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景

随着平谷涉一的歸隊，二組的少年發出的齊刷刷的“籲”聲讓坐在臺階上的細川澄皺起了眉，從遠處看不真切平谷涉一的表情，但是直覺上感覺他此刻也是窘迫的。坐在臺階上，細川澄似乎還能依稀的聽見平谷涉一慌亂的否認聲。

細川澄扭過頭，不再注意籃球場上的喧鬧。然而，突然間的寂靜卻讓細川澄差異的回過頭，看到的便是手冢國光自覺的維護着秩序。細川澄松了一口氣，少年們的籃球賽也重新開始了。

手冢國光在這個時候早已摘下了并不是很厚重的眼鏡放在一旁，略顯銳利的且介于貓眼與桃花眼之間的眼睛定定的看向細川澄，看不出表情 。

細川澄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虛，扭過頭，繼續觀看着女生們的躲避球游戲，剩下的屈指可數的幾個少女中有着橋本少女還未褪去嬰兒肥的身影。她似乎玩的太盡興了，并沒有關注細川澄和平谷涉一的交流，也好像是沒有聽見籃球場上的調侃聲。

等細川澄回過頭去的時候，手冢國光正在認真的打着比賽。與網球場上神定氣閑的模樣相同，他面色冷靜的防守着正準備投籃的平谷涉一，籃球場上彌漫着一種緊張的氣氛。

細川澄不禁想起上午的時候手冢手冢認真詢問着題目的樣子，手冢國光，還真是一個無論對待什麽都一絲不茍的人呢！

“啊！平谷，不錯嘛！”二組男生的歡呼聲讓細川澄的目光轉移到了平谷涉一的身上，此刻他正被一群男生圍在中間，白皙俊秀的面龐上是一種富有陽光氣息的笑容。

細川澄張了張口，但是卻沒有發出一個音節。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剛才想要說些什麽。

平谷涉一帶給細川澄的，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悸動，就好像是他們已經相識了好久，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每當看到平谷涉一，細川澄總是會感覺自己的心跳會加速，但是那種悸動往往伴随而來的是深深的、不知原因的失落感。

心跳加速似乎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平谷涉一全身上下都好像閃耀着一種不知名的光芒，将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但是，她對于這種光芒卻是習以為常的。

細川澄覺得，她一定在某個時候見過平谷涉一，抑或是自己遺忘了什麽。

在細川澄的思考當中，下課鈴打響了。

汗津津的少年少女們整理好器械之後一哄而散，跑到更衣室換下運動服。少女們因運動而顯得潮紅的面龐帶來了初夏的氣息，細川澄因為長期待在陰涼地方而變得蒼白的面龐在她們中間顯得格外的顯眼。

剛剛已經有一些注意到平谷涉一與細川澄交談的女孩紛紛圍上細川澄，調笑着向她詢問和二組的平谷少年交談的內容。

甚至有的女孩問細川澄有沒有初戀的感覺。

細川澄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在旁邊微笑的橋本結衣，發現她的神色與平日裏無異，便放下了心。面對少女們的調侃，細川澄只是告訴她們平谷涉一是來向她道謝的，其他卻閉口不言。

這種女生間獨特的“樂趣”讓細川澄有一點吃不消。

在走回教室的路上，一直站在細川澄旁邊的橋本結衣少女微笑着對細川澄說：“阿澄，我知道你的。所以，不要再內疚了，你只是和平谷涉一說了幾句話而已……不要再多慮了。即使他喜歡上你我也不會有怨言的。”屬于橋本結衣的微笑，淡淡的綻放在學校的走廊中，讓細川澄感到莫名的安心。

細川澄嗯了一聲，便開始和橋本少女聊着一些別的話題。這種感覺，異常的輕松。

可是，那種被她下意識忽略的內疚感還是存在在她內心深處。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內疚。

回到教室并落座的時候，細川澄看見了手冢國光與平常無異的樣子。她想對手冢說些什麽，但是下意識的把沖到口邊的話咽了下去。

難道她要說出橋本結衣暗戀平谷少年，而她又跟平谷少年聊起了橋本少女的事情麽？

顯然是不可能的。

在座位上僵了一會兒，細川澄回過頭，看着端坐的手冢少年。

“手冢……”少女的聲音略顯遲疑。

“什麽？”少年的眼眸通過透明的鏡片望向了她，在太陽的照射下反射出彩色的光芒，讓細川澄的心情放松了許多。

“平谷君只是因為今天早上的事情來向我道謝罷了。”

語罷，細川澄便回過頭，靜靜的預習着最後一節要講授的內容。

心中卻疑惑着自己為什麽要把平谷涉一來找自己的原因告訴手冢國光。

細川澄的慌亂讓她開始自欺欺人。

她想，對于手冢國光，她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朋友，所以并不想讓朋友誤會。對于這個沉穩的眼鏡少年，她總是有着莫名的信任。

所以專心預習的她，并未聽見身後少年小聲的回複：“我知道的。”

下午的美術課是最後一節課，大家未免有一些浮躁，教室裏吵吵鬧鬧的。美術老師拍拍手，道：“這次讓我們來欣賞一下隔壁二組平谷涉一的作品——《夜景》。”

因為平谷涉一學過素描的原因，他的畫經常被美術老師拿來展示。所以，對于平谷涉一的“大作”出現在一組的講臺上，大家也是習以為常的。

這次的課程要求是在黑色的卡紙上作畫，而平谷涉一選擇的工具是粉筆。粗糙的質感，細膩的描繪出高樓大廈，還有時隐時現的山巒。矛盾的景象卻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而半空中卻勾勒出了一張面龐，那種面無表情的冰冷讓細川澄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畫作中被重點描畫的眼睛，每一個細節都被完美的呈現在了畫紙上。

栩栩如生。

而且那種眼神，她似乎在哪裏見過。

驚嘆聲在班級中響起，細川澄沒有張口，卻看向了橋本結衣的方向。她也正長大了嘴巴，癡迷的看着那張畫。

那幅畫透露出的，絕對不止那麽簡單。

細川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麽想，可是，她覺得自己是對的。

少年的右手緊攥畫筆，在黑色的卡紙上飛速的移動。聳立的高樓大廈，遙遠的山巒，在城市上方的冰冷面龐，唯獨缺少了那一雙眼睛。

他緊皺眉頭，忽然間想起了什麽，細細地在畫紙上描繪着。

他想起了她的眼睛，恍惚，冰冷，迷茫。

縱使是笑着的，那雙眼眸所透露出的仍然是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