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海藍

“你為什麽總是皺着眉頭呢……”

“不可以，為我笑一笑嗎？”

“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喜歡你……”

她聽見了身着藍色連衣裙的少女輕聲的應答，帶着一種淡淡的幸福感。

不同于上一次謎樣的夢境，這一次的夢境，似乎被淡淡的海藍色所渲染，清新純淨，讓睡夢中的細川澄在不覺間舒展了眉頭。

少年的嗓音是安心的、悅耳的，仿若沉浸在濃濃的愛意之中，細川澄不覺間迷醉了，但是仍然持有一絲清醒。

心中的憂傷不是在作假。

依舊是白色襯衫的少年，只能看見他的身形勾勒出的模糊的輪廓，但是對于少年面前的藍裙少女，細川澄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眼中，只剩，那個少年。

別無他物。

晨間的陽光透過窗簾散落在細川澄的發間，細川澄在下意識的洗漱時猛然一僵——今天是周末，也就是細川澄和母親約定好要去補牙的日子。細川澄對于補牙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每一次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聽到機器吱吱作響的聲音就讓她渾身發冷。

細川澄從衣櫃裏拿出了一條海藍色的連衣裙，那是夢中的少女身着的顏色，咬了咬唇，凝視着那條連衣裙停滞了片刻又放了回去，重新拿出白色的少女系襯衣和淺藍色的牛仔九分褲。

她在逃避，逃避着與夢中的少女身着一樣的顏色。

她不是她。

細川澄拿出海藍色的蝴蝶結發卡別在右耳上方，卡住了一縷碎發，露出了标準的瓜子臉和白皙的過分的皮膚，那是病态的顏色。

細川澄看着鏡中的少女，她的身影正逐漸與夢中的藍裙女孩重合，如同同卵雙胞胎一樣。

不，應該說，她們根本就是一個人。

現在是早上八點整，早餐是簡單的牛奶和三明治——細川澄一向不喜歡日式早餐。所以傳統的納豆、味增湯、生雞蛋什麽的都是細川澄所厭惡的。

對于細川澄這個飲食習慣完全不像日本人的日本本土少女，母親梅子也是說不出什麽來。細川澄一向是執拗的過分的人。

今日陪着細川澄去診所的仍然是母親，父親由于昨日有飯局喝多了酒，現在正在睡覺。細川澄看了正在邊哼歌邊擦桌子的母親，她愉快的樣子在細川澄看來頗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意味。細川澄撇過頭，一聲不吭的啃起了三明治。

“阿澄，今天換發型了啊？不錯嘛！”母親梅子看出了細川澄因為拔牙而低落的心情，便找一些話題調節氣氛。

細川澄瞥了母親因為柔和的微笑而露出的一排整齊的、亮白的牙齒，沒有說話。

梅子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看着坐在餐桌旁的少女陰郁的樣子，沒有繼續再找話題。

細川澄感覺到了一下子僵硬下來的氣氛，抽出放在一旁的餐巾紙擦了擦嘴和手指，道：“自從我的牙齒全都長好之後就被你定期帶去補牙，任誰都會害怕吧。”

梅子無奈的笑了笑，繼續低頭擦着桌子。

其實細川澄真正害怕的只是那個會吱吱作響的鑽子罷了，雖然在接觸到牙齒的時候完全沒有痛感。

母親梅子是一名作家，但是她所寫的一般都是比較有哲理的小說，那些令人失望的結局讓細川澄讀完之後便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縱使細川澄僅僅留有一絲絲少女的幻想，但她只是普通的十三歲少女。

而梅子現在苦惱的問題，則是細川澄明明是屬于級花的外表，但是從小到大沒有一次開過竅。任憑梅子怎麽暗示，細川澄總是癱着臉作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大多數的日本中學生都是談過戀愛的，但是也會有一些心思不在這上面的比如細川澄，比如手冢國光。

開着日本某暢銷品牌的汽車，梅子将細川澄送到了牙醫診所門口，塞給僵着臉的細川澄夠的現金，并約定好接她的時間便飛馳而去。梅子今天要和出版社商量新書出版的事宜。

坐在蒼白的醫院裏，穿着白色襯衫的黑發少女不怎麽顯眼，瘦弱的身影幾乎要和灰白色的牆融為了一體。細川澄默默地挂號，然後在一旁靜坐，雙手卻有一點顫抖。

她還是無法抑制自己的恐懼。

懦弱而又無能。

不知道是不是長大的原因，補牙并沒有細川澄想象之中的那麽可怕，過程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補完牙後口腔有異物的感覺讓細川澄有一些不習慣，皺着眉頭走出醫院，卻在醫院門口看見了同樣捂着左臂皺着眉頭迎面而來的挺拔身影。

“手冢！”細川澄叫住了面部表情嚴肅的手冢國光。少年仍然穿着青學網球部正選專用的運動服，很明顯是剛剛做完網球部在周六上午額外的訓練，作為經理，額外訓練細川澄是不用參加的。

少年也發現了黑發的美麗少女，看着碧綠色的如寶石般的眼眸望向自己，手冢的心跳有一些加快了。

“細川。”手冢向少女點了點頭，白色的襯衫更加襯托出少女清雅的氣質，那是和平時的校服裝扮不一樣的感覺。

“你的手臂？”細川澄很早就注意到了手冢捂着左臂的姿勢，雖然少年的神色不動如山，但是她卻覺得他的左臂定是疼痛異常。不然平時沉穩的手冢少年怎麽會擺出如此奇異的姿态？

手冢的眸色閃了閃，還是決定向網球部的經理隐瞞一下受傷的緣由:“只不過是肌肉拉傷罷了。”

“是麽……”細川澄也沒有多問，肌肉拉傷會讓手冢國光這樣的“失态”？

你還是，不相信我麽……心中發出的莫名的感嘆讓細川澄睜大了眼眸，為什麽手冢國光也開始和那個夢境有所牽連？

細川澄裝作看腕表來掩飾自己的慌亂——十一時十八分，和母親約定的時間還差十二分鐘。她向手冢國光道：“那麽手冢君就快去吧，我也要走了。”

向少年展顏一笑，細川澄淡定的走向醫院門口的咖啡店。

她沒有發現少年望向她的金棕色眼眸中閃爍着歉意以及堅決，那是他身為部長的責任，絕對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這也是他對大和部長許下的承諾。

細川澄心中的疑惑加深，她發現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原本的猜測：那個夢境似乎正在預示着什麽，而最近極差的睡眠質量顯然影響了自己正常的思維模式。

細川澄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回頭看了一眼冢逐漸遠去的甚至比平谷涉一還要瘦削的背影，此刻卻挺拔如松。

細川澄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失望與心疼。

少年手中精美的包裝袋讓少女略顯驚訝的接過，雖然是與平常一樣的表情，但是卻帶着一種常人無法察覺的喜悅感。

畢竟，這是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節日。

纖細白皙的手捧起海藍色的蝴蝶結樣式的發卡，素白的臉上露出了少見的溫暖的微笑。

“我想，這個發卡正好可以搭配你的裙子。”

“謝謝你，……”她将發卡放到少年的手裏，任由他極不熟練的将發卡別在她的黑發上。

對于他們，這是一種無以言喻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英語成績年級第一……太驚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