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榮譽歸府
“陛下,微臣今日想穿這身直裾回府,望陛下恩準……”
見蕭晚并未穿官服,楚天悅微微一怔。半響,她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 番俊朗非凡的蕭晚,笑着道:“這身衣袍式樣新奇,似乎和曲裾有些類似,卻完美改變了女式曲裾太過婀娜多姿的缺點,顯得出奇的端莊和華貴。不知是哪位裁縫有 如此好的手藝,裙擺上梅花縫得這般栩栩如生?”
其實昨日,蕭晚新穎的服飾在人群裏各為出挑,只是後面她光顧着震驚蕭晚的才華,倒是忽略了她這身端莊的打扮。現在對蕭晚越看越順眼下,楚天悅不由誇贊了幾句。
蕭晚恭敬回道,:“這是微臣的夫郎謝氏為臣特制的直裾,他母親正是曾經設計出曲裾的謝昕璇。”
“謝昕璇……?怪不得設計如此眼熟,原是謝記衣鋪所出。”回憶起往昔,楚天悅輕嘆道,“當年謝昕璇所設計的曲裾曾令朕一度十分驚豔,沒想到改編後的直裾保留了曲裾的優點,又改良了不少糟粕之處,當真讓人眼前一亮。”
見楚天悅微感興趣,蕭晚心中一動,不由自薦起了枕席:“陛下,謝記衣鋪已重新開張,若是您喜歡直裾的款式,微臣可為您特殊定制一套。”
猜出了蕭晚打着什麽鬼主意,楚天悅輕笑着點頭:“好,這些年來宮裏的襖裙和襦裙已讓朕穿厭看厭了,是時候該換一套新的宮服了。朕,十分期待。”
沒想到楚天悅答應得這般爽快,蕭晚喜道:“一定不負陛下所望!”
巳時,禮部尚書崔明玉至東長安門外,将此次科舉的金榜張挂在了宮牆壁上。金榜足有半人之高,十九米之寬,黃紙之上龍飛鳳舞的墨寶正是當今女皇楚天悅親手所書,右下角更權威地加蓋了“皇帝之寶”,诠釋了其真實性和有效性。
金榜挂出的一瞬間,長安門外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所有百姓都圍堵在皇榜之前,仰頭張望着三甲的名單,然而在看到高高在上的“蕭晚”二字時,全部呆若木雞地噤了聲,尤其是會試後等着看蕭晚出醜的落榜考生們。
這次只有一百三十名貢士進了三甲,為歷年來三甲名單最少的一屆科舉,可見今年的考題十分之難。但,蕭晚這個京城大草包不但榜上有名,竟海成了本屆科舉的金科狀元?!
陛下确定沒有寫錯名字嗎?!
“新科狀元,到!”随着侍衛們的一聲高呼,擁擠的人群緩緩地分散成了兩排。他們好奇地伸長着脖子,只見一襲素白錦裝的身影騎着駿馬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筆挺的英姿套着素白的長袍,在這暖陽的映照下,肌膚若雪,唇似朱焰。烏發如瀑的青絲高高绾起,明明只戴一株簡單的紅檀簪子,卻格外地襯出她那張俊秀的容顏英姿飒爽,透着一股堅毅與冷意,顯得格外清豔
“京城的第一草包蕭晚竟真成了狀元?!”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剛還井然有序的人潮瞬間騷動了起來。衆人你争我搶要瞧瞧是否真是蕭晚時,只見最前排的一名孩童猛地被這擁擠的人群推上了街道,踉踉跄跄地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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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的身子一時爬不起來,小孩的親爹見狀,臉色霎時慘白,連忙撲了上去。但已經太遲,在他撲上去的瞬間,蕭晚的白駒已近在咫尺。
