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鳳凰2

太子将旻秧帶入了自己的東宮，真将旻秧當仙子一樣供奉了起來。

這是旻秧第一次下凡，任務是“禍亂東宮”，所以旻秧鐵了心要駐紮在東宮，守株待兔。

第一次下凡的旻秧并沒有什麽其他的情緒，內心是不符合常理的平靜，心如止水。她對什麽人都是一樣的态度，怎樣對太子笑，就怎樣對宮人笑。

一襲白衣的少女，好像是這世間最純淨的存在，巧笑嫣然，清新靈動。

這樣的笑，的确是好看極了。像是冬日的雪花一般，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着奪目的光彩，某一瞬間會令人覺得這樣的光彩比太陽還要耀眼。

太子在東宮內專門為旻秧開辟了一座新的宮殿，如同仙山寺廟一般，突兀得很，任人議論紛紛，他也不管不顧。仿若旻秧受得如此，皆是理所當然，天命所歸。

太子興奮地走到旻的面前：“仙子仙子！你想要什麽？”

旻秧并不需要什麽，直言道：“我不想要什麽。”

太子不依不撓：“仙子想要什麽，盡管說。只要孤能做到，孤一定會為仙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即使是天上的星星，孤都會為仙子摘來的。”

旻秧聽到這話，頭疼得皺眉，只好敷衍道：“那，我只要這世間太平即可。”

太子慷概激昂道：“父皇在位期間，四海升平，萬方朝貢，等孤繼位，也必定如此，甚至，比如今還要昌盛！”

周圍人默不作聲，太子這樣的話，雖然令人覺得欣慰。但從另一個層面上來看，也屬于大逆不道。而旻秧顯然是聽不出來這話語之中的忤逆的。

“嗯，那就好。”旻秧說着，又給鳳凰順起了毛。

鳳凰溫順地貼在旻秧身上，似是一刻都不願與旻秧分離。

玄靈島上野雞一般的仙鶴果然是不能跟這神鳥鳳凰比的。仙鶴只有黑白兩色，唯一的色彩是頭頂上的一抹朱紅，卻總被自己的雜毛遮擋住，大多數的時候身上都是灰撲撲髒兮兮的。可是鳳凰可就不一樣了，鳳凰的羽毛如同金色的緞帶一般，走到何處，飛向何方，都會飄灑一地金粉，仙氣十足。

而且大概是因為旻秧救了這只鳳凰的緣故，這只鳳凰很黏她，并且相當溫順，俨然一副将旻秧當成了主人态勢。

太子轉身，跑回了自己的宮殿。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又跑了回來，拿出了一顆珠子。

不知是不是戲看多了，太子還一副拱手河山之态，目光灼灼地盯着旻秧，半跪下來，将這顆珠子殷勤地獻給了旻秧。

旻秧慢悠悠地擡眼，看到這顆珠子，立刻一愣。

如果不是因為有質感，不會被人一碰就散的話，旻秧當真會以為這是一顆水滴。這顆珠子如人的眼瞳一般大小，個頭不大，卻是也有一定的重量，透明狀，似是這世間最純潔無暇之物，透過它，畫面中心的景物保持不變，其他本應水平或垂直的景物都發生了畸變，世間的一切變得凹凸不平，光怪陸離，有趣得很。

自小在“天道的窮山惡水”——玄靈島長大的旻秧，從未見過這般寶物。此刻的小女孩喜歡美好漂亮的事物的天性也使然，使得旻秧看着這顆珠子，愣了許久。

太子對旻秧的反應很是滿意，問道：“仙子，你喜歡嗎？”

“嗯。”一個含笑的音節，有意圖的人能從中聽出來好多信息。

“這不同于一般的珍珠，這種珠子生于南海，因其清晰透亮，名曰‘滄海明珠’，十分罕見。”太子笑着，“那孤将這珠子送給仙子可好？”

“……我……”

還未等旻秧說什麽，太子問道：“仙子來到人間這麽久了，孤在仙子心中，已然算是朋友了嗎？”

旻秧點頭，只能說是點頭之交，但也的的确确是朋友關系。

太子大大方方：“那這顆珠子就是你與孤朋友之間互贈禮物罷了。”

旻秧道：“可是我并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贈你。我什麽都沒有。”

太子：“怎麽是沒有呢，仙子你來到我大燕，就是上天對我大燕的饋贈，你多在人間留一天，就代表着我大燕福澤更甚。這，正是仙子你贈予孤的禮物、大燕的禮物。有的禮物有形，更多的，是無形。”

旻秧認真地聽着太子的話，末了，疑惑道：“是嗎？”

“當然了。要不然人間怎會有‘供奉’一說。人類，供奉天道之人，正是一種天理。”

“……”旻秧聽到天道，一愣。

“而且孤是大燕儲君，未來的天子，一言九鼎，怎會說胡話、謊話呢。”

“哦。我信你。”旻秧信了。

此後太子又送了旻秧許多東西。以着“朋友之誼”與“大燕福澤”的名義，旻秧無法，只能接受。更何況，她的的确确很喜歡這些小玩意兒。

這些事物看起來都是小玩意兒，但明眼人一眼就看穿了，即使是一顆米粒大小的珠子，都是價值連城。只是旻秧當真是仙子下凡，初來乍到，不食人間煙火，以為那些當真都是些不值錢，只代表着心意的小玩意兒，要不然太子怎會如此大方，一點兒都不心疼，并且種類還不重樣，看起來唾手可得呢。

