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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崇追上去。

??追什麽,追那個小女孩兒,還是追自己的過去?

??跑着跑着阿崇開始有幻覺。他覺得自己身體變小了,變成了一個孩子。他是不是也跑過這樣的一條街?也被別人這樣窮追不舍過?

??跑過一條街,兩條街,三條街,行人擁擠,人潮熙攘,他穿過這一切,跑進一條小巷。

??那小女孩跑不快,看到阿崇趕上來怕得大哭起來。畢竟是孩子,力氣不夠跑過幾條街,幾條巷子就被自己趕上了。

??阿崇喘着氣。他抓住這孩子的手臂,等順了順氣,才用泰語在她的哭聲裏道:“你別怕。”

??那小女孩看自己被抓住了,吓得一直哭,渾身一直抖,還不停推他。

??阿崇看得心裏一酸,握着那孩子的手緊了緊。他又問了一次,反而把那孩子吓得更甚,哭得越來越大聲。

??哭,哭有什麽用。

??但能哭出來也好。

??阿崇蹲下來,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表情很恐怖。

??他問:“這樣多久了?”

??那小女孩一邊推他,一邊說我不敢了,聲音很小,像是在嗚咽。

??阿崇閉了閉眼,他想看看孩子背上有沒有傷,但這是女孩兒,想想還是算了。

??那孩子一直推他,推搡間碰到了阿崇傷的那只手,但他忘了疼不疼,身體的感受他全忘了。他只記得自己……似乎很冷靜,又好像不太冷靜,說不清楚的狀态。

??他喋喋不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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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家人嗎?”

??“——有人逼你嗎?”

??“——帶我去找他們。”

??寧宇跑着趕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看到阿崇半跪着,死死地抓着那孩子的手,一邊講,一邊從包裏掏泰铢出來往那個小孩手裏塞,每句話都說得很急。但那女孩兒吓得半死,一邊哭,一邊推打阿崇……這兩人看上去都處于無法交流的狀态裏。

??寧宇還是第一次看到素日散漫的阿崇這麽失态的模樣。

??阿崇表情太認真了,認真得不像阿崇。

??他聽到阿崇高聲對那孩子說:“我讓你帶我去找他們!!別哭了!!”

??那女孩兒被吓得不輕,哭得更大聲了,抽抽噎噎地說:“對不起……我錯了……別打我!你放我走吧!我不敢了!”

??他們各說各話,根本無法交流。

??寧宇吓得一愣一愣的,他走上前,還沒想好怎麽勸,只見巷尾那兒又跑來三個跟這女孩兒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

??這三孩子都穿得破破舊舊的,有一個還沒穿鞋子。寧宇還在愣神,就看到那仨小孩兒沖上來就毫無章法地去推搡阿崇,拳打腳踢,一副要拼命的樣子,看上去是想把那小女孩帶走。

??阿崇手裏的錢撒了一地,有一個去撿,一邊撿一邊說:“快點!快點!”

??寧宇看到其中一個小孩去扯阿崇的手。

??他吓得幾大步沖過去把人扯開,怪的是那幾個孩子身量雖小但力氣很大,嘴裏含糊地說着泰語,口音很重說得又快,寧宇聽不清,只覺得這些小孩幾下踢過來還挺快疼,不知道怎麽那麽大力氣。

??混亂間那女孩兒哭着咬了阿崇的手一口,寧宇條件反射就要去推這孩子的頭,但阿崇厲聲制止了他:“別碰她!”

??寧宇看那女孩兒一點沒留情,咬出血來了,眼睛驀然紅了,急得開始喊:“你放開她啊!!”

??阿崇也朝寧宇吼:“你放開我!我他媽要帶她回去!”

