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32

少年撲過來的巨大沖擊力讓盛青溪承受不住, 為了不讓自己摔倒, 她只好順着林燃的力道跪坐在了冰涼的地面上。

林燃死死地摟着她的肩, 寬闊的胸膛把她整個人都圈在懷裏。

未散的煙草味沾在他的T恤上, 盛青溪被迫緊貼在他的左胸前, 即使此時陽臺上寂靜無聲也不妨礙她感受到林燃起伏的情緒。

他胸腔內的心跳正在加速。

細白的手指抓着林燃背部的衣服,盛青溪伸手環抱着他的腰。

他們親密無間的貼在一起。

林燃像溺水的人緊緊地抓着眼前的浮木, 他阖眼感受着懷裏人的溫度, 她乖順地任由他抱着, 輕緩的呼吸聲就在他的耳畔。

盛青溪的反應讓林燃心中燃起的怒火和不可控的念頭拉回來了一點。

好半晌林燃才啞聲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盛青溪想擡頭看清他的臉, 可林燃非但沒有松開她, 還把她抱得更緊。她只好小幅度地蹭了蹭他的下巴,“來看小朋友。”

明明此刻林燃的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可聽盛青溪這樣說他仍是低笑了一聲:“但我不乖。”

他沉默片刻, 又啞着嗓子說:“盛青溪, 我現在不太清醒。”

盛青溪環着他腰的手微微用力,輕聲問道:“林燃,你怎麽了?”

陽臺上的風越來越大, 林燃沒有立即回答盛青溪的問題,他起身将她抱到了溫暖的花房裏。光線驟然變得明亮。

花房裏放着一個單人沙發,林燃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他也不管盛青溪是不是還在他懷裏。

于是林燃坐下之後兩人的姿勢就變成了林燃坐在沙發上, 盛青溪側坐在林燃的腿上。

這樣的姿勢對于盛青溪來說太過親密了,她不安地動了動。可她才一動就被林燃扣住了手腕,他沙啞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你別動。”

盛青溪只好卸下上半身的力道老實地靠在他的懷裏。

就這樣過了許久許久, 直到她的體溫開始回升林燃才低聲道:“盛青溪,我母親在我七歲那年就生病去世了,過後不到一年我父親再婚。”

“小的時候我無法接受我父親再婚的事,即使後來明白了他是怎麽想的我也理解不了。兩年前發生了一件事,我和煙煙搬出了那個地方。”

說起兩年前的事林燃仍耿耿于懷。

這些年林燃雖然不能接受徐宜蓉以一個母親的身份來照顧他和林煙煙,但徐宜蓉性格溫柔,與他們并沒有大矛盾。而且林煙煙是個女孩,有些事并不方便和家裏兩個男人說。

兩年前,林煙煙生了一場病。那時候林佑誠在外地出差沒回來,家裏便只有徐宜蓉和林燃兄妹兩人,徐宜蓉怕傭人不夠細致便自己親手做藥膳照顧林煙煙。

林煙煙生病不舒服,燒的迷迷糊糊,聞到藥膳的味道便下意識地擡手推開了徐宜蓉,滾燙的湯霎時向徐宜蓉傾倒而去。

林燃的反應很快,他伸手拉了一把徐宜蓉。但即便是這樣徐宜蓉還是被濺到了,剛熬好的藥膳碎了一地。

巧的是,林佑誠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

他一進門看到的就是林煙煙推開徐宜蓉、徐宜蓉被燙傷的場景。

林佑誠朝還在生病的林煙煙發了火,他以為他不在家的時候林燃和林煙煙就是這樣對待和他們共同生活了八年的女人。

當晚林燃就帶着林煙煙離開了他們生活了那麽多年的家。

時隔兩年,林燃再提起這件事還是難以釋懷。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緒,道:“我和煙煙是他從小看到大的,我們是他的孩子。”

林燃雙眼微紅,下巴抵在盛青溪的額前,他難過又不解:“他怎麽能這樣想煙煙?”

