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三穿

薛盈被衛聽春給推入了沐浴間, 她還挺不放心,也沒有走遠,就在沐浴間的外面等着。

薛盈進去之後就站在門口沒有動, 他不知道事情怎麽就發展成這樣了。但是他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不慎拉動了背上的傷, 眉頭不禁皺起。

這怎麽辦?

要實話實說嗎?

薛盈上一次為了博取同情,也為了消除衛聽春對他的戒備, 他騙了一下衛聽春, 說自己不行。

雖然事實上薛盈不可能和任何人做那種事情,他寧可被皇帝打死, 也無法想象和一個人赤身裸體纏在一起的感覺。他說自己不行倒也沒有什麽錯。

他就是不行。做不到。

可是他本身雖然欲望寡淡, 卻也不是沒有反應的。

薛盈猶豫着, 他能聽到衛聽春就在外面,他是想要和衛聽春實話實說的。

但是薛盈害怕這個謊言會激怒衛聽春,說實話, 薛盈很害怕她發火的樣子。

昨天她誤會自己也是穿越者的時候, 那個樣子太可怕了,薛盈一直以為她是個心軟的好性子, 直到昨天他才知道,衛聽春極度讨厭欺騙。

她那時候得知他是“穿越者”, 眼神冷得讓薛盈現在想起來還渾身發冷。

她當時看自己的眼神, 就是恨不得他去死……

薛盈不敢和她說自己不是真的不行。

薛盈不能接受任何失去她的可能。

因此他咬住舌尖,糾結了一番, 最後嘗到了自己血液的腥鹹味道, 這才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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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聽春等了半天, 什麽聲音都沒聽到,忍不住道:“好了沒有?”

薛盈吓得抖了一下。

他緩緩呼吸, 伸手拉亂自己的衣擺,在推開沐浴間的門之前,整理好了表情。

然後他走出來,垂眸面上紅霞成片,襯着眉心那紅痣簡直像是沉落在山水間的血色夕陽,瑰麗無邊。

他慢慢擡眼,鳳眸一點點挑起,露出那雙濃黑的眸子,他看着衛聽春,口中吸吮着舌尖上的血腥。

輕聲道:“沒反應。”

薛盈心說,他沒有騙人,在她發現之前,他會設法讓自己真的不行。

陳太醫如今已經晉升了太醫令,他醫術卓絕,未必沒有真的讓人喪失人欲的藥物。

這麽想着,薛盈就不再心虛了。

“你不用管了。”薛盈說,“我沒關系。”

衛聽春一看他這面色,只在他臉上看出了四個字——心如死灰。

小樣,還騙她,雖然她不是男人,但是哪個男人會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行?!

衛聽春見他這樣子,又想笑,又覺得笑出來不人道。

因此忍着笑意說:“沒關系,你別灰心,我還有辦法!”

她還有一瓶藥,她就不信了!

因此衛聽春又拉着薛盈坐在了桌子邊上,讓他閉上眼睛,這一次直接喝了藥,捏了薛盈的嘴就再度壓住他的唇,又給他渡了一口藥。

薛盈這一次沒有睜眼,但是眼皮下的眼球叽裏咕嚕地轉得飛快。

衛聽春很快放開他,擡着他的下巴揉了下他的喉結。

薛盈乖順地咽進去。

之後衛聽春看着他,又問:“怎麽樣,有沒有感覺?”

薛盈緩慢地探出豔紅的舌尖,舔了下嘴唇,看着衛聽春的眼神說:“還是熱熱的。”

“那就是起效了。”

衛聽春伸手揉了一下薛盈的腦袋,說道:“別怕,肯定能治好!下次見面,你說不定孩子都有了。”

衛聽春笑着說:“你要好好挑一個性子軟的女子,性子沉穩溫柔如水的,再心細一些,多管着你點,也慣着你點,定能與你好好相伴。”

她覺得薛盈像她,而她就喜歡沉穩溫柔的人,她覺得薛盈也一定會喜歡。吃過苦的小孩子,都喜歡這樣的。

薛盈也勾了勾唇,心說不可能的。

他對衛聽春實話實說,“我不太能接受與人親近。”

薛盈說:“我不擅長相信人。”

衛聽春說:“你今年才十九,你還小呢。”

等着營養液起效的這段時間,她索性開導薛盈,“那些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

“你好歹是個皇子呢,小時候苦了點,但現在不是很好,金尊玉貴。”

“你不知道,有些人生來就是奴隸,有些人連奴隸都不是。”衛聽春說,“有些山裏,生了孩子不想要,直接扔糞坑裏面淹死。被活着扔到山上,即便是養大了,一頭驢就能嫁給老頭子糟踐。”

她拍着薛盈的腦袋說,“你這挺好了。”

“你再大一點,有了生活上的伴侶和家人,就不會這樣了,一個人有什麽意思,身邊還是要有人陪着,愛着,才能活得有奔頭啊。”

薛盈聽衛聽春說話,從來都十分認真專注。

衛聽春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奉為圭臬。

不過衛聽春此時此刻說的話,薛盈難得只過了耳朵沒有過心。

他問衛聽春,“那你呢?你有人愛着,有人陪着,有……奔頭嗎?”

衛聽春被他噎了一下。

她的神情竟然有點窘迫。

“我正找呢。”她确實在找個合适的對象,安定一下試試。

她和薛盈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她想要對自己說的。

薛盈聞言神情未動,衛聽春覺得不能“以身作則”很羞恥,她啧了一聲找補道:“別啥都打聽,知道多了沒好處。大人的事情你別管。”

她還把薛盈當個孩子,事實上她認識薛盈那年十八,要是死了活着的歲數都算上,三十二了,把薛盈當成孩子沒毛病。

薛盈見她這樣,自然也不會再問,他太有分寸了。

衛聽春說教不成,但是感覺藥效差不多了。

就催促薛盈,“你那什麽,你再去沐浴間試試。”

薛盈面色登時又一僵,衛聽春有點好笑道:“別不好意思,去吧。病重要。”

薛盈又緩緩起身,為了不拉扯到背後的傷處,他走得緩慢。

不過在薛盈要進去的時候,衛聽春又道:“哎,你等等。你前幾天看的避火圖呢?”