??這也是阿崇第一次用這種音量跟寧宇說話。

??但沒等他放,那小孩已經死命掙脫了阿崇的手。

??他們沒回頭,跑得極快,阿崇還要去追,寧宇直覺認為自己應該阻止,不然後果可能……所以他死死抱着阿崇的腰,連聲勸道:“崇哥——算了……我們不追了,算了……”

??“你放開我。”

??“崇哥,不追了。”寧宇喘着粗氣,“我們去看看你的手,流血了!”

??寧宇力氣也不小,誰也不讓誰,阿崇閉了閉眼。

??“我讓你放開我!!”

??“我說別追了!”寧宇把音量拔高了些,“他們不會相信你的,追上去幹什麽?!”

??那句話落下後,時間似乎靜止了很久。

??寧宇在那陣漫長的沉默裏整個人都是懵的,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直覺驅使,本能教導。

??他不知道自己想保護什麽,但他覺得,自己應該拉住阿崇。

??很久以後阿崇才回頭。他很慢地回頭,和寧宇對視。

??這也是第一次,寧宇在阿崇的眼中看到那麽直接又淩厲的情緒。

??阿崇沒有笑,他看着自己。

??裏面似乎有類似仇恨和陰戾一類的東西在發酵,湧出來,又把潮熱空氣裏的水汽一點點地抽空,會讓你感覺到冷。

??這是他沒有見過的阿崇。但寧宇卻覺得,這好像才是真正的阿崇。

??不笑的時候,認真起來的時候……原來是這樣的。只是看你一眼,你都會覺得那目光像刀鋒。

??寧宇手不自覺抖了下。

??他有些慌,講話也開始抖:“崇哥……你,你……你別難過啊,我在的,我……”

??他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第一反應是覺得阿崇在難過。

??阿崇打斷了他:“你閉眼。”

??“……什麽?”

??“我讓你閉上眼睛。”

??不要看這個我。

??寧宇被阿崇的語氣吓得一怔。

??也就是那一刻,寧宇切實地、直直地被一種叫心疼的痛感擊中了。和看到阿崇受傷那次一樣的……自責,難受,無力。

??這個時候的寧宇只有23歲,尚不懂很多和人生有關的道理,他很年輕,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經歷,?所以他也不懂為什麽這一刻這麽難受,居然有錯覺,以為自己會因愛這個人而死。

??浮誇又唐突。但似乎只能這麽形容,別的不夠。

??明明是青天白日,烈日炎炎,居然令人覺得冷。

??寧宇聽話地閉上了眼。面前這個或許真,或許假的阿崇消失在視線裏了。

??但他抱着阿崇。

??阿崇看到他閉眼了,試圖去掙開對方環着自己的手,第一次沒掙開,第二次還是沒掙開,寧宇固執地抱着自己。

??阿崇嘆了口氣,放棄了,索性把頭埋到寧宇肩上,放松下來,将身體的重量都交給了對方。

??“靠一下。”阿崇聲音聽上去很靜,“你也閉嘴,不要說話。”

??寧宇點了下頭。

??然後阿崇開始掏他的口袋。

??一開始寧宇以為阿崇是摸糖,等聽到打火機被按響的聲音才知道阿崇是找煙出來抽。

??阿崇抽煙的時候才發現手不舒服。

??煙熏了下眼睛,他被刺得眯起眼。

??在刺痛裏他想到那個女孩兒。

??那女孩兒……阿崇不明白為什麽她要哭,要跑。

??他甚至開始帶入自己去想。如果是當年的小阿崇,遇到今天的這個自己,時空交錯一次,那……故事會有什麽改變嗎?

