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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光景,不但不敢出聲,反而吓得快步疾走。仿佛那大宅裏會有猛獸出來咬人一般。

因此那地上的兩個人,也不知躺了多長時間,是死是活,都是無人過問。終于其中一個人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發出了一聲呻,吟。

“唔……”“這是哪兒啊?”地上的年輕女子,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從地上歪歪扭扭的坐了起來。這一動彈便覺得渾身酸痛。“哎,娘喂,怎麽這麽疼?是誰打了我?我怎麽在地上?”

年輕女子迷糊地四處張望,這才察覺到自己身處的地形,又看到腳邊還躺着一個人,面朝下趴着。這年輕女子可不正是奉命辦事的紅葉?又一陣涼風吹來,将紅葉滿腦子的迷糊吹的清醒了幾分,這才想起來自己先前是在送姬家的馬車啊!

就着那點兒月光,紅葉可不就認出了,躺在自己腳跟前兒的那個人穿的衣裳,倒像是碧波。紅葉趕緊連滾帶爬的沖了過去,抓起碧波的一條胳膊使勁兒搖晃。“碧波碧波,快醒醒,快醒醒!”一邊喊一邊心裏駭然萬分。我天,這是給咱碰到劫道的了?

☆、51. 成了懸案

碧波半天沒動靜,吓得紅葉伸出手去,在她的鼻子下面,探了探鼻息,感覺到還有熱乎氣兒,這才把心放到肚子裏。接着用力搖晃,又在她的人中下面使勁掐了兩下。終于好不容易碧波才咳出了一聲來。

睜開眼睛瞧見紅葉,兀自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地問道。“紅葉,你晃我幹嘛?”

碧波動了動身子,又感覺到了不對。“哎喲,好疼,好端端的,你怎麽打我呀?”

紅葉又好氣又好笑,哭喪着臉道,“碧波妹子快醒醒吧!你快瞧瞧這是在什麽地方?咱姐倆這是中邪了,見鬼了?”這一閉眼一睜眼的,場景換了不說,天都黑了啊!

兩個難姐難妹,相互攙扶着站了起來,四面望一望,雖然是夜裏,可這地兒,明顯不是定國公府左近啊!“這是什麽地方?我們府的馬車呢!馬車裏的二小姐要的人呢?”碧波揉着生疼的後腦勺,那裏不知何時起了個腫包,苦着臉哀叫。

“行了,別叫了,你問我我問誰去?快去看看附近有沒有你們府的馬車才是正經!”紅葉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倆膝蓋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狠狠磕了,走一步,就疼一下。

兩個難姐難妹互相攙扶着,朝前走了數十步,也沒有看到馬車的影子,反倒是瞧見前頭若隐若現的燈光。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趕緊朝燈光趕了過去。他

那兩盞昏黃的燈光,一左一右懸挂在大門的兩側上方。這道門規格不高,緊緊的閉着,顯然是某個大宅的門後或是角門,紅綢燈籠上頭還寫着一個安字。

紅葉瞧了半晌,同碧波商量。“碧波,這家你可認得?”碧波瞪着眼琢磨了半天,亦是搖頭不知。須知當今皇室姓安,而也正因此,安姓便成了浣花朝的大姓,擱在京城,沒有一萬也有數幹,這如何認得?

二仆探頭探腦,偏偏此時入夜,巷子裏沒甚行人,寂寂無聲。聯想到莫名其妙睡在這兒,冷風吹過,寒意入體,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互相抱做一團。

互暖的兩人抖了一陣,碧波小聲道,“要不,咱尋個人打聽一番?”紅葉嘴角一抽,“這哪有人啊?要不,咱上去敲敲門問問?”

二人正合計,就瞧見不遠處兩個更夫提着氣死風燈搖搖擺擺地經過巷口,紅葉一扯碧波,便沖了上去。

這兒居然是那位主兒的宅院!紅葉跟那兩個一打聽,寒毛瞬間倒豎,心底涼了個透。居然是五皇子那大煞星!

此時不由得慶幸,方才沒迷了神智,真格地上去叫門。對視一眼,都是心有同感。此時不趕緊跑,更待何時?