馬蹄狂奔之下,卷起陣陣飛揚的塵土,眼看慘劇即将發生,暴動的人群似被下了定身符般,集體停住了動作。他們慌張地屏住了呼吸,有些更是膽小地閉上了雙眼。
“嘶——”在馬蹄即将踏上這對父子時,蕭晚目光一凝,雙手狠狠地一拉缰繩,終是以毫釐之差,硬生生地改變了馬蹄踏下的軌跡。
急奔的馬兒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拉瞬間受驚。頃刻間,前蹄高高舉起,它吃痛地仰頭長嘶,怒而狂躁着。
就在這時,蕭晚輕輕拍了拍馬兒的背部,随後雙手一拉缰繩,完美地轉了一個圈,将馬兒在原地停了下來。
抱着孩童的男子,此刻完全沒從驚慌中回神來,而是一臉呆滞地望着馬上英姿飒爽的蕭晚。
微風輕輕吹起蕭晚曳長的衣擺,繡着梅花的裙擺衣袂翻飛,宛若寒冬中淩寒獨自開的寒梅,清雅而華貴。柔和的線條暖暖地鋪灑在墨色的青絲上,散着一層讓人驚豔的金邊,一瞬間讓整個長安門都為之一亮。
安撫好狂暴的白駒後,蕭晚朝着吓壞的男子颔首微笑,又關心地詢問了下孩童的傷勢。見男孩只是手臂擦傷後,蕭晚提着的心徹底放了下來。但很快,見男孩手心裏捏着的碎布時,她目光冷冷地地掃視了一圈,最終定在了一名熟悉的女子身上。
見李若華鬼鬼祟祟地往人群裏躲去,坐于馬背之上的蕭晚冷冷地開口,不屑地說道:“李小姐,科舉你已敗于我手下,沒想到今日你為了讓我當衆出醜,竟如此卑劣地将一名孩童推出。若非我及時收住缰繩,這名無辜孩童即将命喪或重傷在疾奔的馬蹄之下。”
被當場抓包,還被蕭晚劈頭蓋臉地斥責,李若華漲紅着臉,不甘心地說:“我何時推人,你莫要血口噴人!”
蕭晚冷哼一聲,指着男孩手中的碎布,冰冷地說:“他手中的碎布圖案與你右衣袖角上破損的地方完全吻合,這就是證據!”說着,她目光嚴厲,聲如寒冰:“身為第一才女,你竟如此罔顧人命,怪不得陛下說你不配此名!”
李若華臉色一白,死死地盯着那塊碎布。她怎麽也沒想明白,在短短須臾間,蕭晚不但成功停住了疾奔的白駒,竟還看穿了她陷害的過程!
“你!”得知自己的孩子是被人有意推出後,男子紅着眼,指着李若華破口大罵了起來,“什麽第一才女,竟使出這麽卑鄙的手段!若我兒出事,你拿什麽賠我的兒!”
那些曾經愛慕李若華的少年們,完全沒想到事情竟然天翻地覆了起來,目光紛紛陌生又失望地看着她。李若華一時覺得有些難堪,連忙想趁亂離開,誰知衆人竟完全把道路堵了起來,吵吵嚷嚷地要壓她去見官。
“蕭狀元,剛才謝謝你救了我們。”一想到那時的危險,男子的心就惴惴不安着,連忙朝着蕭晚不停地鞠躬道謝。
蕭晚輕聲道:“長安門外車水馬龍,看榜之時記得注意安全,尤其是年幼的孩子在身邊,要多多費些心照顧着。莫要互相推搡,造成險情。”
“蕭狀元說的是。”男子淚眼婆娑,感動地說,“我曾聽傳言說狀元您多麽蠻不講理多麽纨绔多麽欺女霸男,今日一見才知你平易近人,傳言皆是虛也……”
沒想到随意一出手竟讓人改變了長年以來的看法,蕭晚微微一笑,道:“蕭晚已經成長,早不是那纨绔之人了。”
說完,在鼓樂的奏響下,她輕輕一揮馬鞭,絕塵而去。
這等天人之姿令衆人癡望不已,完全忽略了這位英姿飒爽的女子正是京城裏鼎鼎有名的纨绔草包女。更有少年在回味許久後,突然雙手捧心,對着蕭晚騎馬離去的潇灑背影冒起了桃花。
“那是蕭晚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這衣服好漂亮啊!怎麽從來沒見過,到底在哪買的?”