??想這種‘如果’真是無腦。

??阿崇吐出一口煙,笑自己無聊。好像也沒必要煩那孩子推開自己,如果惱怒,那好像惱的也是自己的鏡像。鏡子那麽清晰,能直白照見自己的不完美,太醜陋了。

??寧宇在緩緩拍他的背。能感覺到動作是猶豫又小心的,很輕,很輕。一下,兩下,有節奏地拍,或許是想安慰吧,但把阿崇拍得更清醒了。

??清醒了。

??這一次,阿崇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身體中心……有那樣一塊黑沉沉,安靜且沉重的東西。他看清了,很清晰。

??它一直在生長着,埋在身體裏。在過去的日子裏他會讨厭這塊身體裏的陰影,它總是時不時跑出來打擾自己的生活,不分場合,不識好歹,糾纏不清。

??是不受歡迎的它,但也無法分割的它。

??但今天相反,阿崇抱着它,覺得它居然和寧宇一樣,是和藹的,可親的,可以擁抱的。阿崇抱着它,寧宇的肋骨抵着它,他們一同擁抱這一顆沉重的,裝滿秘密的心髒。

??阿崇在模糊的心跳聲裏平靜下來。

??那支煙抽到一半,誰都沒再開口說一句話,寧宇抱着阿崇,讓對方懶懶地靠在他的肩上抽煙。

??寧宇沒再說話,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該去打擾。

??後來聽到有人走近他們。寧宇閉着眼聽到幾句泰語,說這裏不能抽煙,要他們交罰款。

??話是對阿崇說的,但寧宇聽到了。阿崇眼睛都沒擡,自顧自地抽煙。

??那人以為他們聽不懂,用蹩腳的中文說了一次,見依舊沒人理他,又用英文講了一次。

??寧宇睜開眼掏錢包出來,抽出兩張錢遞給那人。

??那人接了,但見阿崇還是毫無反應地在抽煙,似乎還要說什麽,寧宇又抽出好幾張面值大的給那人,問:“別管,這些夠了嗎?”

??那人大概也沒想到碰上這麽個砸錢的主,接過錢走了。

??阿崇被這一出逗笑了,捏了下寧宇的腰,笑他:“富二代,好會敗家。”

??寧宇搖頭,“你抽吧,沒事兒。”

??接着肩上的重量沒了,阿崇站直身子,看過來。

??他開始笑了,和從前一樣。

??“不問我什麽嗎。”

??寧宇怔了下,才慢慢道:“……不問。”

??不問了。

??你那麽難受,我不敢聽。

??阿崇似乎笑了下。

??他把煙掐了,問:“有沒有吓到你?”

??頓了下,阿崇補了句:“不好意思。”

??寧宇搖頭。

??他呼了口氣,低頭去檢查阿崇的手,表情十分嚴肅。

??寧宇皺着眉看傷口的時候,阿崇用另一只手揉了幾下他的頭發,說:“我沒事。”

??是,是沒事。

??只需要一根煙的時間就能消化好一切,這就是阿崇。

??寧宇僵着臉,他賭了一口莫名的氣,“我有事,我都沒舍得把你咬疼過,你就讓別人這麽咬你。”

??阿崇微微低頭,壓着寧宇的頭揉了揉,“那今晚讓你咬一口,好不好?”

??寧宇悶着不吭聲,阿崇按着他的頭點了兩下,重新把人牽住,“走了。”

??像是無事發生一般,他們往來時的路走。

??寧宇堅持要帶阿崇去看下手,消個毒,阿崇說不用。于是寧宇開始唠叨,講自己聽過的某人因為被咬了一口破傷風死亡的新聞,一聽就是胡編亂造。阿崇認真地聽,時不時哦一句,說,是嗎。

??最後還是不放心,路過711寧宇飛速去買了包酒精棉片和創可貼,等那咬痕處理完他臉色才好看了些。

??阿崇被他念煩了,敷衍地扯着他往回走。

??路上氣氛怪異,寧宇覺得心慌,又沒話題,他絞盡腦汁找了個覺得勉強有趣的經歷講——大學時做過的一個什麽比賽,說是和光電學院一起合作搞的,做的什麽太陽能手表,還得獎了。