紅葉碧波兩個不辨方向,跌跌撞撞地亂跑一氣,也不知跑了多少冤枉路,又摔了多少跟頭,待終于看見定國公府大門口的紗燈籠時,眼淚都下來了有沒有。

其實将入夜之時,姬府馬車遲遲沒進府,姬滿就覺得奇怪,早又派了人到定國公府打聽。等兩府都意識到不對,派出人手在大街上搜尋時,已經是半天過去了,姬府馬車停在兩條街外的不起眼的角落裏,車夫在車裏仰天昏睡……

那個要被接進姬府裏的小侍,卻是不知所蹤。紅葉碧波這兩個大丫鬟雖然是好端端的全手全腳的回來了,可都或多或少地吃了苦頭,受了場驚吓。

雖然不過是丢了個小侍,可事情就發生在定國公府的角門口,這不是明擺着打臉麽?而且最後兩個人是在五皇子府門口醒來的,顯然這件詭異的事情,多半跟五皇子有關。如果不是五皇子這個嚣張跋扈的,誰敢這般明晃晃的惹定國公府?

姚露和姬滿倆人,任是怎麽也想不通,五皇子好端端的為何要,劫走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侍?

而細細想來,那少年似乎也不是沒有疑點的,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聽說要飛上枝頭,不見半點歡喜,跟府裏的其他下人也沒有過多的交集。

何況他還不是府裏的家生子,跟他有親的那個花匠王老漢,府裏派人去查時,也早已在數十天前病死了,也就是說能證明身份的人沒了!

不過很快姚露就有了更大的煩惱,沒閑工夫去繼續查這件稀奇古怪的事,小侍的神秘失蹤,也就成了兩府的懸案,一直到多年之後,才揭開了謎團。

姚露這個更大的煩惱仍然跟五皇子有關。五皇子回到洛京城,雖已在京城豪門貴族之間衆所周知,可是一個家族都裝聾作啞只當不知,觀望着女皇的态度。畢竟,五皇子之前的狂妄言行,已是給皇室的顏面抺了一層層的黑墨。

多少皇室宗親家的兒郎的親事,都因為五皇子的出格事跡蒙受影響,尋不到合适的親事。皇室宗親這頭,又何嘗沒有給過女皇施壓。幾乎沒人認為,女皇真的會不計前嫌,表态同意五皇子回到洛京城。

可誰能想到,在女皇千秋節時,五皇子居然使出了殺手锏,送上了一件稀世壽禮,使得龍顏大悅,重獲聖寵……

姚露身為無品無職的定國公次女,并沒資格進宮參與宴飲,可姚家其他人卻是親眼目睹了五皇子獻上壽禮的全程。“沒想到,那玄女之印居然不是傳說!”定國公滿懷感嘆。

姚霜點了點頭,滿面深思。“那五皇子居然能尋到這般神物,确實是能耐與運氣兼而有之。”周正夫卻是眉頭微鎖。“如今五皇子已經重獲聖寵,雖然還沒有恢複封號,可看樣子,也時日不遠了。若是……”

說着便擔憂的看了自己二女兒一眼。此時的姚露,臉上已經好了大半,只留着淺淺的紅印子。已經能看出來原本的俏麗模樣了。

“若是五皇子再請求賜婚的話,那可要如何是好?”姚露被說的心頭大寒。“爹爹,那日五皇子不是已經退走了嗎?而且什麽是玄女之印啊?居然這麽神奇能讓五皇子重獲聖寵?”

定國公掃了她一眼,哼了一聲。“你這劣女,正經事不曉得,旁門左道的反是精通得很,我看你倒是跟五皇子挺相配。”

☆、52. 大事不妙

姚露被母親數落了一頓,臉上不由得有些發熱,讪讪的說道。

“嗯,這個,這個不是,先生,講課的時候沒有講嗎?”

定國公瞪了她一眼。

“就你上課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懶惰性兒,先生講了些啥你又怎麽能知道?”

姚露今年十七歲,從小就貪玩,不僅不好好念書,反而調皮搗蛋,捉弄先生。

給她啓蒙的先生都換了好幾個。後來定國公索性将姚露送到了外頭的書院。

本想着書院裏的規矩嚴,能教好姚露這淘氣包。結果姚露本事沒學到多少,反而是結識了其他臭味相投的小夥伴,即是如今姬滿,孫柳這些人。

待到姚露十五歲,書院真是忍不了這四個了,便用了年己長成,教無可教這種好聽的名頭,将這四個人禮送出院。

所以說姚露四個,還真可稱得上是不學無術的纨绔貴女四人組。

身為姚露的親生母親,定國公又如何不知道?