“好像在謝記衣鋪看到過,叫什麽直裾?”一人納悶地說,“那時路過覺得款式平平,怎麽蕭晚這身這麽帥氣……?”
“昨天殿試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蕭晚成了狀元?”
殿試的考題涉及到軍略,所以并未像會試一樣公布于衆。但有些參加第二輪殿試的考生們見衆人這麽好奇,立刻添油加醋地将蕭晚如何駁斥女皇、如何讓女皇心悅誠服放棄禦駕親征的話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甚至于将女皇怒斥李若華的事也誇張地補充了一番。
一瞬間,李若華第一才女的形象在衆人面前倒塌了起來,而對于成為狀元郎的蕭晚,衆人又驚又疑,心裏完全無法消化草包女變成了才女這個事實……
但又被剛才蕭晚英姿飒爽的出場方式完全地驚豔到了!以至于才一個早上過去,流言已越傳越邪乎了起來,蕭晚如何成為金科狀元的版本更是編了七八個之多。
與此同時,蕭府張燈結彩,喜炮震天。在各種前呼後擁,旗鼓開路下,蕭晚手捧着欽點皇聖诏,足跨金鞍白駒,風風光光地歸了府。
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洗心革面金榜題名!蕭晚在激動的同時,回憶起了前世荒廢的時光和纨绔的游手好閑,不禁為自己今生這兩個月來的熬夜努力淚目了起來。
若是前世,她也這般奮鬥努力,光宗耀祖,蕭家又怎會落得滿門抄斬的慘境……
“晚兒!”
在望見蕭玉容和陳太公一臉急切地等在門口時,蕭晚連忙勒住缰繩翻身下馬,疾奔到了兩人的身前。她屈膝而跪,将欽點皇聖诏遞到了兩人面前。
“娘、祖父,晚兒未負你們希望,已金榜題名歸來。”
沒想到兩個月前還是纨绔子弟的女兒,竟變得如此出衆,蕭玉容心裏又歡喜又自豪。她連忙扶起跪地的蕭晚,拍了拍她的肩道:“不愧是娘的好女兒。走,進屋去吧。”
想到蕭晚累了一日,神色疲憊,蕭玉容并沒有在今日邀請賓客慶祝蕭晚高中,而是細聲叮囑了她一番後,就讓她回房好好休息。
蕭晚卻在蕭玉容和陳太公離去後,目光一眨不眨地望向了默默在旁凝望着自己的謝初辰,完全忽略了一旁同樣早早等候在門口,臉色複雜的季舒墨。
“初辰,你身子未好,怎麽出房了呢!”蕭晚擔憂地走近,嗔怪地說,“昭兒,你怎麽不好好照顧你家公子!小心本小姐扣光你的月錢!”
昭兒無辜地驚呼:“是公子非要在外面等小姐,我怎麽勸也不聽……您不知道,公子他脾氣擰得很,除了小姐您的話,他根本不聽其他人說的……”
想到蕭晚一夜未歸,謝初辰提心吊膽了一晚。此刻,被昭兒說得臉頰微紅,他支支吾吾道:“妻主,不怪昭兒,是我要等你的……”
說着,他羞澀地擡起了眼,正對上蕭晚燦若星辰的溫潤雙眸,只覺得自己的魂兒都要被這鋪天蓋地的溫柔完全吸入了進去。目光水汪汪地輕眨着,他嘴角輕揚,高興地開口:“恭喜妻主,金榜題名。”
這樣柔暖的恭賀比任何人說得都讓蕭晚精神百倍、振奮十足,她喜氣洋洋開口,剛要說話,卻被謝初辰握住了手腕。
他驚呼道:“妻主,你的手是怎麽回事?!”