那時他被林佑誠的言語刺傷,他心裏的傷口至今沒能愈合。

沒人教林燃和林煙煙在失去了母親之後如何去融入一個新的家庭,也沒有人教他們在和父親發生矛盾之後該怎麽去和解。

期間盛青溪一直安靜地聽着林燃說話,這件事她曾聽林煙煙說過。但她知道林燃今晚不是因為這件事而失控的,還有別的原因。

而對于林燃來說,這件事難以啓齒,這樣不堪的家事他沒辦法在心愛的女孩面前說出口。

林燃說完後探手揉了揉盛青溪的發,他低聲問:“是不是吓到你了?”

盛青溪遲疑片刻,小聲道:“林燃,你能不能..能不能先放我下來。”

林燃動作一頓,他垂眸掃了一眼坐在他懷裏的小姑娘,她緊張兮兮地揪着身上的校服衣擺,靠在他胸前的腦袋也只小心翼翼地了占了一丁點的地方。

若是平時林燃肯定就放開她了,但他今天卻偏想欺負他。

林燃伸手捏住盛青溪尖細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他笑得漫不經心,語帶調侃:“穿着我的衣服,坐在我的腿上,你說放開就放開?”

少女水亮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林燃唇角邊勾起的笑意也逐漸消失。

被她這樣澄澈的目光看着他還真覺得自己是個畜生。

林燃輕咳一聲,正打算放開盛青溪的時候她卻忽然動了。

纖細的手指輕撫上他的眼角,溫柔而又柔軟的指腹又落在他的唇邊。

她嘆息着開口:“林燃,你別哭。”

林燃僵住。

盛青溪伸手摟住林燃的脖子,她靠近他讓他們的距離拉得更近,她一字一句在他耳邊道:“我在你身邊,我給你抱,你別難過。”

我會保護你的。

林燃驀然收緊了抱着盛青溪的手,他像是克制不住一般喘了一口氣。從接到林煌的電話到現在他都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這件事上一世他并不知道,但不代表這沒有發生過。

上一世林煙煙出事在前,他爺爺那邊很可能因為林煙煙的事而瞞着他。所以他至死都不曾知道這件事,林佑誠讓他覺得惡心。

這樣的人是他的父親。

林燃渾身發冷,唯有盛青溪不斷提醒着他,他還活着。也因為他還活着,他必須去面對這些事,哪怕遍體鱗傷他也無處可逃。

他緊貼着她的頸側啞聲應道:“我沒哭。”

回應他的是盛青溪更用力的擁抱。

...

不知過了多久,林燃緩緩放開了盛青溪。

此時林燃身上的煙草味已散,只餘零星的酒氣。

盛青溪擡眸看了一眼林燃,他看起來比剛才好了一點,既然他不想說她就不再問。

林燃喝了酒,不能開車送盛青溪回去。他牽起她的手腕往樓下走,“下次出來打電話和我說一聲,我去接你。”

城西地方偏,除了美食街以為其他街上入夜基本就沒什麽人了。她一個人出來很不安全。

林燃和盛青溪剛走下樓就看到了一只掙紮着往回縮的小腦袋,但顯然林煙煙的動作不夠快,林燃走到窗前就把這小丫頭的腦袋固定住了。

林煙煙卡在中間進退兩難。

林煙煙寫作業的這間房三面都是全透明的玻璃房設計,所以當樓梯上響起腳步聲的時候她就從桌前溜到窗前偷看。

只是沒想到剛好和林燃的視線撞上。

林煙煙小小地掙紮了一下,她也不管林燃,直接可憐巴巴地看向盛青溪,“姐姐,我這樣好難受。”

聞言盛青溪擡手扯了扯林燃的衣角。

明明她一句話都沒說,但林燃卻非常配合地放開了林煙煙。他睨了一眼正在揉脖子的小丫頭,輕哼道:“你倒是聰明。”

林煙煙眨巴眨巴眼,把窗戶一關就躲回房間裏去了。

很顯然,她抓準了她哥哥現在的死穴。

在林燃和林煙煙說話的時候盛青溪脫下了身上的校服外套,晚上溫度降低林燃還穿着早上的短袖,剛剛林燃抱着她的時候他的指尖都是冰冷的。

林燃見林煙煙老實地坐在椅子上開始寫作業就想牽起盛青溪繼續往下走,可一扭頭就看到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