姚露被說得低下頭做了個鬼臉,直朝周正夫身後躲去。

伸出兩只爪子,輕輕地扯了把周正夫的衣袖。

撒嬌的叫了一聲爹,這一聲,尾音婉轉,好不嬌滴滴的。

可不正是姚露用來對付自家親爹的殺手锏?

對于這個小女兒,周正夫真是滿滿的一片慈父之心。擡手輕輕拍了一下女兒的頭,半是寵溺半是教訓的給姚露說起了玄女之印的由來。

原來,這玄女之印,乃是有關上古的傳說。

是開天辟地之時,有女娲大神補天造人,是浣花朝所有人的老祖:女娲大神。

當時女娲大神補天所煉之石,被稱為玄女神石,傳說蘊含天地始祖靈氣,可以遇難呈祥,祛除邪魔。

而當時補天所用的玄女神石,雖大半用來補天,卻也有少許遺留在了人世凡間。

每到人間大治,國泰民安,政通人和時,才會有天降祥瑞,玄女神石現于世間。

只可惜浣花王朝數百年,玄女神石也不過才出現過一次罷了。

那一次,還是在開國元年,當時的女皇,用現世的玄女神石鑄成一方寶印,為國之重器傳國玉玺。

這枚傳國玉玺,代代相傳,為皇權神授,正統合法的信物。

只可惜這枚玉玺,到了那位光武帝,也就是世上唯一的男帝臨朝時,卻因為宮中政變。使得那枚傳國玉玺,從此失去了蹤影。

此後的浣花朝女皇,便都無緣見識這玄女神石所制,象征着皇權正統的傳國玉玺了。

大約是因為無緣見識,所以才會在每位女皇心裏都有一個玄女神石再度降世的美夢。

當今女皇已是年過五十,在位期間倒是沒出過什麽大的亂子,也算得上是少有的太平年月了。

因此如果玄女神石降世,那豈不是對女皇政績的最大獎賞?

上了年紀的女皇,自然會對五皇子送上的這份壽禮感到意外驚喜,龍心大悅,五皇子重獲聖寵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姚露表情變了幾變,聽罷這一席話,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既然玄女神石已經遺失了好多年了,那五皇子送了一塊兒石頭,大家怎麽知道這就是玄女神石呢?”

她可一點也不希望,五皇子真的如他們所說,馬上就要恢複到從前的地位。

這沒恢複的時候都這般難纏了,那要是重獲了皇子郡王的地位,五皇子豈不是要逆天?

一想到這裏,姚露就覺得前途灰暗。

周正夫耐心的答道。

“宮中的典籍自然會對玄女神石的外觀,品相有所記載。畢竟傳國玉玺是國之重器,如何鑒定真假,當然會有各種手段的。”

首先從外觀上,傳國玉玺要比頂級玉石還要硬上幾分。

而且通透瑩潤,放在日光之下呈現五彩毫光,望之如天上霓虹,這般神奇之物,如何做得了假?

姚露仍然心存幻想,“那五皇子獻上的是真是假?”

定國公世女姚霜瞧着自己妹妹這般被打擊得模樣,不由爽朗一笑,拍了拍姚露的肩膀,“當然是真的。”

五皇子本來就是為了讨好女皇,才搜尋了這稀世之寶的,關系着他的前程未來,怎麽會弄假的呢?

姚露肩頭一挎,頓作愁眉苦臉,可憐兮兮的望着三人。

“母親,父親,大姐,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呀,我可不想娶那個喪門星啊。”

定國公冷哼一聲。

“誰叫你不知檢點,什麽人都敢去勾搭!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也保不了你!”

現在的形勢可不是十年前了,女皇的性子,越來越敏感猜疑,獨斷專行,卻又容易被身邊親近的人影響,有些反複無常。

令朝中的衆臣暗暗叫苦。

自家雖然在權貴之中也占了一席之地。可跟皇權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為父自然會盡早給我兒定下婚事,只要露兒是已婚之人,想來那五皇子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地低頭做側夫。只不過現下,這婚事有些個,……不順……唉,如果,女皇陛定要賜婚的話,只怕我們也只能咬着牙跪謝聖恩了。”

周正夫望着姚露憂心忡忡地說。

最近這些貴公子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都急急定下親事,讓周正夫想盡快的看到小女兒成婚的願望,越來越遙遠。

被打擊的體無完膚的姚露,目光轉向最後的姚霜。

慘兮兮地叫了一聲大姐。

大姐喂,你是我的親姐啊,你救救我吧!

