團,門鈴響了。

尤念興沖沖地拉開門一看,門口站着一個妝容得體的女人,約莫三十多歲:“尤小姐是嗎?寄白在這裏嗎?”

尤念愣了一下,還沒等她說話,江寄白就走了過來,把她拉到了身後:“大姐,你怎麽來了?”

江千蘩好奇地打量了尤念幾眼,微笑着說:“怎麽,連我都要提防嗎?”

“我草木皆兵了,”江寄白哂然一笑,“你別怪我。”

“草木皆兵什麽?”尤念從他的咯吱窩裏探出頭來,奇怪地問:“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啊。”

江寄白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別鬧,好好說話。”

“尤小姐,很抱歉,我占用寄白一個小時,”江千蘩歉然說,“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

☆、43

說是一個小時,可江寄白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尤念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聽到鑰匙的開門聲才驚醒過來。

“怎麽睡在這裏,小心着涼。”江寄白責備着,把她抱進了卧室。

“出什麽事了嗎?”尤念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江寄白沉默了片刻說:“大姐和二姐碰到了點難處,想讓我幫着解決一下。”

尤念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爸又出什麽新招了呢,吓得我都不敢睡覺。”

江寄白笑了笑,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睡吧,別胡思亂想了。”

第二天就是元旦,尤念帶着江寄白回了一趟父母家,這陣子工作不忙,尤念常常回家,江寄白也因此和尤啓軍、紀昀已經相處愉快,平常都能聽到江寄白和紀昀他們打電話問候些日常。

尤啓軍則總和尤念來唠嗑,說這陣子公司總有莫名其妙的大業務上門,可問問江寄白,卻總是被他潑冷水,這個征信不好,那個拖欠貨款。

“怎麽就這麽多不靠譜的人給我們家碰上了?不至于啊。”尤啓軍唠叨着。

尤念也有些納悶,不過,這個念頭一閃即逝,江寄白的話不信,她還能去信誰的啊。

最讓人納悶的是,尤念接到了一個電話,居然是很久以前替她看過病的一個心理醫生打來的,電話裏很熱情地聊了聊她的現狀,還邀請她什麽時候方便的話,可以回去複診。

尤念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江寄白,不知怎的,江寄白的臉刷地一下白了。

“那唐醫生人挺好的我記得,”尤念回憶着,“他在g市挺有名氣的,當初還是我爸媽輾轉托了好多人找到的。”

“不許去。”江寄白簡短而生硬地說。

尤念原本也沒打算去,不過江寄白這樣倒有點奇怪,她困惑地問:“為什麽?”

江寄白勉強笑了笑:“秦豐已經在替你看病了,同行相忌,你要是再去就是對秦豐的不尊重。”

尤念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元旦假還剩下兩天,江寄白忽然興致大發,帶着尤念去了h市旅游。

h市是國內最為著名的旅游城市,也是解磊和聶天然的老家,雖然是冬季,h市的景致卻依然透着別樣的風情,一望無際的東湖水波潋滟,湖堤旁的殘雪仿佛古典美人的妝容,到了解磊的地盤,自然是解磊做東,解家的香格大酒店就坐落在東湖邊上,推窗見景。

兩天的時間,兩個人的足跡踏遍的東湖的每一個角落,三株桃花一株柳的湖堤,靈秀的寶山,莊嚴肅穆的靈潛寺……末了,兩個人騎着雙人自行車,一前一後沿着湖岸慢悠悠地騎行。

和繁忙摩登的s市不同,h市就像一個優雅的古典女子,行雲流水,慵懶惬意。

尤念靠在江寄白身前,有一下沒一下地蹬着車轱辘。天高雲淡,空氣清新,恍然間,就好像能夠這一輩子這樣終老。

氣氛一直延續到酒店裏,晚上的燭光晚餐更是氣氛浪漫,紅酒、燭光加美味,尤念不知不覺就喝了好幾杯,眼神氤氲,臉頰酡紅,令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江寄白卻依然紳士風度得很,在房間門前和她道了晚安,正要離開,衣角卻被尤念拉住了。