手上還拿着他的校服。

盛青溪見林燃看過來便把校服遞了過去,“林燃,外面冷。”

脫了外套之後盛青溪身上便只穿了一件襯衫和一件薄薄的毛衣開衫。

林燃接過校服往她身上一罩,順手攬過她的肩膀帶着她往下走,“自己穿着,我不冷。明天早上我來接你上學。”

當他們經過二樓的時候謝真和何默仍在吵鬧,兩人絲毫沒有注意到林燃攬着盛青溪下了樓。

車已經停在路邊等他們,林燃打開車門就把盛青溪拎了進去,就在他想跟着進去的時候他的手機鈴聲又響起了起來。

林燃動作一頓,他拿出手機掃了一眼便放了回去。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林燃再擡頭的時候簡直要被氣笑了。

原本開着的車門已經被盛青溪關上,她打開車窗朝他揮揮手,黑眸亮晶晶的,聲音清甜:“林燃,我回家了。”

林燃:“......”

他輕啧一聲,沖盛青溪擡了擡下巴,“坐進去。”

盛青溪猶豫了一下才往另一側挪,她小聲道:“林燃,你有事可以先去忙。我能自己回家的,回家了我給你發信息。”

林燃打開車門就坐了上去,他朝着盛青溪挑了挑眉:“今天淩晨你和我說了什麽自己還記得嗎?現在就反悔了?”

今天淩晨,盛青溪問他,接下來的一年能不能呆在她的身邊。

林燃決定身體力行地讓盛青溪感受到他的承諾可不是随口應下的。

盛青溪無奈地看着林燃,他明知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城西太遠,來回很耗費時間,現在的時間已不早了。

車開之後林燃沒再說話,他低頭回着信息。

盛青溪安靜地坐在他的身邊,她明白林燃在她面前輕松的狀态大半都是裝出來的,他心裏壓着事。

一路無言。

林燃在車停下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到了盛開,他收起手機拉着小姑娘下車。她的手一直縮在衣袖裏,他探進去摸了一下,是熱的。

林燃把盛青溪送到住宿樓門口便停下了腳步,他動作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早點睡覺,明天我還是六點半過來,到了給你發信息你再出來。”

盛青溪仰着臉看着隐在暗色中的少年,他的臉部線條變得模糊,但這并不妨礙她看清林燃的眼神。

暗沉又隐忍。

盛青溪仍有些擔心他,她抿抿唇,低聲道:“我等你來接我。”

林燃笑了一下,“好,進去吧。”

林燃看着盛青溪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門縫裏,随着大門的徹底閉合,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的一幹二淨。

林燃轉身隐入了黑暗裏。

他的下一個目的地,是初城半山別墅。

晚上十一點,夜幕雲層密布,一顆星子都不見。

沉沉的夜色襯的半山別墅燈火通明。

這是林燃時隔兩年,第一次踏入這座房子。

寬敞明亮的客廳裏,林佑誠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他們父子兩人就這樣僵持着,沒有人先開口。

徐宜蓉在林燃回來之前便上樓避開了,這件事她不能再摻和進去。

林燃淡淡地掃了一眼周圍。這裏乍一眼與兩年前他離開時沒什麽區別,但林燃還是注意到了一些細微的不同之處。

茶幾上的花瓶換了新的,上面插着新鮮的百合。

原先的花瓶是青色釉的,且他們的家裏也不曾出現過百合花。

何晚秋喜歡青瓷。

所以凡是他們家的瓷器,多是青瓷。而如今只有林佑誠的書房還能看到細膩如春水一般的青瓷,那裏是林佑誠最後的領地。

林燃的眼裏浮出些許嘲諷,比起剛得知消息的時候此時林燃翻的情緒已稍稍平靜下來。

但他出口仍帶着諷刺的笑意,“我聽說那女學生就比我大三歲?”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林佑誠不曾和他父親解釋,只說自己心裏有數。但在林燃面前他卻不能用這樣的理由把這件事一語帶過。