姚霜面色沉重,望着姚露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滿眼同情,卻搖了搖頭,安慰道。

“小妹,其實,這些公子兒郎們都差不多。大不了娶回來當個擺設也就是了。”

姚霜供職于京郊大營,常常打交道的是一些粗魯的武人。

那些糙老娘們兒,三杯酒下肚,什麽葷話都敢說的出口,不過話糙理不糙。

比如說,熄了燈都差不多這句,姚霜是深以為然的。

姚露幽怨的看着大姐。

“你覺得五皇子,會甘心當擺設嗎?”

就他那些豐功偉績來看,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做不出的,自己這小身板,如果真的成了驸馬,嗚嗚嗚,只是怕是要英年早逝香消玉殒含恨九泉了……

☆、53.窮則思變

定國公瞥了姚露一眼,冷哼道,“哼,你還想拿正夫之位當擺設不成?五皇子若是恢複了皇子的郡王身份,品階比我和你爹的都高上一分,你還敢不敬?若真到了那步,你就當是為我定國公府做了些微薄貢獻,老實地侍奉五皇子便是。”

自家這個二女兒,從小就貪玩過分,如今即将要到了娶夫的年紀,卻還是沒有長進半分,這回總得狠下心來,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才是。

這一番話雖然聲音不高,定國公也沒有疾言厲色,但聽在姚露耳中,卻不啻電閃雷鳴,當頭一個霹靂。

姚露差點就給打蒙了,瞪大了眼,張口結舌,好半天才悲憤地叫道,“母親,你,你說的可是認真的?”

定國公板着一張過分端莊的臉,眉眼嚴肅,半點開玩笑的樣子都沒有。

“母親什麽時候說過哄你的話?”

這高門貴女們,能親自十月懷胎,生下孩兒就已是為家族作了極大的貢獻,至于扶養照看孩子們,陪孩子玩什麽的,那都是家中正夫的應有之職,故常有嚴母慈父之說,而定國公也不例外,常在周正夫面前撒嬌放賴的小女兒姚露,到了定國公面前,無形中就老實了幾分。

姚露急得差點跳腳,直愣愣地叫道。

“什麽微薄貢獻?什麽老實地侍奉五皇子?我不幹!我是這家裏親生的不?”

這般話從自家親娘嘴裏說出來,真格地令姚露有種幻滅的感覺。

憑什麽啊?

自己只是家裏的老二,家業,爵位什麽的都是大姐的,家裏又不愁銀子花,定國公府在京城中也是一等的門第,哪裏犯得着讓自己犧牲肉身,去換得那更大的利益?

咱是老娘親生的嘛?不是從府外的河溝裏拾回來的吧?

定國公眼一瞪,拍向桌案,“不幹也得幹!犯混耍賴都沒用,什麽親不親生的?這五皇子難道不是你招惹來的?你大姐怎麽就不見招惹出這般的禍事回來?”

姚露跺腳道,“我,我哪裏知道他是五皇子?”

又委屈地看向周正夫,扁嘴道,“爹爹~”

周正夫眉頭微蹙,瞧着自家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兒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便有些心軟,張了張嘴便要向定國公求情,“夫人,其實,也不見得五皇子就……”

如今這些都還未定,據說那日五皇子見了露兒的臉後就跟見了鬼一般地速度離了府,想來這些時日,若見了其它風華美麗的貴女,根本想不起自家女兒來也說不一定呢。

定國公深深地望了自家夫郎一眼。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以這惹禍精招惹是非,賣弄美色的本色,五皇子遲早會再找上門來!”

暫時模樣受損,避門不出倒是可以解一時之困,可這貨能一直老實地呆在府裏不去招蜂引蝶麽?

而且,咳,不是她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如今洛京城裏沒成親,又有這般好長相的年輕女郎,屈指細算,也就數着這傻女了!

五皇子那厮,據說在南原城的時候那作風就變本加厲,專門勾搭些美麗女子在府裏養成面首,**作樂,惦記着自家這塊小鮮肉那是鐵定無疑的!

周正夫一時語噎,且當着兩個女兒的面,他可沒有駁斥自家妻主的習慣。

“咳,這不過是母親居安思危罷了,小妹也莫要害怕,畢竟此事還沒成定局不是?”