蕭晚低頭看了看右手心,只見手掌中有着幾道青紫的缰繩印。這點小傷對她來說早就不算什麽,畢竟現在剛見到謝初辰,蕭晚尤其興奮,總覺得自己有說不盡的話想要告訴他。
“初辰,謝謝你陪我度過了我最艱難的這段日子。現在,我們——”
謝初辰卻緊張地驚呼着:“妻主,這傷要上藥,落了疤不好!”說着,他急急地拉着蕭晚朝着梅園走去,以至于蕭晚剛欲說出口的話悶在了嘴裏。
望着謝初辰忙前忙後地為自己包紮着,一臉小心翼翼和擔憂,蕭晚樂滋滋地眯起眼,回憶起了那句千古名言。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如今她已金榜題名,功成名就。這洞房花燭夜是時候該辦起來了!
正醞釀着如何順理成章地撲倒初辰,彼此互相探讨着小黃書之妙時,蕭晚瞄到了謝初辰床邊的那副古舊的畫卷。
在她未和謝初辰同住前,這張畫卷,謝初辰時時刻刻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頭邊。但謝初辰受傷養病後,蕭晚時時刻刻地守着謝初辰照顧着他,倒是沒再瞧見。如今,又見這畫卷出現在了床頭,蕭晚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了起來。
她曾問過謝初辰,這名救命恩人是誰,卻因為季舒墨的突然歸府被迫打斷了下來。
後來,她曾經有幾次想追問謝初辰,卻又惶恐自己再度揭開他的傷疤,或怕聽到一些自己不願意聽到的答案。例如,對方是位自己這個纨绔女根本比不上的天之驕子亦或者是千金才女。
但現在,她已經是狀元了!初辰是她的夫,即是狀元的夫郎,無論如何,她都有資格和能力與這位所謂的救命恩人一較高下!
于是,在謝初辰小心翼翼地給自己上藥時,蕭晚終于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氣地開口道:“初辰,這張畫卷……”
見謝初辰漂亮的眼眸微微擡起,蕭晚咽了咽口水,那些在殿試上洶洶的氣勢瞬間萎了。她心虛地撇開目光,細若蚊蠅地說:“之前我說過,如果你想要找她報恩的話,我會派人幫你找找的。你不必天天守着畫卷,我……會幫你好好報答她的……”
她一口氣說完,忽然見謝初辰僵住了動作。好半響,謝初辰才低低地開口:“妻主,那畫卷上的女子是你。”他擡起目光,笑容微微有些勉強,聲音更是夾雜着輕輕的顫動,“當年救我的人,是你。”
“我?!”蕭晚一口氣噎在了喉嚨裏,整個人都呆滞在了床上。
見蕭晚一臉茫然,謝初辰輕聲低喃着:“妻主,我喜歡你整整三年了,所以我想報恩的人,只有你。喜歡的人,也只有你……”
——你從來不知,我有多喜歡你。為了嫁給你,我等了整整三年……
三年……?
蕭晚的頭瞬間脹痛了起來,總覺得這句話在哪裏聽到過……越想她的頭越痛,仿佛有什麽東西硬生生地将腦袋撕裂了開來,而與此同時,死前的回憶陸陸續續地浮現在腦海裏。
她呼吸一窒,忽然意識到,自己前段時間覺得忽略掉的重要信息,正是前世謝初辰在她臨死前說的那番話。
初辰喜歡了她整整三年?!
而她竟然是初辰心心念念的那位恩人?!
不可能啊,前世她對聲名狼藉的謝初辰一向采取避而遠之的态度……怎麽可能會救他呢?以前應該沒見過才對啊……為何她怎麽想都想不起來呢……
三年?三年?!她的玉佩……
蕭晚心中一沉。
難道是那個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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