薛盈腳步一頓,背對着衛聽春皺起眉。

衛聽春說:“你找個你喜歡的帶着進去看看,刺激一下,然後……咳,好好摸摸。”

薛盈面紅耳赤。

衛聽春臉色也紅了,欲蓋彌彰道:“哎你快點,別磨蹭哈。”

薛盈聽話地走向長榻,而後将長榻邊上的一個匣子拉開,裏面全都是整整齊齊的避火圖。

他随便抽出了一本,邁步朝着沐浴間走。

他沒有告訴衛聽春,他看這些東西想吐。就算有反應也會沒有的。

這一次他在裏面待着的時間更長,衛聽春在外面焦灼得像只窩被占了,沒有地方下蛋的母雞。

不過她也沒有出聲催促,再怎麽把薛盈當孩子,他也那麽高大個子呢,薛盈害臊,衛聽春也害臊。

而且她怕她一催促,再把薛盈的感覺催促沒了。

等啊等,等到衛聽春灌沒了一壺茶,薛盈才總算把門打開。

衛聽春看了他一眼,就趕緊迎上去。

他的雙眼泛紅,一副要哭的樣子。

衛聽春張了張嘴,還沒等問,薛盈便輕輕搖了搖頭。

衛聽春到了嘴邊的話立刻就噎回去了。

心疼不已地扶着薛盈的胳膊,寬慰道:“別急別急,興許是藥效還沒上來。”

“按理說這藥确實什麽病都能治的。”衛聽春說着說着,便聲音弱了下去。

她猛地想到了曾經她給薛盈在褲子裏貼暖寶寶,結果他那個要把自己撞死的瘋勁兒。

衛聽春登時渾身的血都冷了。

薛盈從小到大的遭遇太可憐,但是各種身體的痛苦在衛聽春看來,雖然痛苦,至少能挨。

但她穿越了這麽多世界,見的事情太多了,薛盈長得像個天仙,有點男生女相的意思,他……會不會被人欺負過?

衛聽春扶着薛盈走到床邊,表情非常難看,她從前完全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過,薛盈再不濟也是個皇子,皇子可殺不可辱……但是人性之惡,衛聽春見過無數次。

她根本不敢想象,要是薛盈真的不是身體因素,而是心理因素上的不行,那要怎麽辦?

他說了不能相信人,不喜歡同人親近,衛聽春沒怎麽聽,畢竟薛盈跟她也沒見難受,相處起來不知道多好。

她還是覺得薛盈性子太軟,找個溫柔的女子才不至于被欺負拿捏。

“怎麽了?”薛盈坐在床上看着面色變換的衛聽春說,“你不用擔心,我不在意的。”

衛聽春聽了薛盈這麽說,心裏更是一跳。

她又不好問這種事情,簡直是傷口撒鹽。她只搖頭道:“沒事的,放松心情,興許過一陣子就好了呢。”

“睡覺吧。”衛聽春說。

薛盈點頭,兩個人一個趴下一個躺下,準備睡覺。

衛聽春基本上沒有睡眠障礙,但是有點輾轉反側,她方才的做法,是不是給薛盈心裏雪上加霜了?

還逼着他看避火圖自己摸。

啊。

她翻着翻着,薛盈就伸出了手臂,先是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而後試探着,放在了她的肩上。

“我已經很感謝了。我從未想過,這輩子還能吃到食物的味道。”

“聽春,”薛盈的聲音低緩柔和,“那件事我真的不在意。”

他猶豫了一下,說了實話道:“是我自己的問題,不是藥的問題,是我自己不喜歡……這種事情,別擔心了,我……會好的,我現在已經好了不少了。”

這話聽起來太像是安慰,薛盈之前演得太像了,他現在說實話,衛聽春都覺得他在安慰她。

衛聽春嘆息了一聲,薛盈的手從她的肩頭慢慢順着手臂放在她腰上。

不帶任何的旖旎,隔着被子輕拍。

“睡吧。”

衛聽春想問問的,終究是沒問。被拍着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兩個人把這頁翻過去,從晨起開始,吃上了流水宴席。

每樣吃的不多,但是衛聽春迫不及待地想要讓薛盈把這世間的滋味都嘗個遍。

要不是他被皇帝揍了一頓,禁足在太子府,他們肯定會溜到外面去吃東西。

薛盈一整天都在吃,衛聽春不膩,他更不膩,胃裏飽脹的感覺不是第一次,但是這是第一次他知道,吃進去的東西,分別都是什麽滋味。

不過他也并沒有暴食,甚至吃到喜歡吃的東西姿态也不急迫,還保持着優雅斯文。

反倒是衛聽春跟着他吃,把自己撐得肚皮滾瓜溜圓,感覺誰踹一腳,就能原地滾出二裏地。

“哎,腐敗啊。”衛聽春倚着榻嘆息。

薛盈也不吃了,坐在衛聽春身側,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聊天。

氣氛十分愉悅,衛聽春恨不得一直這樣賴着。

但事實是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到了,系統正在倒計時。

衛聽春看着薛盈眼角眉梢透出的笑意,明亮的鳳眸微眯,有點不忍心打破這麽好的氣氛。

但是該走還是得走。

衛聽春拉着他的手,捏了捏說,“薛盈,我得走了。”

薛盈的動作被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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