“我不想和你分開,陪我好不好?”酒意讓尤念的膽量見長,她晃着胳膊撒嬌說。

江寄白哭笑不得,威脅說:“你想好了?到時候可不許哭鼻子。”

“我才不怕呢,你不會欺負我的。”尤念大着舌頭說,拽着他就進了房間。

房間裏是一張兩米多的大床,從最頂層往下看去,整個湖光山色盡收眼底,湖堤旁的燈光把整個h市點綴得如夢如幻。

尤念有點暈乎乎的,腳踏出去就好像踩在棉花糖上,倒在床上的時候身體一歪,差點躺到了地上,幸好被江寄白拉了一下。

洗完澡鑽進被窩,尤念潛意識中有點興奮,雙眼發光,腦子裏都是绮麗的粉色泡泡。

江寄白卻美美地泡了一個澡,等他穿着睡衣出來,尤念已經迷迷糊糊了,他輕手輕腳地半躺在了尤念的身旁,猶豫了片刻,擡手抱住了她。

尤念在他懷裏輕唔了一聲,像小貓一樣地纏上了他的身體。

一股幽香襲來,江寄白整個人發熱了起來,心裏立刻念了幾句清心咒讓自己冷靜下來。

暖意讓尤念下意識地蹭了蹭,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怎麽才來啊……”

江寄白吻住了她的唇,淺嘗了片刻,低頭柔聲說:“睡吧,我陪着你。”

這一覺,尤念睡得分外踏實,半夜裏迷迷糊糊中醒來,一時都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臺燈沒有關,江寄白靠在靠枕上睡得正香,總是澹然的雙眼輕閉着。尤念偷偷地看了一會兒,越看越歡喜,擡起身在他的眼睑上親了一下。

江寄白動了動,緊了緊手臂把她往身旁抱了抱,喃喃地說:“別鬧。”

尤念乖乖地不動了,靠在他的胸口,聽着那咚咚的心跳聲,重新沉沉地睡了過去。

從h市一回來,江寄白忽然就忙了起來,好幾次晚上都很晚回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也經常看到他接起電話到另一個房間說話。

秦豐那裏的治療照常每周一次,不過,有好幾次她都發現江寄白和秦豐在門外不知道聊着什麽,每回一等到她出來,他們倆就停住了話題。

她心裏直打鼓,旁敲側擊問江寄白,是不是她的身體有什麽變化。

江寄白都忍不住啞然失笑,告訴她別想多了。

可尤念卻敏感地覺得,他有什麽事情在瞞着她,這種陰影越來越濃,她每天在回家的路上胡思亂想,想追問卻又深怕讓江寄白困擾,憋得好難受。

如果是他也沒法解決的事情,她知道了也無能為力。況且,總有一天,他會告訴她的吧?到了那個時候,事情要麽已經解決,要麽已經無力回天。

一路帶着這個念頭安慰自己,尤念心不在焉地打開了家門。

一股菜香撲鼻而來,她不由得呆了呆:餐桌上放着四盤菜,東坡扣肉、椒鹽蝦、蒜泥空心菜,還有一個個頭和盤子一樣大的大青蟹,都是她最喜歡的菜。

可最讓她驚愕的事,江寄白居然已經把菜燒好了,居然沒有奴役她幹洗菜這種又髒又沒有技術含量的活!

她忍不住把包一丢,幾步就進了廚房。廚房裏只有江寄白一個人,沒有想象中洗菜的傭人。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尤念擡手就去摸江寄白的額頭,“發燒發傻了嗎?”

