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明天我要當和尚了

景七看着幾丈之外的殿上, 眼瞳血紅的男人兇狠地将自己的師父壓在寬榻上, 那親吻來得恣肆且狂放, 他們這些旁觀者只覺得被壓在下面的那位好像随時有被吞下去的危險。

只是回過神來景七卻暗惱:雖然此時躺在下面那位看起來身形單薄,但真論鬥法的戰力, 怕是翻遍如今的仙魔兩域,都沒多少能和他旗鼓相當的……他還真怕若是惹怒了對方,會讓那人不顧師徒之義, 對他們尚未恢複修為的陛下動手。

一想到這兒, 景七就覺着頭疼——他只是想将這形影不離的師徒兩人分隔開來而已,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進退兩難的地步啊。

而蘇葉子此時的心情就更是複雜。

雲起現在的狀态和當日在他的洞府裏走火入魔時的狀态有一拼, 若是因為這迷情花而讓乖徒出了什麽岔子……他一定拆了太行城的城主府!

只不過很快,蘇葉子就發現,相比于考慮之後怎麽解決太行城的問題,眼下他自己和雲起才是最需要處理一下的。

似乎是不滿意他未運轉真元的推阻抗拒,壓在他身上的男人已經鉗住了他雙手, 毫不憐惜地按在了他身旁斜上方的寬榻上。握在手腕上的力度, 讓蘇葉子懷疑自己再掙紮,眼前這個已經失去神智的“乖徒”就會毫不猶豫地折斷他的手腕。

而蘇葉子失神的這會兒工夫, 肆虐的吻咬已經從唇上轉移了戰場, 帶着濡濕暧昧的痕跡移到了他的頸子上。感受着噴在敏感的皮膚上的灼熱呼吸,以及大殿內愈發焦灼的視線, 蘇葉子耳尖微微紅起來,半晌後輕嘆了一聲:

“我現在……是不是太慣着你了?”

這輕飄飄沒什麽力度的語氣,卻讓大殿中能夠聽見的人不約而同地身上汗毛豎了起來……怎麽聽怎麽覺着暗濤洶湧, 又如嚴冬初至。

剎那之後,還沒等衆人看清蘇葉子的動作,就見居于上位的男人雙眼一合,身體無力地壓倒在蘇葉子的身上。

蘇葉子擡到半空的手落下來,将雲起扶起身,一雙眉眼昳麗,視線冰冷地看了景七一眼:“城主府內,可有洗浴的泉眼?”

景七回神,點了點頭,又皺眉:“這迷情花?”

“我會幫他纾解。”蘇葉子的聲線清冷,就好像只是在說一件在平淡正常不過的小事。只不過一秒之後,他挑了眼角,一雙湛黑瞳子裏漾着淡淡的水色,連裸露着的白滑的頸子上,都還留着某人不軌的證據。他似笑非笑地挑着唇角,望着景七的目光卻似乎能把人凍成冰棱——

“還是說,城主你……親自來?”

已經恢複淡定的景七迎着撲面的殺氣,微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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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看剛才那一幕,若是陛下“清醒”之後,想起自己壞了他的好事,那自己的下場一定是可以意料的悲慘。

他沒廢話,眼見事已不成,直接讓侍女帶兩人去府內後山的溫水泉眼。

——至于之後再如何,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

雲起的神識徹底清醒的時候,深藍色的廣袤天穹之上,正是繁星滿天。

溫吞的泉水将身體溫柔地撫摸,身後微涼的泉石帶着堅硬的質感。他的眼前水霧氤氲,不遠處有一道雪白的身影,趴在泉水中一塊青色的圓石上,裸露在他眼前的那人雪白的背身,在月光下仿佛是一只不着寸縷而魅人心魂的水妖。

剛要開口的話音停駐在舌尖,雲起微微狹起了眼眸——

深藍如墨的夜空、點點閃爍的星光、窸窸窣窣的蟲鳴、汩汩的溫水泉眼、伏在圓石上睡得安靜恬然的美人……

這像是一幅畫,而且應該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畫匠畫出來的、巧奪天工一般的美景。

——美得驚心動魄,偏又仿佛悄然無聲。

從前他不懂,那些書文裏的一眼一生有什麽值得回味,他以為重複多了總會厭倦和煩悶……直到此時,雲起看着眼前的畫景,忽然很希望他的時間能夠永遠停滞在這一刻——不需要前進也不需要後退,甚至不需要靠近,他就想讓這個人永遠地停在他的眼睛裏。

那縱然是錯過這世間的萬般繁華與眷戀紅塵,他也絲毫不會覺着有半點憾然。

可惜天不遂人願。

“……你要是再看一會兒,我就給你扔出去。”

輕泠的聲音響起,畫卷裏的美人兒微微側身回眸,眼底帶着一點氤氲的水霧和複雜的惱然。

——被身後火辣辣的目光硬生生盯到從睡夢裏蘇醒,對于蘇葉子來說,絕對是人生、不,葉生第一次。

雲起啓唇:“師父。”

“就站在那兒。”蘇葉子的話音打住了雲起的動作,他微微撩起了視線,嫣紅的唇角勾起來,聲音帶着反差的涼意,“反省。”

盡管眼神深處像是藏着能燎天的火種,雲起外表看起來還是乖巧地微微壓低了視線,也壓下了眼底那些洶湧的情欲,他沒做什麽猶豫,開口道:“我不該碰那個舞姬。”

“……”蘇葉子眼角微微一抽,聲音愈發寒涼。“你錯在不該碰那個舞姬?”