??阿崇這會兒不同往日,極有耐心,聽不懂也一直點頭。

??他們好像在刻意回避什麽,大概都想禮貌又溫和地抽離出剛剛壓抑的經歷。

太陽能手表講着講着,寧宇突然講不出來了,對話斷了。

??他總是下意識會去看阿崇的手,心神不寧,接着就會分神,忘記下一句要說什麽。

??寧宇知道自己很無聊也很失敗,這種時候也不知道怎麽把阿崇哄開心一點。他不擅長這種事,想出來的話題都只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太陽能手表。

??他不是阿崇,沒有辦法做到很快從某個情景中抽身而出,他還在自責和難受。

??阿崇看他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只能停下,慢悠悠說了句:“想吃糖,男朋友。”

??寧宇也不看他。低頭摸了摸,結果發現兜裏沒糖了。他心煩意亂,悶悶道:“沒了。”

??阿崇臉壓下來,還是笑着,問:“那你可以吻我嗎,我現在想吃點甜的。”

??按理來說這話也沒問題,平時他就愛這麽逗寧宇。

??但寧宇這回居然硬邦邦地回了句:“你不想笑就不要笑,想哭就哭,想發脾氣就發脾氣,你裝什麽裝,我看你這樣我就氣。”

??哦,他又知道我在裝了。

??阿崇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才慢慢笑起來。

??“好吧,剛剛是裝的,但現在是真的想笑,因為你生氣的時候很帥。”阿崇語氣真誠,“拜托親我一下,我吃了甜的就好啦。”

??寧宇哦了聲,禮貌謙虛了下:“……我不甜,你可能會很失望。”

??說是這樣說,講完還是撲上去了。

??接吻的時候他下意識會去攬阿崇的脖子,對方環他的腰。寧宇很怕癢,尤其腰側,只不過阿崇揉那裏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在被那只手慢慢點燃,不癢,但很麻。

??他們站在有熱氣吹來的風口。寧宇感覺快喘不過氣時才捏了下阿崇的手心,臉分開,“……再親我要那什麽了。”

??阿崇滿不在乎:“正常反應,我也會。謝謝哦,心情有變好,你嘴裏甜甜的。”

??他們繼續往前走,默契地不再開口。

??剛剛發生的一切似乎重要,似乎又不重要,倆人心照不宣地裝作過去了,被一個吻結束。

??走了會兒,阿崇突然語調平靜地提起了剛剛。

??“其實我只是想給她一點錢,問她是不是有人讓她出來偷的。”

??阿崇頓了下,“我知道她不是自願的,想幫幫她……但好像吓到她了。”

??你也吓到我了好嗎,寧宇心道。

??“反正錢他們拿走了。”開口他語氣還是帶着安慰,“怕也是正常的,說不定以為你要送她去警察局。”

??阿崇沉默了下,才說:“偷東西不好,希望他們……能改。”

??寧宇側頭看了他一眼。

??阿崇又補了一句:“其實……就算改了,這種事也是一塊疤。留在一個人身上,可能會帶着走一輩子,很難消失的。”

??寧宇收回目光。

??過往相處時點滴的記憶線索串聯起來,寧宇覺得自己似乎隐約明白了什麽。

??“你給她錢,她也不會懂這些啊。”

??阿崇:“我也沒想讓她懂,我只是想讓她拿去買點吃的。”

??他們走過轉角,回到主街道。

??寧宇突然來了句:“其實沒什麽,我小時候也偷過我媽的錢。”

??阿崇怔了下,側頭看寧宇。

??寧宇語氣聽得出來有點尴尬,“幹嘛這麽看我……就……我上初一有年暑假,我爸忙,我就去我媽那兒住了倆月,還得幫着帶我弟。那時候DNF……就一游戲,很火,大家都玩,不玩你跟同學都沒話題。那兩個月吧,我媽老忘給我零花錢,我閑着又沒事兒,特想玩,有幾天我媽又忘了給我零花錢,但那天游戲剛好要做任務,我就悄悄拿了我媽放鞋櫃裏的錢……”

實在是有點不敢相信這是寧宇會做出來的事兒,問他:“……你拿了多少?”

