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cpter.9

恭子沒有想到，她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再度進入這座城堡。

她想起神父的話，帶着滿滿的愧疚與期待，卻也毫無轉圜的将她送入這裏：

“Snow，你是為我們所期待的孩子，這場與魔鬼的賭注，你不需要做更多的事。我們不知道它想要什麽，但只要你抱持你的本心，便不會令魔鬼稱心如意。”

神父的目光帶着深沉的期待，令她仿佛感到一種真實存在的重量：“我堅信，信仰從不因它的長度所決定——告訴我，你能做到嗎？”

而最終，她點了點頭。

在那些關于魔鬼的傳聞裏，荊棘城堡高聳入雲，內裏住着享樂的魔鬼。這是它的樂土，是它在人間的代言。因此它必沒有頂層，因為魔鬼的貪欲是無邊的。

而在她前來之際，神父卻告訴她一個數字。

“九層，”他說，“城堡最高的那座塔樓，是九層。”

九層，對于那些飄渺而難以捉摸的傳言來講，這實在是個尋常的數字。

然而……

“惟有膽怯的、不信的、可憎的、殺人的、□□的、行邪術的、拜偶像的和一切說謊話的，他們的份就在燒着硫磺的火湖裏，這是第二次的死……”

恭子喃喃着這段話，終于伸出手去，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那樣，推開那扇通向二樓的、她曾見過的門。

這是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餐桌上放置着精巧的茶點。錫蘭紅茶承裝在雪一樣潔白的瓷杯裏，袅袅的霧氣浸透在潤澤的空氣裏，使呼吸成為一種無與倫比的幸福。

這裏的裝飾無一處不精妙而華美，從那擺着食物的長長餐桌，上面乳白色的蠟燭由上好的牛油制作而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藤花。桌布與腳下的地毯一樣的柔軟、細密，精美的刺繡出現在似乎毫不起眼，卻又貼合的如同天生的地方，讓肉眼可見的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件事物，都是語言無法描繪的巧奪天工。

恭子站在地毯的一頭，如同做夢般看着這一切。以她有限的認知來講，這或許是國王的待遇——不，或許即使是國王，都無法擁有這樣的美麗。

她因為這想法悚然一驚，可瞬間又覺得自己并沒有逾越。因為她随即看到房間周圍生長着的鮮花，紫色的丁香、白色的雪梨、粉色的重櫻、紅色的玫瑰……所有你能夠想象到的花朵，無論什麽季節、無論花期長短、無論它生長在哪個地方，都在這房間周圍盡情展現它們的美麗。将這美輪美奂的房間，渲染成獨一無二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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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子。”

熟悉的男聲在房間的那一頭響起，成功的吸引了恭子的注意力。因為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低沉、溫和而有着歌一般的韻律，讓她在心中暗暗的沉迷，卻總是在對方面前努力掩飾着這份情緒。

“敦、敦賀先生？！”

這真是個令人難以意外的相遇！恭子在心中驚叫着。這實在超出她的想象，在這裏遇到這個熟悉的男子，以至于她難以戴上平靜的面具，以此掩飾她的所有心情。

敦賀蓮仿佛沒有看到恭子失神的表情，他一如既往的溫和微笑着，卻親昵的直接叫着她的名字：“這是個美麗的下午，對麽恭子？”他拉開一側的椅子，站在一旁等待着她：“不介意的話，一起喝杯茶如何？我想，我們可以愉快的聊上很久。”

恭子臉上不受控制的浮起紅暈，她望着他，迷戀般靜靜的望着他。他們之間仿佛總是隔着一層薄霧，如今的他卻給她一種感覺，就是他主動驅散了這層霧氣，正等待着她走近他的心裏。

一步、兩步……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男人眼中的期冀也越來越深。就在她還差一步就能投入他懷裏的時候，恭子忽然停住了。

“恭子？”敦賀蓮叫她。

“不對……”恭子卻搖了搖頭，同時退了一步，“不對，不該是這樣，這裏……不該是這樣。”

她再次擡起頭，一雙眼睛明亮的如同星星，同時又往後退了一步：“我不能留在這裏，也不能喝這頓下午茶。”

“……”敦賀蓮沉默的看着她，良久，嘆息的聲音，如同進行最後的努力：“可是，我喜歡你啊，恭子……”

恭子卻笑起來，笑着搖頭，徹底的否定：“可是，你不是敦賀先生……不，不對，”她又否定了自己原本的話，“即使真的是敦賀先生，即使我那麽喜歡敦賀先生，可是我不能在這裏、也絕對無法接受，出現在這裏的‘敦賀先生’。”

在她話語落下的同時，幾步外的‘敦賀蓮’如霧氣般消散。恭子微微松了口氣，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眼前已兀得閃過一個黑影。

黑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襲來，瞬間将她直直的撲倒在地。她的後背撞上柔軟的地毯，并沒有感到疼痛。可擡頭看到的那張臉，卻令她大驚失色！

“松太郎！”她不可思議的說，“怎麽是你？！”

壓在她上方的人，有一張東方男性特有的偏柔而俊美的臉，金色的發絲是在追求游吟詩人之旅時，因為得罪了一位古怪的老者，被對方弄成這褪不去的異色。

而這些都不重要，對恭子來說，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曾經令她虛耗數年青春，追随他漂泊到異國他鄉，并最終抛棄了她！

“你的表情真讓我生氣，”這叫做不破尚的年輕男人，或許可以稱之為少年，不滿的看着她：“我終于決定娶你，可你卻給我那樣的回信，哼，”他像是想到無法忍受的東西，“于是我跑來找你，卻看到你和那個男人拉拉扯扯，穿着修女的端莊外衣，犯下不能見人的勾當！”

“你、你胡說什麽！”恭子氣的臉都紅了，拼命掙紮着要從他身下逃開，“我是誠心要做修女的！這份心幹幹淨淨、毫無雜質！”

“是嗎？”不破尚絲毫不信，“你不是說喜歡那個大家夥嗎？”他說着有些咬牙切齒，“那個和你住在一起的男人，這就是你信奉神的決心？”

“……”恭子忽然安靜下來，也不再掙紮。不破尚因此，稍微放開了對她的束縛，“怎麽，答不上來了？你這……”

“不對，”恭子忽然打斷他的話，與之前相似的單詞，卻是不同的語氣，“我的喜歡，只是心中抱有的一種感情。我從不祈求得到，因為我已選擇了信仰，就不會後悔。”

她伸手去推他，意料之外的，輕易就推開了對方。然後她慢慢站了起來，低頭望着對方有些失神的臉：“我的心是真誠的，我能看到它的真誠，這已經足夠。如同我能看清這裏，因此絕不會因為這些诘問，懷疑我的本真。”

她的聲音堅定，神情、語氣與所有的一切，都傳達着她無法動搖的堅定：“因為，這裏是‘Hell’。”

因為，這裏，是地獄。

作者有話要說： 恭子走過的第一關，是代表“欲望”的2、3、4、5層。

本來習慣性寫十八層地獄，結果查了下資料，發現通常說的“十八層”是佛教裏的，基督教的話，定義一直比較模糊。《神曲》是有相對詳細解釋的作品，于是這裏采用《神曲》九層地獄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