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誘他犯戒的精怪?

蘇葉子的目光定在那個法號了了的青年疤面僧人身上, 目光猶疑不定。

即便以神識探查并無所得, 對這個青年僧人, 他還是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會是……雲起嗎?

蘇葉子的目光又落到了塵的身上。

俗家弟子們已經紛紛動作,此時有幾個人已經走到了了塵的身後。蘇葉子看着了塵笑意極淡地和那些弟子們一一做合十禮, 言行舉止都淡然從容,若說這是乖徒,蘇葉子倒也不覺得有何突兀。

此時還在猶豫的俗家弟子不剩多少, 而身後仍舊一個人都沒站過去的菩提寺真傳弟子, 卻只剩下那了了僧人一個了。

“與旁人同侍,似乎不如只自己啊……”

蘇葉子聽見身後兩個俗家弟子低聲議論。

“你難不成要選那個了了和尚?他可是出了名的無能, 而且聽說性格還刻板冷漠……這樣的師者,如何能行……”

似乎是在這樣的勸導裏下定了決心,剩下的人也不再在冷門和有競争者之間多做糾結,紛紛選定了自己想要拜請的真傳弟子,行禮退到他們後面。

偌大一個場地, 最後就只剩下了蘇葉子。

蘇葉子從一進這片場地, 對比于其他人的緊張惶恐,就因為淡定自在得像是走到自家後院的意态, 引得諸多僧人注意。只不過他那閑适得有些過頭而近乎輕慢的模樣, 又讓原本高看他一眼的僧人們有些不喜。

那主持的中年僧人便是其中一員。

此時見到蘇葉子仍舊未做抉擇,中年僧人便望向他:“這位施主, 既要入我佛門——”

中年僧人的話音未落,衆人便見這位漂亮的公子唇角一勾,直接奔着此時場中的了塵走去。了塵身後的俗家弟子也是最多, 見到蘇葉子走來,他的眼底掠過一絲淡淡情緒,雙手合十于身前,剛要開口,就被人截住——

“了塵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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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子停步,望着對方,彎起唇角笑意吟吟,這副眉眼如畫的模樣把了塵和他身後弟子都看得微怔,蘇葉子卻不在意,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您可喜歡雪景?”

了塵怔住。

所有人都未注意到,排在末尾,至今唯一一個身後空無一人的了了僧人,在聽見蘇葉子的話音之後,呼吸一頓。

而此時,了塵已然回神,雙手合十于身前:“貧僧素不着相。”

“哦……”蘇葉子點頭,笑得明媚,遺憾地看了他一眼,“我明白了。”

衆俗家弟子:……你明白什麽了??

蘇葉子卻沒再看了塵一眼,毫不留戀地轉身,往隊尾走去。

這場面看得僧人們和俗家弟子們皆是一怔,不解其所以然。

蘇葉子身後不遠處,主持的中年僧人眸色稍冷:“佛門清淨,豈容亵玩?”

旁人一顆心都提了起來,蘇葉子卻也不在意,他甚至頭都沒回:“佛法中不是素來講究一個‘緣’字嗎?我觀我與了塵大師無緣,自然不便耽擱于他。”

“那誰與施主有緣?”中年僧人話音壓低。

蘇葉子此時已經走到隊尾,他沒去接那中年僧人的話,而是看向垂目的了了,然後他一直走到對方身側,驀地附耳上去,笑音戲谑:“了了師父,你是不是……”

了了退了半步:“施主請自——”

“有個黑色的戒子?”蘇葉子的話音蓋過了對方的,然後心滿意足地看見對方驟然一滞的目光。

沒等對方回過神來,蘇葉子揚了唇角,轉身看向那個已經皺了眉的中年僧人:“找到了。”

中年僧人還惱于之前兩人狎近的一幕,沒反應過來:“施主找到什麽了?”

蘇葉子笑了:

“我的緣啊。”

“……”他身旁,了了的瞳色黯沉了下去。

——

儀式結束,菩提寺的了字輩真傳就帶着他們各自分到的俗家弟子,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一路上,蘇葉子幾次想和了了搭話,但都無一例外地收獲了對方的面無表情作為回應,直到——

蘇葉子:“了了師父,你俗名為何?家住哪裏?家中幾口人啊?”

了了:“……”

蘇葉子:“了了師父,我們這是要往哪兒走?是去你的洞府嗎?你們是自己住,還是睡通鋪?”

了了:“……”

蘇葉子強撐着面上的笑意,又向前追了幾步,走到青年僧人的旁邊:“了了師父,那你師承何處呢?”