??“……三塊。”寧宇小聲補充,“人民幣。後來我媽給我零花錢我就還回去了,第二天就還了。”

??“……”阿崇無語了兩秒,“三塊……能幹嘛?”

??“……那時候網吧能充一個多小時好吧。”寧宇臉紅了,“重點是那次被我弟看到了。我弟這人賊得不行,他看我拿也去拿,膽還大,拿得很多。後來我媽發現了,我弟反咬一口說是我教他拿的,還說我教他打游戲……唉我懶得說他。反正那次被我媽打得挺慘,回去她還告訴我爸,又被我爸打一頓。就因為這事兒,我上大學前都沒怎麽進網吧玩過網游了,被我爸打得……”

??阿崇扯了下嘴角,“你這……這不算偷錢。”

??小孩子不懂事而已,再說青春期也總有些奇怪的堅持和臭毛病,可以理解。

??“算的,錯的就是錯的。”寧宇說,“雖然那時候小,不懂事……但我不會否認,我也承認那是錯的,拿了就是拿了,不對就是不對,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額……但我也就跟你說了,你別笑啊!”

??阿崇是真的覺得開心才笑的。

??為什麽笑,大概是因為寧宇講這段過去的時候很坦然,帶着點不好意思,有點羞愧,又夾雜一種少年人的活力,很有朝氣。

??寧宇的聲音悅耳,有力,清晰,似乎把一些壓在心裏的陰霾趕跑了。

??“沒笑沒笑。”阿崇捏了捏他的手心,“我們寧宇好勇敢,是個好孩子。”

??“……您說這話挺奇怪的。”

??寧宇說完,又小心地補了句,“所以我覺得,過去的經歷不能用來定義你是誰,過去的作用應該是引導,讓我們變得更好一些。”

??是嗎。

??誰引導誰,引導去哪裏?

??寧宇看阿崇反應不大,皺眉想了下,又起了個話頭:“還有啊,我之前認識一個人講給我聽的,我一朋友是小時候是留守兒童,帶他的奶奶年紀大了,家裏挺困難的,他小時候就在那種偷兒組織裏面……那後來人家還考上了我母校呢,成績比我還好,最後出國去加州……”

??阿崇低頭笑了笑,淡淡打斷寧宇:

??“猜也猜到了,還要拐彎抹角說別的來哄我開心,不知道誰更會裝。”

??寧宇心裏一震,表情凝固了一秒。

??“崇哥,我……”

??阿崇卻突然轉移了這個話題:“你有沒有發現,你身上少了一樣東西?”

??他好像永遠能輕松地避免讓自己尴尬,逃出自己讨厭的語境。

??寧宇果然被轉移注意力,他想了下,摸了摸口袋,狐疑一秒,接着他眼皮一跳,這才意識到:“……帽子忘在咖啡店了。”

??他很少丢三落四,忘了也是因為要來找阿崇,這會兒強迫症上來了,開始心煩意亂地說要回去找。

??阿崇似乎很滿意寧宇的反應,笑着說:“就留在那,我們下次再去一次,看還在不在。”

??說完阿崇就笑着轉身,微微低頭,湊近去看寧宇的眼睛。

??寧宇頓住了,下意識放緩呼吸。

??他聞到阿崇壓過來的味道,這次是濃烈的侵略氣息,沒有掩飾。

??漸進的氣味,前調濃烈,中調微醺,後調柔和。這是阿崇一貫的語氣和神态,會讓人酩酊和眩暈的樣子。

??寧宇心道,他們好像從沒有這麽近過。即使以前做過那麽多次,親吻過那麽多次,但好像在今天才真正靠近了彼此。

??阿崇低聲說:“謝謝。”

??寧宇暈頭轉向地回:“……不客氣,應該的。”

??但寧宇心裏想的是……我現在可以吻他嗎?應該可以的吧?

??阿崇沒有給他機會。

?因為阿崇說:“現在,八號家庭的一家之主想帶你私奔,男朋友,願意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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