姚霜看着姚露被吓得如同被雨打過的小鹌鹑一般,亦是心生恻隐,便拍着姚霜的肩頭安慰一二。

姚露耷拉着眼皮,擡都沒擡一下。

這安慰一點也不像安慰好吧?

若是成了定局,我去!咱,咱……

姚露一擰身子,背朝向姚霜嘟嘴道,“哼,成了定局就晚了!”

哼,大姐這不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麽?

這還是我親姐麽?

姚霜擡手成拳,放在嘴邊,咳了一聲。

又接着勸道,“若不然,小妹你現下就出府離京,去旁的地方避上一避?”

姚露眼珠轉了轉,亮光閃現,嗖地回過身來。

“去旁的地方避上一避?”

嗯,這個主意倒是不錯,這浣花朝數十個行省,那繁華形勝之城,沒有五十,也有半數,自己早就想出去見識見識,只是被親爹拘着不得出行,這回可不正是良機?

這麽一想,姚露頓時轉憂為喜,喜笑顏開。

“诶,這主意好,那我就外頭避上一避,早就聽說那栖鳳城三面環水,城外一條脂河,其上畫舫穿梭如織,燈紅酒綠,仙樂飄飄,夜以繼日,那真是東南方的一大勝景呀……”

除了栖鳳城,還有懷城的湖光山色,春城的麗色花海,唉呀呀,這一溜逛過去,可不要太美喲,嗯,一定得多帶上些銀子,還有自己那些騎裝,游裝什麽的也都穿過一水了,很該再多做幾身帶上……

“住口!”

姚露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落到定國公眼中,更添煩惱。

心裏的火氣更是上湧,登時豎眉開口斥喝。

“不肖女,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惦記的就是這些!你當那五皇子傻的?你在外頭花天酒地,招搖過市,就不會被五皇子耳目所知?一道聖旨下來,你還能竄到什麽地方去?”

姚露被訓斥得面目無光,不由扁着嘴,低下頭去。

半晌才嘟哝着說道,“嗯,那,那我便低調些好了麽……”

唉,真是失策,真不該當着母親大人的面兒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定國公呸了一聲,“劣女!低調!有你爹娘看着,你尚且如此招災惹禍,若是真去了那些游樂之地,你能低調得起來才怪!我看你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府裏,哪裏也不許去!一切聽天由命,你父親能給你尋到親事便罷,若是尋不到,上頭又真有個什麽賜婚親事,就給老娘打起精神來成親!”

說着,便叫管家來吩咐,“看着府門,從今日起,再不許二小姐出去!”

啊?不是吧?這麽狠?

姚露欲哭無淚,扯着自家父親的袖子,張嘴無聲地求助。

周正夫咳了一聲,正色道,“露兒聽你母親的話,且在府裏養病罷……”

說着,暗中捏了自家小女兒的手心一把,姚露擡眼瞧時,正好瞧見父親大人沖着她眨了眨眼,似有未言之意。

☆、54.思變則通

這種表情姚露最是熟悉,從小姚露犯了什麽錯,要被老娘處罰的時候,周正夫就常會示意姚露稍安勿燥,多半是已經想出來消解之法。

比如說,姚露若是要被罰跪祠堂了,周正夫就會到了半中間的時候送食送軟墊,若是被罰紮馬步了,周正夫會暗示那守着計數香的人換成燒得快的加料香……

這樣的話,無論姚露所受的是何種懲罰,總能被周正夫抵消掉一半去。

可如今定國公卻是要将姚露關在府裏不許出去,靜等事态發展,這卻如何抵消?

姚露心裏嘀咕着,但看到父親的眼色,還是忍着沒吭聲,落在定國公的眼裏,那便是默默認了自己的處罰,這才心中稍微滿意,點點頭道,“行了,也莫要這一副委屈的模樣,下去好生反省吧!”

姚露扁着嘴,不情不願地給定國公行了禮告退。

她前腳出了正房,兀自還能聽到定國公跟周正夫的說話聲。

“這回不許你再心軟,不能再縱着這劣女!”

周正夫倒是不緊不慢地在一旁軟語相勸,“那也要慢慢來……”

姚露沖着上房做了個鬼臉,悶頭回了自己的熹春院。

此時天氣晴好,風和日麗,院中碧樹花開,仍是**美景,可瞧在姚露眼裏,卻是意興索然,一片灰暗。

姚露坐在窗前,半趴着面向窗外,目光放空也不知在看着什麽。

紅葉跟前跟後,察顏觀色。

小心翼翼地送上一杯清茶,“二小姐?”