除了金玉珠寶之外，太子還經常宴請旻秧，所上之菜色皆是山珍海味，炊金馔玉。

旻秧在這些食物面前完全丢下了辟谷的事情了。想着吃上幾口也無妨，就把一桌的事物全吃進了肚子裏。

太子端着魚湯：“仙子，這個最好喝，吃完了飯，你喝這個。”

“嗯。”旻秧應着。

鳳凰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剛開始的時候乖乖地蜷在旻秧懷裏，叫也不叫，但是到了後來，鳳凰會沖到太子面前，對着太子嘶鳴，甚至，還會将太子贈予旻秧的事物專門撥到一邊，打碎掉。

它倒是看得很清楚，但能做出來的反應，也相當有限。

這天旻秧來到自己的宮殿的時候，太子與鳳凰正在争執。

這段時間這樣一人一鳥相争的場面在東宮經常見，旻秧不以為意地看着他倆争吵，一個說着人話，一個說着鳥語，就這樣還能對上好幾句，叫旻秧哭笑不得。

但這次好像不一般了。

鳳凰沖着太子嘶鳴，叫了幾聲，突然一道火焰從鳳凰口中噴出，太子反應及時，躲到了一邊。可憐一旁的銅制落地燭臺，瞬間被化為了銅水。

太子驚恐不已，呼喊着叫侍衛立刻将鳳凰殺死。

鳳凰也似乎很是驚訝自己的此刻的作為，卻控制不足口中的火焰，細小的火苗還積聚在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旻秧上前，擋在了鳳凰面前。

在鳳凰似乎也微怔的時刻，旻秧将鳳凰抱在了懷裏。趁着衆人還在愣神的時候，将鳳凰抱回了自己的屋子裏。

鳳凰一到旻秧的屋子裏，就化為了人形。旻秧順勢将其扔到了床上。

不着寸縷的人形鳳凰立刻拉起了被子，将自己團團包裹住，整個人如同蠶繭一般縮着。她也意識到自己好像闖禍了，剛才太子那樣，是真的受到了驚吓，是真的想要殺死她。

旻秧笑着拍着被子：“你到底是鳳凰還是蛾子精啊？”

鳳凰在被子下叫喚着：“我當然是鳳凰！”什麽蛾子精，就算是，那也是漂亮的蝴蝶姬！

旻秧笑着：“幸好我反應快，将你抱回來了。要不然你露出了人形，還被太子看到了，哎呦，你倆可就……哈哈哈……”

“休得胡說！”鳳凰從被子裏鑽了出來，露出來一張極其漂亮，愠色通紅的小臉。

因着這段日子的相處，旻秧也不覺得這張臉陌生。看到同樣是人形的鳳凰，旻秧只覺得比看到鳳凰原形的鳳凰還要倍感親切。

旻秧笑着繼續打趣道：“你和太子每次見面都互怼，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他呀！”

鳳凰沒有注意到來自天道的旻秧怎麽會八卦起情愛之事，反而立刻不屑道：“啊呸！就他！**凡胎，凡人一個！”

“哈哈哈哈……那你倆怎麽每次見面都吵架？”

“你這個想法很有問題，我倆每次見面都吵架就是互相喜歡，那兩個國家總是打仗，難道還是愛到不行嗎。”

“……呃……不一樣的吧。”雖然旻秧也搞不懂這是怎麽個不一樣，“那他之前射了你一箭，你也沒想過報仇呀。這樣的情感，明明應該是恨吧。”

鳳凰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的的确确很讨厭太子，恨不得殺死太子，可是有旻秧在，旻秧會同意她殺死太子嗎？

旻秧又指正着：“而且，他可不是凡人，他以後可是天子，天之子！”

“天子，又不是真正的天人。只是天道在人間設立的……”傀儡，鳳凰意識到自己失言，沒有說出來最後那兩個字，轉頭看着旻秧，話鋒一轉，“——你才是，你是仙子，是天道之人。”

旻秧想了想，還是道：“二者不可同一而談。更何況，我并不是什麽有身份的天道之人，而太子他，卻是人上人。”

鳳凰突然問了一個問題：“那你願意當天道的最末等，還是人類的最上等。”

旻秧一愣，好久，回答道：“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我的天命如何的問題。”

鳳凰來了一句：“我不信天命。”

旻秧這才發現，雖然與鳳凰相處了一段時間，但兩人并不是同一個道上的人。

旻秧問道：“你可有天道神族血統？”

鳳凰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我是鳳凰，我當然有。”

“那你可願意跟我一起回天道嗎？勤加修煉天道功法，想必有朝一日你必定可飛升至……”

“我不行。”

“為什麽？”

“我的功法，可全是魔道功法。”魔道，可是與天道對立的存在。

旻秧一愣：“你可是神鳥鳳凰，居然修魔道！”

鳳凰不以為意：“什麽能讓我變強，我就學什麽。”

旻秧搖頭，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天道這條路子的确難走。千萬人往，能過者，卻寥寥無幾。

鳳凰看着旻秧：“你雖然天道之人，但你地位不高是吧。倘若你修魔道，你必定……”

旻秧沒有在意鳳凰是怎麽看出來自己的天道地位不高的，直接打斷鳳凰：“我只修天道。”

鳳凰：“可是你……”

旻秧再一遍重申：“我只修天道。”

鳳凰：“……”

真是個死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