林佑誠神情微凝,這件事是有人多嘴告訴徐宜蓉的。這些年他們夫妻感情說不上好,但對外表現出來的也算相敬如賓。

他和徐宜蓉都清楚,他心裏還放不下何晚秋。

這件事原本藏在暗處,無人提及。現在卻被扯出來明晃晃地擺在他們之間,徐宜蓉被這根刺刺了多年,這件事讓她覺得難堪,她似乎無法再忍受下去。

林佑誠試圖用溫和的口吻和林燃解釋這件事,“小火,那個女孩并不知道背後資助的人是我。我..我是在年初偶爾遇見她的,那一天下了大雪。”

林燃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收緊,何晚秋的忌日也在冬日裏。

林佑誠本人對這件荒謬的事也充滿了掙紮,他唇角微微抽動,停頓片刻後才繼續道:“那麽多年,我一直很想晚秋。”

他啞聲道:“那一瞬間,我以為晚秋回來了。”

林佑誠擡眸和林燃對視,他對面的少年已有了大人的模樣。不在家的這兩年林燃成長的很快,出乎他的意料,不論是考上一中還是照顧林煙煙。

這個孩子比他想象的還要堅強和優秀。

林佑誠輕嘆:“小火,爸爸只是想幫幫她。”

因着她與何晚秋相似的面容,林佑誠不可避免地對她生出了憐惜之心。

林燃的唇角扯起冷漠的弧度,“這話不如你上樓對着你書桌上我媽的照片再說一遍。幫幫她?你想幫多久?又想幫到什麽程度?”

黑眸緊盯着面前這個已步入中年的男人,林燃不可抑制地生出怒火:“你想過我和煙煙嗎?想過你現在的妻子嗎?”

“你說讓我回家,你自己看看這是家嗎?你是怎麽對待你的家人的?”

林燃說的這些林佑誠不明白嗎,他都明白,可他沒能控制住自己。

但林燃有一句話說的沒錯,如今只是資助她上學,那以後呢?林佑誠沒想過以後,這件事本就是因他一個念頭而起。

林佑誠一時無言。

林燃不欲和林佑誠多說,他最後看了一眼曾經的家,摔門而去。

林佑誠怔然地看着林燃的背影,這件事是他做錯了。

他又傷了這個孩子的心。

...

林燃沒有騎摩托車來,送他來的人回了車行,他現在不想聯系任何人。

林燃獨自一人走在夜色裏,心頭翻湧的情緒愈演愈烈。剛才林佑誠提起那個女學生的神情反複在他腦海中回閃。

疼惜、憐憫,眼眸深處還帶着懷念。

一想到林佑誠看着那個女學生的時候想起是何晚秋,林燃就控制不住自己,他甚至想回去把那個房子裏的東西都砸爛。

所有關于他們一家四口的回憶在今晚變得支離破碎。

這原本是他和林煙煙的家,是何晚秋喜歡的半山。

林佑誠親手把這一切都撕毀了。

林燃驀然停住腳步,他偏頭看向燈火未熄的別墅,眸色暗沉。

“叮——”

林燃的腳步才剛轉動,他手機的信息提示音卻響了。他并不在乎是誰給他發的信息,他邁開步子就準備往回走。

“叮——”

第二聲。

林燃不耐煩拿出手機想設置靜音,他的眸光在觸到屏幕的瞬間頓住。

發信息來的人,是他的小溪流。

林燃解鎖屏幕,垂眸看着盛青溪發來的兩條信息。

[小溪流:圖片]

[小溪流:林燃,我抄完了,晚安。]

林燃點開圖片,昏黃的燈光映在白紙上,紙上是她漂亮幹淨的字跡。這個傻姑娘老老實實地把防溺水安全教育條例抄了一遍。

紙上的內容條條清晰,在紙張的最後,她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燃長久地凝視着這張照片,直到起風了他才收回手機。

林燃再次轉身,他離開了半山。

狹小的床上,盛青溪睡得不是很安穩,她蹙着眉,額間沁出些許薄汗,唇間喃喃林燃的名字。她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

盛青溪微喘着氣從床上坐起,她的目光落在床尾的那堆娃娃身上。

她緩了一會兒才拿起手機,淩晨三點,林燃沒有回複她的信息。

窗外夜色暗沉,只一點路燈的光亮透過窗簾的縫隙灑了進來。許是風大,斑駁的樹影在薄而透的窗簾上搖搖晃晃。

盛青溪原是想下床去洗臉,但她掀開被子的一瞬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的窗外..似乎有人。