這可是二小姐最喜歡的雪山毛尖,出産于北原城外的雪山上,每年産量就那麽點,價值都比得上黃金了,因帶着點沁人心脾的冷香,正好為二小姐所喜,稱贊其冷香襲人,品質可配絕世美人,所以但凡午後,必是要飲一杯雪山毛尖的。

姚露恍若未聞,半晌才嗯了一聲。

端起茶杯來嗅了嗅,卻是不飲,心裏打着千百個轉。

紅葉自然知道姚露是自從正院回來就面色陰郁的,湊近了身子探問,“二小姐?您這是愁啥呢?不若說出來,興許小的還能出把子力呢?”

姚露懶懶地瞥了紅葉一眼,嘁了一聲。

“我都沒法子的事,你能管什麽用?”

紅葉眉稍一動,陪笑道,“二小姐,這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還能頂個老師爺呢,蝦有蝦道,鼠有鼠道,就是小的幫不上忙,這小的還在外頭認得幾個三教九流的朋友呢,說不準還就能派上用場也說不定呢。”

紅葉說得響口,倒惹得姚露掌不住一笑。

“好啊,那我就把事情說說,看你這丫頭能不能解了本小姐的困局?”

姚露便将在正院定國公的話簡單說了一遍,煩惱道,“你說本小姐莫不是撿來的?哪有這親生母親要把閨女推入火坑的?娶了那煞星,本小姐只怕都見不到明年這碧桃花開了。”

說到此處,姚露兩眼望着窗外的碧桃花,淚光盈盈,滿懷悵惘,長嘆一聲。

“唉,年年歲歲花複發,歲歲年年人不見啊!”

好一個對花流淚,見月傷心的纖細小姐啊!

這跟平時咱二小姐的畫風怎麽都不搭嘛!

紅葉瞧在眼內,不知怎地倒是直忍不住想笑。咬了咬嘴唇這才忍下了,咳了一聲這才道,“嗯,二小姐,其實吧,這事兒,也沒那麽糟糕不是,”

紅葉彎了腰,湊近了過去,瞧着左近沒有旁人,這才道,“我看夫人說得雖強硬,心裏定是疼着二小姐的,從前哪回不是,這頭才罰過了二小姐,沒過兩天就要找個名目,讓二小姐心裏頭高興麽?”

拍上一巴掌,過後往往會賞下來無數的甜棗,要不然,這位二小姐能養成這般無拘無束的性子麽?

姚露擡了擡眼皮,換了只手支着下巴,語氣含怨。

“那是小時候,這兩年,有了小侄女和小侄兒,我就排到後頭啦。”

當然了,她也不是要跟小侄女和小侄子争寵啥的,可是這兩年娘親見着自己,十句裏倒有八句是訓斥的啊!

紅葉心裏暗想,還不是這兩年,二小姐你惹出了那麽多的事兒?一會跟小商戶家的兒郎相識,一會兒又捧着那樓子裏的紅公子,前兩個月還一門心思地追求玉雪公子,差點把熹春院都給搬空了。如今玉雪公子這事兒還沒完,卻又招了五皇子,這五皇子是什麽身份,定國公府雖顯赫,對上女皇的親兒子,卻也難料結果啊?

“咳,這,這小小姐和小少爺,畢竟是下一輩,隔輩親也是有的,二小姐又何必計較這些,依小的看,倒不是夫人不疼二小姐,而是這回的五皇子來頭太大,夫人也是為難得緊,不過呢,雖說是将小姐禁足,不得出府,可畢竟只是說說而已,這不是小姐還沒好利索麽,等小姐好利索了,說不準夫人氣就消了呢?”

紅葉可一點也不相信,要是二小姐真的非要出府,那守門的家夥們,敢不放行?

不過,心裏雖是這麽認為,紅葉可不敢明着說出,鼓動二小姐違抗夫人的命令,私自出府,去什麽栖鳳城游玩之類的話。

二小姐一個嬌嬌小姐,從來沒出過遠門,這萬一要是有個什麽事,自己這幾根骨頭,可不夠拆的。

姚露那雙桃花目溜溜一轉,心中豁然開朗。

就是啊,老娘不讓出門,自己就不出門了不成?

