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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碩大落日。
鈴騎着單車下了緩坡，繞過巷子，鑽進弄堂，吱呀一聲在門口停下。
她緩緩走進屋子，反手把發圈摘下，暖黃夕陽透過紗窗簾把她披肩的長發暈成栗色。
攥住衣物下擺，向上移動。
窸窸窣窣。
她扭頭看肩上被書包帶勒出的紅印，用指腹摩挲片刻，紅印稍稍褪去。
她把手搭在小背心邊緣，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鈴，阿姨來了。”
鈴重新套上校服短袖，穿着襪子輕輕跑出去。
一頭短鬈發的孫阿姨站在玄關，眼角的皺紋溫柔地舒展開來。
“今天放學很早啊。”
鈴含糊地唔了一聲，沖她打了聲招呼，轉身回到房間。
孫阿姨的視線黏連在自己背上，讓她覺得自己是顆被包裹着的粘稠的卵。
隔着門，鈴聽到孫阿姨正和爸爸談話。
“鈴怎麽還穿小背心？含胸駝背的，多影響發育啊。”
“有這回事嗎？我一直把她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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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十七歲的女孩子哪裏還能當孩童對待？”
鈴靜靜聽了一會兒，把衣服脫光，換上睡衣，抱着腿坐在沙發上。手機裏彈出一條郵件。
雅惠：下周生理課，書一定記得帶哦
鈴：好。
鈴關掉手機，轉身拉開書包拉鏈牽出一件新內衣，隔空在身上比劃着，最終塞進衣櫥抽屜裏。
“同學們請看黑板。”教師拿着細木棒指着粉筆畫，“這是男性的生殖器。”
學生課桌間傳來一陣嬉笑聲，鈴目不轉睛地看着黑板上的粉筆抽象畫，試圖腦補出具象畫面，最終還是失敗了。
“……這是女性的……”
一節課完，老師擦了擦頭上的汗，轉身對着學生。
“回家通過家校網提交作業，父母批改後上傳。”
鈴收拾了書包，扭頭看見阿太正看着自己，兩人目光交彙，鈴先收回視線，默默背起書包出了教室。
阿太很愛注視鈴，不論上課下課，不論放晴下雨，巴士上常碰面，電車裏常相遇，所有巧合都像第二天的日出那樣神奇又普通。
他在班上很受歡迎，不論男生女生都喜歡和他說話，他個子高，性格好，而且健談，長得清秀，成績也不錯。
但被他關注，除了意外，鈴沒其他情緒了。
這次的阿太一反常态地沒有默默注視，而是追了上來。
“鈴，一起回家吧。”
鈴扭頭看他，走廊幾個男同學沖他一豎大拇指，邊往自行車棚跑，邊大笑着沖着阿太喊加油。
阿太把手插進褲兜，耳根被霞光染紅，他看鈴，又側身看雲。
“那就走吧。”
沉默上車，下車，背對斜陽，小跑下坡，走過一段不長的路。
再轉個彎就是鈴的家。
阿太輕輕拉住她的胳膊，鈴詫異回頭。
“鈴，我有話要和你說。”
鈴站定，等他開口。
“從一年級開始，我就一直關注你。”
鈴點頭。
茶色的虹膜讓她的眼珠像透亮的玻璃珠，阿太卻在裏面看見了斑斓的光。
“我喜歡你。”
沉默。
在一切都像靜止的時間裏，鈴均勻地呼吸着，一阿太瞬不瞬凝視她時，甚至看見了她微微翕動的鼻翼上沾着的薄薄汗水。
最終，鈴只是輕輕道了謝，推着自行車緩緩走進巷子。
柔紗般的天幕褪去緋紅，像失了元氣的病中少女。灰影從水泥馬路一點點擦上雲緣。
阿太怔忪看着她無動于衷的背影。
這是……拒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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