江寄白穿着圍裙戴着手套,正在裝一碗土豆西紅柿湯,瞪了她一眼:“得了便宜還賣乖,趕緊把湯端出去。”

這一頓晚飯,尤念食指大動,一連添了兩碗飯。大青蟹的殼很硬,江寄白居然買了一套剝蟹的工具,蟹針、長柄勺、蟹鉗等等一應俱全。

江寄白把大蟹腳的肉小心翼翼挑出來塞進尤念的嘴邊的時候,尤念忽然想發微博炫耀一下,她遇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如果說酒店裏的燭光晚餐是浪漫的,那這頓晚餐是樸實的、溫馨的,那每一滴湯汁每一勺菜肴中,她都能感受到江寄白用心想要表達的愛意。

很幸福很美好。

太幸福太美好。

盛極必衰,豔極必敗。

江寄白和她一起洗好最後一個碗的時候,尤念的腦中忽然閃過了這樣兩句話。

她無來由地打了個激靈,瞬息之間明白了過來。

“你……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她緊盯着江寄白的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整個房間裏是一片難堪的沉默。

江寄白的目光留戀地在尤念臉上梭巡着,仿佛想要把她镌刻在自己的腦海裏。

他的表情溫柔,卻帶着不可改變的堅決。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低聲說:“小念,對不起,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胸口一下子被掏空了。

汩汩地流着鮮血。

尤念茫然地看着他,腦子裏嗡嗡作響。

“為……為什麽……”好一會兒,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喃喃地響起。

“有很多原因,以前的現在的,江家的我的,”江寄白的語聲晦澀,“可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心無旁骛地和你在一起,不用再每天如履薄冰,深怕給你帶來一點的傷害。”

“我不怕……大白……真的,我不怕!”尤念哽咽着說,下意識地揪緊了衣袖。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萬一有個意外,我怕我後悔一輩子。”江寄白擡起手來,去擦她眼角的淚水,“小念,你相信我,這段時間不會很長,我馬上就會回來,那時候,就不會有什麽阻止我們了,而且,我也會把以前的事情記起來,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嗎?等我記起來了,我們倆就結婚。”

尤念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衣袖,像個孩子似的啜泣了起來。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意外,江寄白要是回不來了怎麽辦?她要去哪裏找他!

她無意識地搖着頭,她不想答應,也不想失去,她已經習慣了江寄白的陪伴,已經習慣了回家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已經習慣了他的毒舌和怪癖,如果讓她一個人呆在曾經是兩個人甜蜜生活的地方,她會崩潰的!

“小念,答應我,等我回來,這件事情不會比以前你面對那些人渣還困難,你那時候都那麽勇敢,現在又有什麽做不到呢?”

尤念淚眼朦胧地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褪去了年輕的青澀,已經強大而堅定。

“你這樣哭哭啼啼有什麽用!只會讓欺負你的人更加得意!”

“勇敢點,就算是玉石俱焚也比這樣被人欺辱強!”

……

記憶中的男人皺着眉頭,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語氣嚴厲,手下卻溫柔地替她

同類推薦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

暴君寵妃:夫君欠收拾

暴君寵妃:夫君欠收拾

套路玩的深,誰把誰當真?
她是驕橫跋扈的公主,他是冷傲暴虐的國君,她誘拐敵國後被侵犯,殺他妻妾,滅他子嗣,卻寵冠後宮……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誤闖美男禁地結果會怎樣?吃盡豆腐,占盡便宜,吃過抹嘴就跑呗!
她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愛錢如命。他霸道變态,腹黑無情,卻愛她如命。她怼上他,颠翻這片大陸。
她說,什麽都能商量,唯獨金錢不能。他說,擋她財路者,皆殺無赦!
“吃幹抹盡還想跑?我們一起啪啪可好?”美男追上來了。
她怒道:“不好,待我鳳禦九天,必然攪他個天翻地複。”
他笑:“那先來攪本尊吧!”她吼:“乖乖的老實躺好!”

重生醫妃

重生醫妃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
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
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