那話本裏頭的女主角,不就是父母給定了不樂意的親事,這才離家出走,去了另一個國家,在那兒有多番奇遇,結識了好幾位性格各異,各具美貌的小郎君然後收入裙下的嘛?

至于說什麽為五皇子的耳目所知這樣的話,姚露也瞬間想好了對策。

大不了,自己也來個改裝易服,扮成平頭百姓,不顯山不露水,誰還能曉得自己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四姝之一?

姚露摸着下巴,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靠譜。眼中登時亮晶晶的,開口一疊聲地吩咐。

“紅葉,本小姐交給你個任務啊!”

紅葉聽了姚露的吩咐,卻是有些為難。

“二小姐,這些東西小的備起來那還有什麽難的,不過是擡擡手的事兒,可夫人有令,咱們怎麽好違背夫人的意思,偷偷出府?”

☆、55. 四個夥伴

55四個夥伴

姚露擡腳就是一踹,正中紅葉的小腿上,罵道,“蠢材!”

“本小姐是讓你去準備些東西而已,有說要出府麽?本小姐閑着沒事收藏不行啊!”

紅葉苦着臉,唯唯諾諾,“诶,小姐說得是。小的這就去!”

心裏暗想,哪家的小姐沒事收藏尋常人穿的衣物,還有普通馬匹和馬車的?

再說這衣物也就罷了,這馬匹和馬車那麽大的東西,只怕一進府就讓周正夫知道啦!

正待要說點什麽,好讓主子把要求降低了些,只給二小姐做些尋常衣物便是,這馬匹和馬車是不是再緩緩呢,就聽外頭有小丫頭通報的聲音清脆傳來。

“二小姐,衛三小姐,孫二小姐,姬二小姐一道來看小姐了……”

姚露瞪圓了眼,蹭地就從榻上跳了下來,一疊聲叫道,“快請,快請!”

好家夥,咱姐四個,自從年前孫柳也成了親之後,就沒在一道聚過,今兒不知怎地,倒來的這般齊全?

姚露動作利落,沒一會就已經到了房門口,身後紅葉也忙活,兩手提着軟底織錦鑲珠家常鞋,急急叫着,“小姐,鞋子,鞋子!”

姚露已經奔出了房門幾步,覺得腳底生涼這才停下,這才發現自己只着了只雪白羅紋绫襪,這踩在白石方磚上頭,難怪有些冰腳哩。便坐在小丫頭眼明手快送過來的小凳子上,由着紅葉伺候着穿鞋。

姚露才穿上了一只鞋子,就瞧見自游廊下,施施然走來了三位女郎。

當先一位着黑的,身材瘦長,皮膚雪白,兩眸幽幽深黑,那一身黑鴉鴉的衣裙套在身上,寬寬松松,倒更顯得這女郎身段纖長,平白地多了幾分幽森之氣,這黑衣女郎昂首大步而行,黑衣飄飄,步下輕松,若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那女郎的黑衣上還繡着銀色柳枝紋,冷不丁地見了這位,都要吓上一跳。

這位便是錦鄉侯府三小姐衛璧,人稱小瘋女的那位,她年紀是京城四姝裏最大的一個,過了年就二十歲了。娶夫已經一年有餘。

衛璧身後兩步,是位個頭中等的紅衣女郎,大紅短襦,窄袖緊腰封,勾勒出一段玲珑身形,下頭的是十二輻長裙,裙擺極闊,行動間上下翻飛,露出壓在裙褶中的繁雜金線花葉繡來,映着陽光尤其灼目亮眼。這位紅衣女郎尖尖下巴,鳳眼長眉,薄薄的嘴唇,一看就是個精明厲害不好惹的,不過此時面上倒是帶着甜甜的笑容,可不正是孫将軍的小女兒孫柳,人稱小刁女的那位?

姬滿落在最後頭,她今兒個打扮得有點不起眼,不過着了石青色的道袍,腰間懸着絲縧美玉,那張臉上的神情也有些怏怏的。

姚露顧不得穿鞋,就笑嘻嘻地大叫。

“咦!石頭,柳柳,小姬,今兒這是吹的什麽風,怎麽把你們三個都吹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衛璧一雙幽黑的眸子望着姚露的臉,唇角微勾,直道,“聽說露子毀了容,我們都來看看,看毀成了什麽模樣?”

姚露嘴角微抽,還未及答話,就聽孫柳笑聲清脆放肆,“探病倒是其次,主要是借着這機會出來消散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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