原本以為還是會被沉默無視的問題,卻讓了了僧人停了步。他看都未看蘇葉子一看,身體側轉向一處,隔着無數廟宇,向着某個方向行了一禮,莊重肅穆——

“我師承,德宇高僧。”

“……”

看着那一臉“我敬愛我的高僧師父”的表情,蘇葉子慢慢地、慢慢地磨了磨牙。

……你個逆徒。

之後的一路都很安靜。了了僧人很滿意——但很可惜,他現在還不知道,這是預支了以後多大的代價換來的“一路安靜”……

了了僧人的居所很快就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裏。

“——就這間小茅屋?”蘇葉子看着眼前似乎随時有可能坍塌下來的草房,顯然是因乖徒在菩提寺的待遇而稍生憤然,再想起之前那些議論,他又有些心疼地看向自己的乖徒。

然而,了了只是神情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就撇開了臉,這一眼裏倒是飽含着對這個“嬌貴公子”的嫌棄。

蘇葉子:“……”

他要清理門戶了都別攔他。

一炷香後。

了了僧人拎着一把長長的掃帚,在草房外的院子裏開始了自己的日常。

“你這是在做什麽?”

了了僧人擡頭,硬要随他回來的嬌貴公子似乎是累了,正趴在院中他平日打坐的圓石上,托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看着他。

……坐都沒個坐相。

他心底似乎有個無奈的聲音笑嘆了一聲。

了了一怔,面色有些難看,他垂了視線,手中的掃帚重新揮動起來。

“你就……這麽讨厭我麽?”

那個輕和動聽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只不過這一次與之前不同,沒了那點讓人心癢又無奈的憊懶,反而是帶上了點……失落?

盡管了了一再默誦《心經》,但還是難以克制那聲音仿佛一遍又一遍地在耳邊回旋,愈到後來,他幾乎又感覺到了之前在主殿外,那人輕佻地俯身過來時吹拂在耳邊的仿佛要把人灼傷似的暧昧氣息。

“……”

握在手裏的掃帚驟然一頓,過了半晌,其上修長的指骨慢慢舒展,青年僧人妥協地一嘆。

“不讨厭。”

青年僧人的視線擡了起來——

趴在圓石上的嬌貴公子似乎有些意外,卷翹而纖長的眼睫慢慢地眨了眨,繼而,有一點笑意從他的眼底浮起,順着微勾的眼角,慢慢散開。

青年僧人情不自禁地看得怔住,連手裏的修行都忘了幹淨。他望着近在眼前的這人,只覺得一點莫名的熟悉,開始在平寂了許久的心底,慢慢地掙紮攪動起來。

……這個人,他仿佛已經認識很久了。

“那你喜歡我嗎?”

熟悉的聲音驀地将了了僧人驚醒,他回過神來,白淨的面皮都發紅,手裏的掃帚不自覺地加了幾分速度,就像是沒聽見對方的追問,在院子裏極快地掃了起來。

趴在圓石上的人笑得像只狐貍,眉眼微彎。

……就這樣浮躁的速度,和亂了序的脈搏,還能算作修行?

——

有蘇葉子在的第一日,了了僧人的日常修行,耗時比往常多了兩個時辰。

等到結束了所有日常,青年僧人心裏暗舒了一口氣,拿着經書去自己打坐的佛堂靜室了。

關上門的時候,今天新收的俗家弟子還趴在圓石上人畜無害地看着他,一雙瞳子跟浸了水似的,濕漉漉地亮。

了了沒來由地心裏一慌,砰地一下把門關了,猶豫了一會兒,他去旁邊取了經久不用而落了塵土的銅鎖,把門鎖上。

……今日雜念太多,《心經》也要多念幾遍才行。

了了僧人這樣想着,平靜心氣,舒緩了呼吸。

半晌後他跪上蒲團,口裏輕念:“若得見佛,當願衆生……得無礙眼,見一切——”

“我便不在你的衆生裏嗎?”

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靜寂裏的青年僧人驀地睜眼,眸光寒極,身形一動,同時合十的手掌分開,五指并立猛然橫劃——

掌風如利刃,身後開口那人垂着的長發,剎那間便飄然斷下了一縷。

只不過這掌刃,卻在真的傷及對方之前戛然而止。

對上年輕公子那一點都沒變化也沒躲閃的笑意,了了僧人聲線低沉:“……你不要命了?”

奈何對方似乎絲毫不在意已經替自己“死”了一次的那縷斷發,反而趁勢向前傾身,眉眼熠熠如映着月色的靜水,嫣紅的唇慢慢開合,帶着輕泠的笑音——

“縱使我不要命,了了師父你……舍得嗎?”

青年僧人身形微僵——那嫣紅而誘人的唇瓣近在咫尺,連帶凝脂似的頸項都曝露在眼底,随着對方貼近,隐約還能嗅見莫名熟悉而引人沉淪的馨香……

過了好半晌,青年僧人才重新開口,聲音微寒:“你是……精怪化形?”

蘇葉子一怔,笑着否認:“當然不,”他說着話,眼底對方的僵滞勾得他戲谑地又刻意逼近了幾分,“了了師父為何這樣說?”

“你若不是精怪化形,為何要誘我犯戒?”青年僧人似乎已經慢慢平靜下來,再擡眸時,視線有些寒涼,“難道不是想吸人陽精?”

蘇葉子:“……??”

作者有話要說: 蘇葉子:去TM的吸陽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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