盛青溪下意識地摸出了放在床邊的剪刀,上一世這個位置放的不是剪刀,而是槍。她悄無聲息地下床貓着身子走到了窗邊。

房間裏沒開燈,盛青溪緊貼着牆站直了身子。

盛開福利院的宿舍樓安裝還是老式的窗戶,木制的窗戶和窗框間有縫隙,細小的風能從縫隙間偷偷溜進盛青溪的房裏。

此刻也是這樣。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風裏帶着淡淡的煙味。

盛青溪怔住,這煙草味她很熟悉,晚上她才在林燃身上聞到過。

她悄悄地拉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林燃動作松散地倚坐在她的牆邊,他仍只穿了一件短袖。指尖的猩紅在暗色裏若隐若現。

微弱的路燈照亮了他小半張側臉,另一半側臉被陰影所籠罩,模糊了他面部原本清晰的線條。

盛青溪打開了窗戶。

聽到動靜之後林燃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掐滅煙,他詫異地擡頭向窗邊看去。

盛青溪正探頭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明明白白地寫着四個字:你又不乖。

她穿着棉質的白色睡衣,夜風将她披在肩頭的黑發吹亂,白皙纖弱的頸部下小巧精致的鎖骨若隐若現。

林燃心裏那麽一丁點不可告人的心思才剛浮現他就看到小姑娘手機握着一把剪刀,銀色鋒利的刀口即使在微弱的路燈下也顯得攝人。

林燃:“......”

林燃輕咳一聲,他起身站直,隔着一道牆和盛青溪對視,“我..我就是想來看看你,沒什麽事。你接着睡,我這就走了。”

盛青溪瞅了林燃一眼,她都看到了,地上煙頭落了一地。

他用一張紙巾包着,想來是想離開的時候帶走,但看煙頭數量他顯然已經在這裏呆了很久。

盛青溪側開身子,輕聲開口:“你進來。”

林燃心裏一緊,他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小姑娘的房間,不大不小的房間看起來很溫馨,許多地方都留着她兒時的痕跡。

林燃眼神微頓,“這不太好吧?”

說着林燃就單手撐着窗沿身姿靈活地翻進了盛青溪的房間,和他翻牆進福利院的動作一模一樣,進門之後他還特別貼心地給盛青溪關上窗拉上了窗簾。

當林燃的目光觸到床尾推着的娃娃的時候,他的眸間不自覺地染上些許愉悅。

對盛青溪來說還算寬敞的房間,在林燃進來之後莫名變得狹小幾分。她屋內的家具被林燃高大的身軀襯的狹小無比。

林燃也不拘束,拉開她桌前的小椅子坐下。

他看了一眼整潔幹淨的桌面,眼神被桌上的照片吸引住,随口問道:“怎麽半夜醒了?”

說話間林燃便伸手拿過小巧的相框,照片裏的小女孩是盛青溪。

他垂眸看着小時候就粉雕玉琢的女孩,她手裏揪了一把小小的花,腦袋上斜斜地戴着一頂草帽,笑得見牙不見眼。

一口小米牙整整齊齊。

盛青溪抿抿唇,誠實道:“做噩夢了。”

林燃側頭,她的面色有些蒼白,幾縷黑發貼在汗濕的額間。他放下相框,展臂拉過盛青溪,沾染着煙草味的指腹輕撫上她的額頭。

少年冷冽的黑眸在屋內暖黃的燈光映照下顯得很溫柔,他低聲問:“做什麽噩夢了?”

盛青溪微微搖頭,她小聲道:“我去洗臉。”

聞言林燃放開她,任由她躲開這個問題鑽去了衛生間。

直到剛才,感受到了盛青溪的體溫,林燃心間的刺才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

林燃沉默地盯着照片上笑得開心的盛青溪,他從未像此刻一般清晰地意識到。他與盛青溪之間的關系,與他人所想全然不同。

淪陷的是他,無法自拔的是他。

着了魔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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