雲起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仍繼續:“還不該在碰了那個舞姬之後沒洗沐就去碰師父。”

“不該當着那些人的面把師父壓在榻上。”

“不該讓他們看見師父不能反抗的樣子。”

“不該失去理智地想把師父衣服都剝下。”

“不該在師父的身上留下吻痕招來觊觎。”

“不該——”

“你、閉、嘴!”蘇葉子終于惱了,一雙眉眼涼得像浸了冰雪。若非身在溫泉,不着寸縷,蘇葉子大概這會兒就要親手管教一下自己的“乖徒”了。

平複了許久他才擡眼,看向站在水霧外面面龐模糊的雲起,無視了對方眼底那點笑意,冷眸道:“既然清醒了,自己出去吧。”

雲起一怔。

“那位太行城城主,”蘇葉子眼底笑意微冷,“我看,比我都挂念你。”

雲起聞言,眼底一絲涼意劃了過去,他依言起身,拾起了身後泉石上的衣袍,一一穿起,走了出去。

等雲起身影消逝,溫泉裏蘇葉子重新趴到了圓石上,眸色微沉:“魔修,為什麽會認識他……”

修長白皙的指尖無意識地敲着眼前的圓石,只是幾秒之後,蘇葉子神色一呆,然後眼神僵滞地慢慢移到自己的手上。

手掌稍稍翻過來,掌心紅彤彤的一片。

“……逆徒!”

像是想到了什麽畫面,蘇葉子兩耳微紅,神色極不自然地把手垂進了一旁的溫泉。

——

沿着圓潤的玉石鋪着的細長小徑,避過了層層掩映的竹林,雲起孤身走下了城主府的後山。

到了山腳的小徑尾處,一身紫袍的太行城城主低眉順目地站在那兒,看起來已經等候了很久了。

察覺了雲起沒有刻意遮掩的氣息,不等兩人距離靠近,太行城城主已經毫不猶豫地單膝跪了下去——

“是屬下思慮不周,請您恕罪。”

“……”垂在袍袖下,雲起的手微微攥起,他的目光在紫袍男子的身上一掃而過,毫無停留之意,直接走過了對方跪着的身旁,“你認錯人了。而且,在陰陽城我就說過——不要再跟着我!”

“您從不會逃避和畏懼任何事情——”跪在地上的紫袍青年轉身仍是跪姿對着雲起的方向。“是因為檀宗這位長老嗎?”

“……”雲起的步伐戛然而止。眼底隐隐有黑色的怒焰燎天而起。

他不記得跪在後面的這個人的任何事情,但他偏偏似乎又對這個人無比熟知……何等狠辣心性,何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狂……

“你如果再敢對他有半點不利——我不管你有意還是無意。”雲起一字一頓地轉身,眼瞳漆黑如點墨,深不見底,“那我保證,到死我都不會再記起從前的半點事情……景七。”

陡然聽見了自己的名字,紫袍青年渾身一震,瞳仁栗栗地仰頭看着雲起,然後半晌才帶着顫音低下頭去:

“景七願為您赴湯蹈火,死而後已。”

“那你就記着。”雲起沉眸,“我珍他如至寶,如之前事情,絕不允許再次發生!”

“景七遵聖命。”

雲起因之前事情心中所生郁結這才稍霁,面色也不再冰封一片,他垂了視線看着景七:“起來說話。”

景七依言起身。

“你如何得知我是來尋無根水?”雲起問道。

景七稍一猶豫,然後直言:“千年前您親赴仙域,本就是為神脈靈物而來……至于是為哪一柱,屬下不得而知。之前玲珑木之事過後,屬下一直命人在檀山外布控,不久前得到消息,說您往北疆而來,這才……”

雲起沉吟片刻,而後道:“無根水在菩提寺中,據傳還是與菩提神樹伴生,你們有解?”

景七沒有直言,而是另開一句:“太行城中,有一戶人家的長子就拜在菩提寺中,且居真傳之位,只不過前不久回門了斷塵事,出了意外,身死道消——如今,消息還未傳回菩提寺中。”

雲起眉梢一揚:“菩提寺真傳?”

景七垂首:“我等術法淺薄,魔氣遮掩恐為寺中隐遁高僧所察。”

雲起默然片刻,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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